晨雾还未散去,帝斯凯早已经穿戴整齐站在马厩前。弗雷德依靠在石墙边问他要去哪,没有征战的日子帝斯凯总会将自己好好收拾打扮一番,引起了他的好奇。而帝斯凯只是笑笑,虽然和歌莉夜约定好见面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好些天,但他总害怕万一是她记错了日子,要是歌莉夜出现的那天正好碰上他没去的话,他一定会自责的。所以他必须去山谷教堂等她。
“殿下!”
侍从急匆匆跑来,还带着喘气。
“国王陛下传唤您,请您立刻去王座厅。”
帝斯凯牵着马绳的手停下了动作,如果现在去见父王,或许会错过与歌莉夜的约定…可父王的命令向来不可违。他叹了一口气,将马拴回马厩,转身朝城堡走去。
王座厅内,乌瑟尔正把玩着一把新缴获的战斧,见帝斯凯进来,头也不抬地说道:“九黎国国王邀请我们去参加婚礼晚宴,你去准备一下,下午出发。”
帝斯凯皱眉:“婚礼?”
乌瑟尔冷笑一声:“密涅瓦的公主嫁给了赤狼王。”
乌瑟尔将战斧扔到了帝斯凯的脚边。
“还说是祝贺我们战役大获全胜。想必他也听说了我们联军的厉害。”
“赶紧去收拾一下,别给我丢脸。”
太阳西斜,坎佩冬镀金的战船经过一夜的航行缓缓驶入了九黎国王城的港口,昨日在海上碰到了风暴,耽误了些时间。
帝斯凯站在船舷边,盯着缠绕在手上的歌莉夜的发带久久发着呆,海风掀起他额前的金发,他望着海平面上浮现的这座陌生的王城,第一次对征战之外的事务产生了莫名的抗拒。
他转头朝他们相约的方向望去,今天歌莉夜是否会出现在山谷教堂?或许下次他应该换一条路,也许歌莉夜是从另一条路来的呢?
“发什么呆?”
乌瑟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帝斯凯立即转身,看到父亲按着腰间的佩剑朝自己走来。
“听说这个密涅瓦公主可是个美人。”
“去看看也好,反正你现在这副德行也打不了仗。”
帝斯凯低头行礼,当他再次抬头时,港口处已经列好了迎接的仪仗队,士兵们手里举着的九黎国的黑底狼头旗赫然印入眼帘。
战船靠了岸,帝斯凯跟在乌瑟尔身后走下舷梯,港口石板路的缝隙里还积着昨夜的雨水,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九黎国的侍从接过羊皮纸请柬,随后便作出请的动作。
王城大道两侧挤满了围观的民众。有个黑发的小女孩把野花抛向乌瑟尔的马蹄边,随即立刻被卫兵拖走。帝斯凯数着街道两侧悬挂的不同国家的旗帜,每面旗帜下都站着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铁手套按在剑柄上的姿势整齐得可怕。
城堡的入口立着一座崭新的石像:一只金龙手持圣剑指着太阳,雕像的底座用坎佩冬文刻着“胜利荣光”。当帝斯凯的马匹经过时,金龙手里的圣剑被夕阳的余晖照耀出火红的光芒。
“那是?”
帝斯凯在雕像前短暂顿足。
“你上个月在边境的战绩。”
“那金龙手里的圣剑就是圣迹之剑。”
乌瑟尔头也不回,说道:“九黎国倒是挺会讨好。”
帝斯凯还注意到城墙上的守军都披戴着兽皮。胸前的铠甲工艺也显得十分眼熟。领路的侍从官骄傲地介绍:“这些都是为婚礼特制的铠甲,用了贵国上个月运来的精铁。”
乐师们坐在白玫瑰装饰的凉亭里演奏着欢快的乐曲,侍从们端着纯金打造的酒杯穿梭其间,酒液中漂浮着玫瑰花瓣,与乌瑟尔迎娶博林夫人的场景一样,热闹非凡。
侍卫给乌瑟尔一行人打开了宴会厅的大门,赤狼王正举着酒杯端坐在王座上,黑色玄貂皮制成的披风垂落在台阶上。他养的那头巨狼乖巧的匍匐在脚边,耳朵时不时扭动一下。
帝斯凯刚踏上宴会厅的红毯,赤狼王一眼便认出了他。
只见赤狼王张开双臂迎了过来,给乌瑟尔行过礼,转身面向了帝斯凯。
“想必这位就是帝斯凯王子殿下,怎么?上次对着我泼酒,这次...难不成来泼血?”
帝斯凯左手按住剑鞘,笑着说道:“陛下您说笑,上次的确是我不小心,望您不要责怪。”
乌瑟尔转过身,疑惑道。
“怎么,你们认识?”
