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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沸海翻腾

持续不断的酗酒让里奥尼德的身心濒临崩溃边缘,他只有蜷缩在房间角落的地板上时,才能感觉到些许的安心。

酒店的工作人员生怕他死在屋里,或者说他们原本就听从于司令部,暗中监视他。他们时不时的将饭菜放在门口,等着里奥尼德出来拿。

但三天过去了,里奥尼德只拿过两三次饭菜。

那是第四天早上,房门终于被敲响了。

“中校!中校!您能听见我的声音吗?是我啊!您认识我的,还记得你让我帮您卖掉马车的事情吗?”

里奥尼德的手里还攥着酒瓶,他意识不清醒,只是听见那烦人的敲门声,便朝着房门砸了过去。

“快......快滚开!你们这些幽灵!不......不是我杀的!”

随着酒瓶在房门上撞碎的声音,外面的敲门声停滞了一会。

房外的年轻人焦急的说:“怎么办?您刚才说他都三四天没出来了,这么严重的事为什么不汇报!这里面是元帅的儿子!你有办法能将房门破开吗?”

“不......他把房门反锁了。”

屋外那位年轻人似乎喊来了帮手,他们想尽办法想撬开门锁。

“行了,你快滚开!别碍事!三......二......一!”

年轻人大喊着,想把阻碍他的人都赶到一旁。好在原本堆放在门后的伏特加已经被里奥尼德喝干,只剩下一堆空木箱,挡不住房门了。

“砰!”

一声巨响,门外的年轻人奋力踹开了房门。

眼前的景象让在场的人们都感到震惊,地上到处是酒瓶,和刚才破开房门被崩到一旁的木条箱,它们撞到墙上散了架。

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让人喘不过气。

“少......中校?中校你在哪儿?”

那名穿着军服的年轻人踢开地上的酒瓶,他努力寻找着里奥尼德的踪迹,最后在房间的角落看到正蜷缩在里面的,一名皮肤苍白,几乎瘦骨嶙峋的可怜人。

酒店的管事和女仆掩着鼻子,他们看着地上的瓶子说:“真的能有人喝这么多酒吗?”

“小心,别踩到碎玻璃。”那名年轻人转过头,指着地上破碎的酒瓶,警告他们。

那位年轻士兵俯下身子,他轻轻摇晃着里奥尼德,指尖传来冰冷黏腻的触感:“中校,您还好吗?”

“萨哈良?萨哈良是你吗?”

里奥尼德还没从酒劲中醒来,他几乎像是谵妄症病人一样。

士兵没明白他的意思,只好凑过去轻轻地询问:“萨哈良?是那位部族少年吗?我是您的勤务兵啊,您还记得我吗?我一直给您当勤务兵,我叫亚历山大,他们都叫我阿廖沙。”

“阿......阿廖沙?你......你怎么在这?你要送我去刑场了吗?”

里奥尼德惊恐地缩紧身体,他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但看清楚来者的面目之后,他清醒了不少。

那位名叫阿廖沙的勤务兵有些无奈地说道:“您在说些什么啊?您是勒文家族的少爷,谁敢送您去刑场?”

“勒文家族?呵,他们想起有我这么个人了?”里奥尼德仍然对父亲的一言不发感到痛苦,他扭过头,不再去看勤务兵。

勤务兵转过头,命令那些仆从:“管事,别看了,去吩咐厨房做醒酒汤,还有补充体力的清淡食物。还有女仆们,你们重新给中校准备房间。”

说完,他们便纷纷前去做自己的工作了。

勤务兵脱下衣服,披在里奥尼德身上。然后他解下腰间的信筒,里面是一张电报和一封信,他先是把信件摆到里奥尼德眼前:“您的中将叔父被勒令休假了,他临走前把我派到您身边照顾您......看来中将的担心是对的。”

屋里的酒气散去之后,里奥尼德感觉已经醒过来了,只是白天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等他逐渐适应光线之后,才拿着那封信,说:“叔父他......为什么被勒令休假?”

勤务兵又掏出自己的水壶,送到里奥尼德的嘴边让他喝了一口,说道:“您应该已经知道......伊琳娜夫人她家......索尔贝格家族被抄家,族内家眷尽数流放的事情吧?”

