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被关在家里的第二天，顾择霈把他的手机还给了他。
昨天他们吵了一个上午，顾择霈吵不过他就抢过他的手机，把他绑起来关在了家里。
太久不联系，顾清怕楚言楠担心，拿到手机后立马想给楚言楠打电话，却发现自己被拉黑了，打开微信发消息也显示自己不是对方的好友。
“你们做了什么！”顾清眼眶通红看着顾择霈，质问道。
顾择霈把昨天发的那两条消息给删除了，但也不怕他知道什么，实话实说：“当然是让他和你分手，让一切都回到正轨，我好给你妈一个交代。”
“我都说了！我不能对不起我妈！那我就能对不起他吗！”顾清起身攥住顾择霈的衣领：“我不能！你们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昨天舅甥爆发了激烈的争吵，那时的顾清就说过这句话“我不能对不起我妈，那我就能对不起他吗”，被顾择霈截了前半句拿来哄骗楚言楠。
顾择霈觉得楚言楠或许不是不知道其中有门道，只是比起顾清更加现实、有自知之明。
“无论如何，如今一切都已成定局。”顾择霈从手机里调出一段监控视频，正是楚言楠昨晚到包厢后的监控：“他已经拿着500万和你分手了。”
监控没有声音，只能看见楚言楠从对面的女人手里接过支票，后退两步转身离开包厢。
“不，不会，不会的……”顾清心头绞痛，好像下一秒就会死于心悸。
“我可没有逼他，我只是给他500万让他离开你，他可以拒绝啊。”顾择霈冷漠的看着顾清：“但是他没有拒绝。”
虽然那500万到现在都没有被取走。
眼见着顾清的精神状态即将崩坏，顾择霈又夺走了他的手机，后退两步出了房门，从门外将房间上锁。
很快房门便被重重快了一脚，在剧烈的撞击下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整个门框都在颤抖。
但是没用，这是顾择霈特地换的防盗门，顾清就算是天生神力也出不来。
哐哐哐哐哐哐哐——
踹门声一下接着一下、一阵接着一阵，直到过了快一个小时，门内的人没有了力气才平息。
顾清大汗淋漓地靠着防盗门喘息，身上好几处都因为撞门留下了青紫色，疲惫感蔓延全身乃至心头。
从很早以前顾择霈就是这样，独断专行。
还记得当年，高考成绩出来当天，顾清看着自己数学145的高分，又想起了楚言楠，想起楚言楠给他辅导作业，想起伊甸园里的那句“与我相恋吧”，想起螺蛳粉店里那个误打误撞的吻。
他承认他还喜欢楚言楠，于是那天他脑子一抽，拒绝了舅舅去英国留学读建筑系的提议，坚持要留在国内读师范。
当时的顾择霈面无表情看着他，说：“顾清，你的大学我已经安排好了，这不是你说不去就能不去的。”
“但是我不想去。”这是顾清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反抗顾择霈。
“随你。”顾择霈冷笑一声：“可你要知道，如果你不去我安排在学校就读，那么你的学费生活费顾家一分也不会出。”
顾清知道，这是他反抗的代价。
在没有独立经济能力的情况下，反抗只会让他万劫不复，他知道，他都知道，但是他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他为什么会喜欢楚言楠？因为在这样冰冷的家庭里，没有人会关心他、在乎他，所以他就这样轻易的喜欢上了给予他关心的楚言楠，就像家庭不幸福的孩子，会为一点点爱付出所有那样。
“好。”那天，顾清做出了他这辈子最冲动的事情，带着一箱有关楚言楠的行李，离开了顾家。
他离开时，顾择霈没有阻拦，只站在阳台上看着他离开。
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年少意气，冲动之下做的选择，没有人觉得他能坚持多久，都在等他低头。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顾清是真的头铁，硬生生和顾家刚了四年。
那一年，吴诗涵考了个985211随便选的成绩，不管去什么学校都无所谓。
乔一考得也不错，留在本地上了一所理科院校的，面对一群秃头教授。
Vocal进入了柏林一所不错的大学，报了个热门专业。
Kiki更不用说了，新泽西一流大学。
顾清成绩刚好够上京师大数学系的最低分数线，确认录取后他找吴诗涵借钱，交了学费。
吴诗涵神色复杂地看着他：“顾清，其实你没必要这样？”
她觉得顾清脑子有点问题，现在做的任何事情都不符合逻辑。
