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眉眉的胭脂铺的生意，在那一天后，又渐渐没了人气。他们不知问题在哪里，货也比过了，就是不见起色，愁得团团转。
而陆嘉学被我天天缠着，给他阅读我刚写的各种文件，十分疲惫，很久没去找罗宜宁。
这日，察觉到是我进来，陆嘉学直接将手中的刻刀搁在一旁，问道：“今天又是什么？”
怎么回事？领导竟然对我的工作不认可？
我放下“一本”在他案台上，撒娇道：“陆侯，这当然是工作啊！”
陆嘉学只看了一眼桌面那本书的封面，就整个身体向后靠向椅背，闭着眼揉揉太阳穴，说道：“我只是让你审皇城司兵卒的履历，你总搞这些是作甚？”
我把他拉向前，强迫他看：“不要那么抗拒嘛～好不容易写好的～这次已经很完整了。”
“可是你的字好丑啊。”陆嘉学苦笑。
之前，他让陈曦审履历找内鬼，她审不出，就搞出了这玩意儿。
当然，陆嘉学也知道，如果光审履历就能找到内鬼，那早就找到了，轮不到陈曦发光发热。交给她，只是想着，或许从女孩子的角度来看，会有新发现。
陆嘉学不怪她，可她偏偏过意不去，非要再另外想办法。
工作态度积极、负责，这很好。
陆嘉学自然对她表示肯定。
于是，陈曦像打了鸡血似的，隔三差五就送来“几张”或者“一本”“东西”，让陆嘉学看。
之所以称之为“东西”，是因为字体潦草，涂涂改改，让人看着极为吃力。
还不如拿去当厕纸。
好不容易把上一本“东西”看完，今天又送来了一本，还比以往的全部加起来，都厚！没完没了了？
我并不管陆嘉学的吐槽，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新砚台，加了点水，就让红色墨块在上面迅速画圈。
“诶？诶？？你这是干什么？？？”陆嘉学大惊，想要阻止我，我敏捷地端起砚台，躲一边继续磨。
陆嘉学被我气笑了，这抠门儿的丫头，为了让他批注，甚至买了新砚台带在身上。
也罢，看看也好。
翻开第一页：目录
这回还有目录？？？？
一、保密工作领导责任制……
继续往下看。
二、“爱我大宋”主义教育
三、保密监督检查
四、秘密文件、信息管理
五、涉密区域管理
六、保密津贴和违规惩处
还挺有模有样，把陆嘉学都唬住了。
看到陆嘉学乖乖就范，我也就不躲远了，一点点挪过去，放下砚台，给他摆了支新笔，打算开溜。
“你等等！”陆嘉学把我叫住。
“陆侯还有何吩咐？”我迅速站直。
“来人！”门外的叶严听到传唤，迅速进来。
“这里，”陆嘉学指着他侧方空旷的地方：“立刻去把陈曦的案台抬进来，以后她就坐这里。”
我双手交叉在胸前，拒绝道：“不好吧？不行吧？这不合规矩吧？”
陆嘉学：“在安北侯府，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叶严严肃地回：“是！属下这就去办！”说完就立刻离开。
刚离开书房一小段路，叶严就忍不住笑出声。他得空就去跟兄弟们说，陈曦亲事的向上管理翻车了。
…
我如同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继续磨墨——既然跑不了，那就磨好点。
屋内沉默了许久。
直到我把红墨水磨好，收回手时，看到好多个小木偶，顺手拿起一个把玩。
“别动！”陆嘉学竟头也不抬。
我只能放回原位，问：“陆侯，你天天都做这些，干什么用的？”
“眉眉喜欢。”陆嘉学头也不抬*2。
哎，自讨没趣了吧？
屋内又一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陆嘉学抬头看了我一眼，说道：“你若喜欢，这些磨喝乐，也可以送你几个。”
哟？我没听错吧？恋爱脑会把给心上人的礼物送人？
我重新拿起一个摆弄：“磨喝乐，为什么叫这个名字？”这磨喝乐一个个的，都栩栩如生，笑容憨态可掬，大概这就是最早的“萌”了吧？陆嘉学手艺不错。
不过，再精致，也只是一个小木偶，于我而言没什么特别。
陆嘉学：“磨喝乐，是梵语的音译。”
…
…
…
不是，然后呢？就没了？
好无语，又要把我留在这里，又不跟我说话。不过看在他认真阅读我辛苦写的文件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吧～
此时，叶严和几个家仆，带着案台和文房四宝进来。
家仆们火速布置完毕后，片刻都不耽误地离开了。
可叶严没有出去。
我：“你怎么了？”
陆嘉学也抬起头：“有事？”
叶严眼珠子在我和陆嘉学之间来回：“啊……嗯……没事，属下出去了。”
等叶严出去后，我把磨喝乐放回原位，才不要这种东西。
陆嘉学看着我，又看向被我放下的磨喝乐：“是样式不喜欢？你喜欢什么样的？给你做一个？”
“不用给我啦～我不喜欢～”我拿过砚台，又开始画圈。
陆嘉学看到我又开始磨墨，不禁眉头一皱。
“那你喜欢什么？”陆嘉学拿起毛笔，沾沾墨水，开始做批注。
我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下来，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才好呢？
陆嘉学：“喜欢剪纸吗？”
“不喜欢。”果断恢复，手上的动作又快了起来。
陆嘉学：“那喜欢看戏吗？”