“抄家?流放?”里奥尼德的眼前浮现起几天前,那些士兵从商会里搬出财产的记忆,然后他点了点头。

“具体的经过我也不知道,您出事那天,远东司令部的参谋长立刻联合远东总督向首都陆军参谋部发出了针对您的弹劾......所以,您的父亲也在路上了,我估计......”

说着,勤务兵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我估计明后天应该就到了。”

里奥尼德大口喝着勤务兵递上的水,眼睛里重新有了神采:“他们打算怎么处理我?”

“这些您还是等元帅到了之后询问他吧,还有一件事,是海滨城司令部委托我传达给您的。”勤务兵知道他不想听这些,但还是要通知他。

“司令部?他们还觉得把我搞得不够惨吗?还要怎么构陷我?”里奥尼德拿着水壶的手都攥紧了几分。

勤务兵俯下身,将他扶到床上。

“小心!”

因为过度的饥饿和脱水,里奥尼德没站住险些晕倒在地上。

见里奥尼德的状态缓和了一些,勤务兵躲开地上那些碎玻璃,他拿起地上那件脏军服,又看见地毯上那枚挂坠盒,捡起来递给里奥尼德。最后搬来椅子,坐在旁边:“他们说,那天抓到了两个间谍,其中一个间谍嘴巴很死,司令部的人几乎快把他打死了。还有一个人,他说一定要您来,他才会开口。”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维克多,那名恶心的小报记者。

“那你说,我应该帮他们吗?”里奥尼德盯着刚刚被勤务兵放在桌子上的军服,上面的肩章还在闪闪发亮。

勤务兵犹豫了一阵,他说:“我觉得......既然您已经被弹劾了,还是不要继续扩大罪名为好。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可那些构陷您的人,以勒文家族的实力,只要您好好活着,不是早晚都能报复回来吗?”

见里奥尼德还在愣神,勤务兵又接着说:“而且......这有什么他们我们的,不都是帝**人吗?”

听了他的话,里奥尼德用力的咬着牙,下颌上的肌肉也随之鼓胀。他轻轻掰了下变形的挂扣,重新把挂坠盒戴到脖子上。

然后抬起头,和勤务兵说:“我要吃点东西,他们做好了吗?”

阿廖沙是从他在首都近卫军服役时就跟在身边的勤务兵,这位年轻人岁数不大,但办起事来体贴又上心,让里奥尼德心里舒服了不少。尽管勤务兵想让里奥尼德再多休养一段时间,但他此时只想把一切都问个明白。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事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外面的天气阴沉着,好像随时都会下起暴雨。勤务兵担心颠簸的马车会让里奥尼德不舒服,特意放慢速度。

“中校,您慢点走,这里的台阶湿滑,别摔着。”

审讯室在海滨城司令部的地下室里,那里常年不见阳光,墙壁上四处是返潮沁出的霉斑。里奥尼德特意四处张望着,但并没有见到苏霍洛夫副官和那位骑兵连连长,毕竟他们的驻地是在河口镇。

房间里唯一的灯光来自天花板上悬下的一盏白炽灯,灯罩蒙着厚厚的油污,光线昏黄,勉强能照清房间里人们的脸。墙壁由巨大的石块垒成,石缝里渗出难以干燥的湿气,凝结成水珠,带着石头间的石灰一起流下来,在粗糙的石面上印出像是泪痕一样的东西。

“中校,您来了。”

审讯官将腿翘在桌子上,指尖夹着香烟,正盯着那名被审问者。看到有人走进来,他连忙起身敬礼。

里奥尼德警惕地看着他,现在他明白了,帝**队里派系林立,他无法确认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主战派,或者是保守派,还是别的什么派。

被审问者坐在硬木凳上,身形瘦削,穿着一件被鞭子抽得破烂的粗布囚服,双手被吊在房顶上。他看起来不像个军人,但里奥尼德知道,这不过是精心的伪装。他多半与杜邦先生勾结,做一些暂时不清楚的勾当。

“啊!”

审讯官见那人没反应,示意一旁的士兵泼了一盆冷水上去。

小报记者维克多被冰凉的水泼醒,他缓缓睁开眼睛,直到看见站在面前的里奥尼德,眼睛里重新亮起光彩。

“哦,这不是我们的少校吗?最近一定度过了一段难忘的时间吧?看看你,现在是这么瘦——”

士兵没等他说话,就一脚踹向胸口:“我警告你,这是帝国的中校!再胡言乱语可以带你看看你的间谍同事现在什么样!”