“一面之缘。”
赤狼王给了他一个恰似警告的眼神,便与乌瑟尔举杯寒暄,并邀请他就坐。
兰斯洛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宾客,突然在乌瑟尔身后停住。那个右臂缠着绷带的高大男子十分眼熟,他突然想起来这不正是几个月前他率兵围堵的骑士吗?他仔细打量着对方。那绷带上渗出的血迹,正是他手下的骑兵留下的剑伤。可这人怎么会站在乌瑟尔国王身边?
“那位是谁?”兰斯洛低声询问身旁的侍从。
“回殿下,那是坎佩冬的帝斯凯王子。”
侍从恭敬地回答。
“虽是国王长子,但因母亲是平民出身,在宫廷中并不受重视。”
兰斯洛哼笑一声,整了整领口,大步朝帝斯凯走去。
“瞧瞧~这不是上次那位......勇士吗?”
兰斯洛嘴角挂着假笑,上前两步。突然,他注意到帝斯凯右手手掌上缠绕着一条很眼熟的发带,那正是自己妹妹头上戴过的。他伸出手想要查看,在他即将碰到帝斯凯的手臂时对方把手收了回去,兰斯洛尴尬地将手悬在半空。
“看来我那天的围击......确实有些过火了。”
帝斯凯一眼便认出了眼前的这位前几个月发生过武力冲突的骑兵首领,警觉地直视着兰斯洛的眼睛。
“过火?您差点废了我这条胳膊。”
帝斯凯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责怪,却又不得不为了礼仪维持表面的克制。
兰斯洛的笑容僵了一会儿,随即夸张地叹了口气:“刀剑可没长眼睛,上次的事还请多多担待!”
他端起侍从递来的酒杯,向帝斯凯示意。
“今日是喜宴,不如......我敬你一杯,权当赔罪?”
帝斯凯盯着那杯酒,没有立即接过。他能感觉到周围宾客好奇的目光,甚至注意到乌瑟尔正皱眉看向这边。最终,他缓缓抬起左手接过酒杯,一饮而下。
“您客气了。”
帝斯凯的声音不冷不热,眼神里却仍又带着火气。
“这点小伤,对我来说不足挂齿。”
兰斯洛蕴藏在眼底的阴鸷很快被假笑掩盖而过。
“不愧是坎佩冬的战神,气度非凡。”
帝斯凯时不时转头观察着乌瑟尔的脸色,这会儿乌瑟尔正被九黎国使者缠住敬酒,帝斯凯立刻侧身挡住旁人视线,左手猛地扣住兰斯洛的手腕。
“她在哪?”
帝斯凯长期握剑的力道抓得兰斯洛手中的金杯里溅出酒水。
“告诉我她在哪?!”
兰斯洛挑眉看着自己被捏出红痕的手腕,反而凑近半步:“你说的是谁?”
“你清楚我在问谁!”
帝斯凯语气里带着被压抑的怒火。
“噢~我想起来了。”
兰斯洛突然提高音量,引得附近贵族侧目。
“阁下对我的妹妹这么感兴趣?”
他观察着帝斯凯的反应,看他脸上的表情从急切转向恼怒,又补充一句。
“可惜啊,我妹妹她名花有主了。”
帝斯凯拽着兰斯洛手腕的力度更大了。
“如果她少一根头发……”
礼号骤然响起。兰斯洛趁机抽身,抚平被扯皱的礼服时低声笑道:“看看,你要的答案来了。”
沉重的木制门扉被四名侍卫缓缓推开。
歌莉夜站在门外,带着镶满宝石的银色王冠,蓝色的长发盘起,只留下耳鬓的发丝垂落。她穿着淡蓝色的嫁衣,裙摆拖地,裙边绣满了金色的荆棘花纹。头顶披下的白纱遮住了脸,隐约可以看见她垂下的双眸。
当她抬眸的瞬间,整个宴会厅瞬间寂静下来。
歌莉夜双手捧着花缓缓走进宴会厅,开门时带起的风吹开了她头上的薄纱,露出了布满泪痕的苍白脸庞。眼尾的胭脂也盖不住双眼的红肿,像是哭了一整夜。
帝斯凯手里的酒杯突然“咣当”一声掉在地上,酒杯在大理石地面滚动,打破了这一刻的沉寂。他感到周围的声音突然远去。他听不见乐师的演奏,听不见宾客的赞叹,视野里只剩下歌莉夜突然睁大的湛蓝色双眼。
宴会厅里所有人的视线转向声响处。
帝斯凯站在原地,右手还保持着握杯的姿势。他的目光越过满堂宾客,双眼只注视着歌莉夜。
歌莉夜在看到帝斯凯的刹那被裙角绊了一下。他盯着帝斯凯许久,确认了自己是不是看错,眼前的帝斯凯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蓝眸此刻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震惊与痛苦。她多想要冲过去抱他,可赤狼王和宾客们都在望着自己,于是别过望向他的脸,提着嫁衣的裙摆缓缓朝赤狼王走去,胸前的银色十字项链随着她慌乱的呼吸而不断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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