戏？这让我想起罗府的宅斗，果断回答：“也不喜欢。”
“什么都不喜欢，那喜欢美食吗？”陆嘉学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我。
他扫过来的目光，让我有点紧张：刚刚还没话说的，这怎么突然又聊起天呢？
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我手上的动作又慢了下来：“也还算喜欢吧……”
陆嘉学：“你跟徐郎君喜欢去哪个酒肆？”
“醉香酒肆。”“醉香酒肆？过年那会儿不还是**酒肆？”
一说到**酒肆，我就有气，画圈的速度又快了起来：“**酒肆根本不配这个名字，一点都不**！”
**，指的是天上、地下和东西南北四方。
**酒肆，自然是无论天上、地下、东西南北，只要是客，都可以来的意思。
有位置却不接待我，岂敢说自己“**”？
陆嘉学放下手中的笔，问道：“我有个疑问，你平时挺节俭的，怎么过年时会天天去？”
会有这样的判断，不仅是知道陈曦家里给的月钱不多，还是那天离开胭脂铺时，程朗把陈曦让丫头买的，都是便宜货的事情，告诉了陆嘉学。
“其实**酒肆好吃还不贵，月钱加上过年的红包，十分够用～陆侯没去过吗？”关于**酒肆的神秘消失事件，我也不是很有把握，便只说了众所周知的事实。
醉香酒肆嘛，也好吃，新店的环境当然也是好的，缺点就是没有歌舞，地段也没有**酒肆好，收费还比**酒肆贵上许多。
别的也就算了，收费贵这点我特别不能接受。
我抱着双臂，喋喋不休地说醉香酒肆的掌柜黑心。“若这样的价格才能挣钱的话，那地段更好的**酒肆，凭什么用能用更低价格经营下去呢？汴京城刁钻的食客众多，**酒肆若敢以次充好，是不可能有那么多回头客的。”
陆嘉学：“或许**酒肆的老板无所谓赚那么多利润，才定的低价？”
“那不可能！”我斩钉截铁地说：“商人，在卖同一样东西的时候，都有可能因为不同的客人而报价不同，态度不同！正所谓，无商不奸。怎么可能会有不追求利益的商人呢？”
见陆嘉学不信，我把那日穿女装去醉香酒肆遇到的情况，说了一遍：“……之前，我穿官服去，就不曾送过东西，巴不得我走。我一穿女装，好的，精致的，都送上来，连承菜的器皿都比往日的好看。”
“穿官服去，当然会这样。”陆嘉学不露痕迹地笑了一下。
皇城司的官服太惹眼，身份又特殊。客人们远远看到有皇城司在，谁敢进来？但皇城司也得罪不起，所以，在不影响生意的时候，自然是能巴结就巴结。
不过，陆嘉学不同。他就算不穿官服，大家也认得他。这也是陆嘉学很少在外面吃饭的原因。
“醉香酒肆贵很多吗？你一个月的月钱，够吃几次？”陆嘉学问。
“是真的贵很多。”我一听陆嘉学提这月钱就来气。
我刚开始得知月钱有五贯钱时，特别高兴，不然几百文够谁用啊？
到发钱的时候，我才知道，就算是新来的亲事官，每个月也有两贯。就不可能有600、800这种数字。
“陆侯在我家时，为什么要配合我爹，说月钱才800文！”我撅嘴，早说五贯，我现在家里月钱就有十贯，加上皇城司的，那就是十五贯啦！
我似乎看到陆嘉学眼神里还有一些笑意，却又不回答我的问题，只能抓起笔，沾沾墨水，在纸上涂涂画画。
大牢拦下罗慎远那日，陆嘉学亲自把“安北侯府”的腰牌挂她身上，本意只是保护她，让她免于非议。
后来叶严调查陈曦假装皇城司亲事期间，是否有闯祸时，竟发现，陈曦不仅没闯祸，还把工作完成得很好。
这才让陆嘉学动了招揽陈曦的心。
陈曦许久未出现，陆嘉学就猜到定是陈公发现了此事，不乐意，把人禁足在家中。
这才写了请封的奏疏，并将此案的卷宗一同附上，上报官家。
所以，本就做了让陈公不开心的事情，怎么敢在这件事上不配合呢？
“哼，那也是少了。”就算陆嘉学的解释，说得过去，我也依然表现出不高兴。
这时，叶严带着一个木盒进来：“侯爷，这个……”看了我一眼：“珠宝送来了。”说完，打开木盒，向陆嘉学展示。
好多珍珠和玛瑙！
我亮晶晶的眼神，被陆嘉学注意到了。
陆嘉学：“你喜欢珠宝？”
今天陆嘉学怎么老问我喜欢什么？
该不会是喜欢我，想投我所好？
刚刚叶严还看了我一眼，难道是送我的？
我羞涩地点点头：“喜欢。可是这很贵吧？”
只要是好看的，我都喜欢。
有一回在路上巡逻，我还看到一把精致的西域弯刀，但是囊中羞涩，买不起。
陆嘉学如此有钱，以后我们就PUA他，让他给我买～
“嗯……那你把你的月钱存好了。存够了就买得起了。”说完，挥挥手，示意叶严下去。
这什么意思？
不是送我的？
我不敢相信。
他是知道我对他进行向上管理了？所以才让人带着珠宝在我面前逛一圈？
陆嘉学！你怎么可以这样！
…
…
…
今日，陆嘉学为了让陈曦不再写东西给他，一直不停地与她闲聊，分散她的注意力。
果然很有效果。
中途，官府查出前段时间收到的珠宝出处是安北侯府，便差人送来。叶严将珠宝拿进来时，官府的人就在外面候着，等陆侯确认财物是否完整。
陆嘉学也不知为何，突然陈曦就不怎么想搭理他了。
看她也不像在写字，所以陆嘉学也不强求她搭理自己。
现在，陆嘉学走过来，好奇地挪开砚台。
哪里想到，这砚台下面，居然画了一只手腕上戴有一串佛珠的乌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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