“咳......咳......哦,原来还升军衔了,你要好好感谢杜邦先生带你去熊神部族的营地啊!”

见他还这么多废话,审讯官命令士兵走上前去,将他的食指弯折到近乎折断的角度。在连连惨叫之中,他终于老实了不少。

审讯官打开笔录簿,向小报记者维克多询问道:“按照你的要求,我们请来了勒文中校。现在,你该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部向我身后的双头鹰徽记交代出来,否则——”

他指了指隔壁的房间,那里没有一点声音:“这几日来,你那位东瀛人同事的惨叫声,应该让你印象深刻吧?”

记者低着头,就算没皮没脸到他这种程度,也同样对死亡感到害怕。

他说话的语气比之前严肃了不少,眼睛里也流露出些许恐惧:“我是帝国人,享受帝国法律的裁判。我请求在我全部交代之后,判我流放罪。”

听到流放二字,里奥尼德的心里咯噔一下。

“妈的,你就这么喜欢远东?可以答应你,等着,我给你记下来,到时候送你去中亚或者北极圈里!”审讯官在本子上快速写着,然后画了个红圈着重标记。

里奥尼德坐在审讯桌后,军帽的阴影遮住了他上半张脸,只能看见苍白的嘴唇和瘦削的下颌。而记者维克多,虽然狼狈,却带着一种掌握真相的洋洋自得。

他们说的那些废话让里奥尼德感到烦躁,他声音沙哑,语气里没有一丝情感:“说。”

维克多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嘿,少校......不,中校。升官了,脾气也见长。说好的独家采访您,这么快就变成了刑讯逼供我?”

里奥尼德沉默不语,只是用那双在阴影中发亮的眼睛盯着他。

维克多被他的眼睛盯得发毛,尤其是看见一旁的士兵拿起了棍棒,他连忙说道:“好吧好吧。你们都被耍了,明白吗?你和你的帝国,还有山上那些野蛮人......都是棋子。”

审讯官好像先察觉到什么,他站起身,打开门,对门口站岗的士兵小声说:“去催催技术科,让他们马上把洗好的底片送来,跟他们说,就是早上23号审讯室提供的那卷胶带。记住,一定要快!”

里奥尼德也记得,当时记者的胸前挂着一个相机,他缓缓问道:“是谁的棋子?”

维克多得意地说,仿佛在炫耀着什么了不起的宝物:“当然是所有人!你们的主战派需要借口清理地盘拿金矿,我们?我们东瀛的朋友也需要一个完美的借口——还有什么比帝**官血腥屠杀土著,证据确凿,更能激怒国际社会,更能让东瀛的军队像是正义之师呢?”

里奥尼德对此毫无辩驳的勇气,就算他们设下的陷阱明显得像是村里老太太脑袋上的花布头巾,也一样有一群蠢货争着往里面跳。

维克多开始详细地为众人描述圈套:“东瀛军队的演习就是为了在最佳角度见证并记录这场屠杀,由于杜邦先生的情报——您还记得您给杜邦先生看过的,极东猎兵营写给拍卖行的那封信吗?”

里奥尼德点点头,那上面尽管因为浸水认不出几行字,但也几乎清晰记录了帝**队对原住民的屠戮。

维克多接着说道:“没错,您还记得就好。由于这些情报,他们甚至算准了帝国主战派会动手,毕竟你们总是这么干,就像猎鹿猎野猪一样,不是吗?他们只是来加一把火,催促你们尽快开始,并确保过程被完美拍下。”

里奥尼德的声音开始颤抖,他的眼前开始晕眩:“拍下......什么?”

维克多摆了摆头,示意士兵给他来一根桌上的香烟,然后继续说:

“拍下您啊,勒文中校!我们有个天才摄影师,借位技术一流。虽然,大萨满是副官杀的,但是,照片里,是您——帝国的学者军官,骑士勋章的获得者,正英勇地“砰”!击杀了手无寸铁的大萨满。”

维克多绘声绘色地描绘着照片上的场景:“您坚毅的侧脸,您指挥若定的身影。尤其是那位老萨满中弹的瞬间,镜头捕捉得恰到好处,仿佛就是您亲自下的命令。尽管您被缴械关了起来,但您的副官,啧啧......背景是燃烧的茅屋和......呃,倒下的部族男女。”

维克多又大笑着说:“这就是我的独家采访啊!哈哈哈哈!”

“报告!”

审讯室的房门被打开,门口的卫兵从技术科取来洗好的照片,送到审讯官手里。

“中......中校......您......您看这个。”审讯官拿着照片的手已经开始颤抖了。

里奥尼德猛地站起,椅子在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音。他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前倾,灯光终于照亮了他全无血色的脸和布满血丝的眼睛。

里奥尼德低声喊道:“你们......扭曲事实!”

维克多冷笑一声:“事实?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中校。而现在,这些照片和我的报道,已经在送往远至新大陆、欧洲,近至远东各大报社的路上了,想必报童已经在街上喊着号外了!您,里奥尼德·勒文,将成为这腐朽帝国的屠夫象征!您的家族,将因您而蒙羞!”

屋里缭绕的烟雾呛得里奥尼德喘不过气,他没法再在这间屋子呆下去了,抄起了桌上那包剩下的香烟和火柴。

“中校,您要去哪儿?”

里奥尼德无法再待在审讯室,他冲出来,想到无人的角落透透气。

“你别跟着我!”

里奥尼德的吼叫让阿廖沙勤务兵愣在原地,他只是点点头,不知道中校这是怎么了。

他靠在一棵粗大的树下,缓缓滑坐在地。原本他想点上一支烟,但是手却不听使唤的哆嗦着,始终点不着火柴。随后,他用手死死捂住住自己的嘴,但无法抑制的些许呜咽还是从指缝中漏了出来。

这次是无声的眼泪,混杂着之前的耻辱,汹涌而下。他不仅毁了自已,毁了部族,更毁了勒文家族的百年声誉。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将永远得不到萨哈良的原谅。

“里奥,你的勤务兵告诉我你在这里。”

这时,一双锃亮的军靴出现在他面前。那是他的父亲,弗拉基米尔元帅。他没有继续询问,只是低头看着蜷缩在地上,已经不成人形的儿子。

然后,他猛地抬脚,狠狠踹在里奥尼德的肩膀上,将他踹倒在一旁。

元帅的声音冰冷,他质问着里奥尼德:“看看你这副样子!帝国的军人,可以战死,可以政斗失败,但绝不能像条野狗一样躲在角落里舔舐伤口!”

里奥尼德倒在地上,没有动弹。

“唉......”看着自己脆弱的小儿子,弗拉基米尔元帅虽然生气,但也还是把他扶了起来:“行了,差不多得了。我已经知道全部经过了,你被远东军区参谋长和远东总督构陷,弹劾你的电报几乎同一时间就寄到帝国陆军参谋部了。

看里奥尼德还不说话,弗拉基米尔元帅轻轻扇了下他的脑袋:“但你老子还能保你,我给压下来了,自己送到皇帝面前的。”

“父亲......全完了......马上全世界都将知道我们的暴行......”一想到这,里奥尼德已经心如死灰,眼泪如同拧上阀门的水龙头,戛然而止。

弗拉基米尔元帅是位旧式的军人,他不知道舆论的杀伤力,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这趟来,一是为了整顿军纪,调查与东瀛军队的边境冲突。皇帝陛下对于你清理原住民的决策,相当满意,甚至夸奖你杀伐果断——”

“不是我杀的!不是我下的命令!”里奥尼德一听见这话,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向父亲大吼道。

他突然的声音让元帅吓了一跳,考虑到他现在情绪不稳定,也没和他计较:“总之,先前的变故让我以为陛下倾向主战派,现在看来不过是平衡之计。他对海滨城司令部的安排大为光火,要求彻查参谋长和远东总督。”

里奥尼德对这些已经毫无兴趣了,这不过是发生了的过去。

他抬起头,冷冷地问道:“父亲,伊凡叔叔被抄家了,他也被流放远东了。我想问问您,您有没有参与对索尔贝格家族的肢解?伊琳娜可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您回答我。”

弗拉基米尔元帅听完里奥尼德的质问,他愣住了。

正当元帅思考如何回应里奥尼德时,一名传令兵狂奔而来,脸色煞白,甚至忘了敬礼。

“元帅!中校!皇帝陛下传达紧急命令!东瀛舰队......东瀛舰队未经宣战,偷袭了达利尼城附近的军港!两艘主力舰、一艘巡洋舰被重创!港口......港口一片火海!战争......战争开始了!陛下要求您立即接手远东军区陆军的指挥权,原地组建指挥部,原参谋长撤职!”

突如其来的命令撕破了暴雨前凝重的空气,没有人再去在乎什么弹劾令了。弗拉基米尔元帅看向自己的儿子,他只是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父亲,我要两样东西,我要军队的实权,以及以您的名义发号施令的权力。”

元帅盯着里奥尼德锐利的双眼,他低下头,摘下了手指上那枚硕大的纯金雄狮家族玺戒,递到里奥尼德手里。

“现在,你可以用远东军区总指挥部的名义,向远东全境的军队驻地传达命令。”

审讯室内,维克多听到外面的骚动,有些不安,又有些兴奋。那些士兵四处奔走着,等待司令部下达命令。门被推开,只剩下审讯官在收起桌上的笔录簿,如今战争爆发,再审讯下去也没了意义。但看到里奥尼德进来,他还是坐了回去。

里奥尼德径直走到维克多面前,拔出了腰间的佩枪。

维克多惊恐地大喊道:“你......你要干什么?战争开始了!我是记者,受国际法......”

里奥尼德面无表情的打断他的话,语气平静:“国际法已经死了。”

“砰!”

枪声在狭小的空间内震耳欲聋,审讯官在一旁惊吓地捂住耳朵。

子弹穿过维克多那颗滑稽的头颅,正面是小小的血洞,背后却是大大的窟窿。它将颅骨击碎,破碎的骨渣混合着被带出的脑浆,泼溅在身后那面湿漉漉,又斑驳的发霉墙壁上。

里奥尼德没有就此停下,他走上前,看着已经低下头的维克多。他用左手握住记者汗湿的下巴,举起手中的枪,用枪托,狠狠地砸向那颗没了生气的头颅。

一下,

两下,

无数下,

里奥尼德面无表情,那些被溅起的血肉残渣随着不断扬起的枪托,甩得到处都是。审讯官缩在墙角不敢动弹,生怕连他也一起杀了。

终于,他停了下来,喘着粗气,转过身,脸上沾着血点,对站在门外的传令兵,举起拳头,那枚硕大的家族玺戒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亮,他喊道:

“传我命令!以帝国远东军区指挥部的名义,立即查封远东境内所有报馆及通讯社!切断所有非军用电报线路!逮捕所有记者,所有质疑战争、散布不实消息的人,以叛国罪论处,就地枪决!”

与此同时,萨哈良走到了白山附近的城市里。随着天气渐渐变热,他身上那些春天时的衣服已经显得有些厚重了,所以他觉得需要再买些衣服。

走进城门的时候,他发现城里的商户们不知道为什么都在接二连三的关门谢客,街上乱作一团,仿佛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萨哈良,我觉得情况不太对,我们还是先返回森林里吧。”鹿神盯着路边那些贩卖小吃的商人,时间还不晚,他们就准备收摊了。

但萨哈良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一名报童,拿着仅剩的几张报纸,跑到他的身边。

“号外!号外!先生,我的报纸卖不完了,送给您一份吧!”

还没等萨哈良拒绝,报童就把报纸塞到他的怀里,然后他拔腿就跑,却被几名帝国士兵一脚踹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号外?什么意思?”萨哈良打开报纸,他不理解报童说的话。

但报纸上那两张硕大的照片,他能看懂。

一张是达利尼城附近军港遇袭,那些战舰淹没在火海里。

另一张,则是一名即便在模糊的黑白照片上,看上去也面貌英俊,身材挺拔的帝**官,正举着手枪,射杀了穿着部族皮袍的萨满。剩下的几张,则是倒在帝**人脚下的部族民尸体。

“这是......”

萨哈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远处那些士兵正朝着他走来,没有给他仔细查看的机会。

“萨哈良!你在干什么!快跑!”

这时候,一名裹紧头巾的人从小巷里冲了出来,他一把拉住愣在原地的萨哈良,将他拽进了向城门外逃窜的人群之中。

部族的少年听出来了,那是医生,叶甫根尼的声音。

上卷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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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沸海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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