仅仅因为不辞而别就和楚言楠绝交，还能解释为是重感情，不希望感情有任何污点。
但是因为不想出国留学，就在没有经济独立的情况下和家里断绝往来，就很傻叉了。
“诗涵，”顾清垂眸：“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家庭美满且幸福的。”
吴诗涵是在父母百分百恋爱中长大的，所以她不会知道，世界上有些父母的爱是带着恨的，有些人是会把孩子当做物品的。
“好吧。”吴诗涵耸了耸肩，突然道：“对了，你知道阿楠现在在哪里读大学吗？”
顾清要转身的动作一顿，突然感觉喉头有点干，哑声道：“哪？”
“浙商大。”吴诗涵啧啧两声，感叹道：“说实话，我是真没想到啊，他竟然去读了会计……”
当时的顾清是怎么想的呢？
痛苦，被背叛的痛苦，席卷了他所有的心神。
说好一起去当老师，最后报师范的只有他一人。
不，不是，楚言楠后来也考了教资当了老师，他说过他当时别无选择，转学别无选择，高考别无选择，学校更别无选择。
可他还是收了500万离开了你！拉黑了你所有的联系方式——
“啊！”顾清再次被梦魇惊醒，他在床头大口喘息着。
这是他被关在家里的第15天，已经半个月了，时间差不多了。
在阿姨来给他送饭的时候，顾清说：“麻烦告诉我舅舅，我要回学校拿毕业证书。”
彼时顾择霈和顾铭雪也在就餐，顾择霈头也不抬地说：“不用管。”
顾铭雪夹菜的手顿了顿，抬眸：“你还在想把他送英国留学的事吗？父亲。”
“嗯。”顾择霈简短地应了一声。
“申请国外院校也是需要国内毕业证书的。”顾铭雪说。
顾择霈闻言，果然被劝住了：“那下午你带他去吧。”
“好的。”顾铭雪继续低头菠菜。
顾铭雪眉眼英气，眼神里带着一股顾家独有的漠然，看着顾清被保镖押上车，自己跟着坐到后座。
司机将车门上了锁，这下谁也无法下车。
“你想做什么？”顾铭雪也不看他，膝盖上摆着电脑，处理工作。
顾清没有说话。
半个月前他和顾择霈在家里大吵一架的时候，顾铭雪就在一旁看着他们吵，将一切置之度外，加上表姐弟二人太久没见了，他们之间无话可说。
顾铭雪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没什么想做的，那等会儿领完毕业证书就回顾家。”
“我不想回去。”顾清声音冷硬。
“这我做不到。”顾铭雪声音更冷：“我带你出来，却不带你回去，父亲会找我算账的。”
“那我想去找阿楠。”顾清提到楚言楠，声音不自觉放柔了两分。
顾铭雪注意到这点，抬头看了他一眼：“可以，他住哪？”
“朝阳附中的教职工宿舍。”
“嗯，知道了。”
顾清都已经准备好向龙欢那样跳窗出逃了，却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顺利。
拿完毕业证书回顾家的路上，顾铭雪让司机绕一段路先去了一趟朝阳附中，她跟着顾清一起去教职工宿舍，敲响自己的宿舍门。
见没有人回应，顾铭雪问：“是不是不在？”
顾清喉结滚了滚：“可能……”
这时走廊有门开了，李老师看见顾清，瞪大了眼睛：“顾老师，你回来啦。”
“李老师，你知道楚老师去哪了吗？”顾清也顾不上和他的旧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询问。
李老师：“楚老师？老师他不是辞职了吗？应该早就已经搬出去了吧……”
李老师后面的话，顾清没听清，只觉得眼花耳鸣，必须扶着墙才能站直身体。
“诶，楚老师的妈妈来了，你要不要问她呀？”不用顾清回答，李老师就朝着一个方向招了招手：“妹子，来收拾东西呢。”
“嗯。”楚宁汐来收拾东西，远远看着这边聚着人还有些疑惑，但是走近一看是顾清，脚步顿了顿：“小顾？”
“阿姨！”顾清甩开保镖的牵制，三两步上前：“阿楠去哪了？”
楚宁汐看着顾清身后的人，知道他也有自己的难处，忽然就无法迁怒他了，只声音平和道：“江南。”
顾清愣在原地。
江南？
楚言楠去了江南，就像曾经那样不辞而别，是去找白晚风了吗，这样轻易地放弃他转身找别人……
我果然是替身吗？
明明我都快忘了！
顾清捂住自己的心脏，那里在痛，很痛，心如刀绞、痛彻心扉，原来是真实存在的吗？
那天，顾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顾家的，只是一味迷茫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他的人生好像失去了意义，一如当年一般。
只是当年楚言楠给自己留了做老师的信念，如今楚言楠什么都没有留给他。
顾清回到顾家再次被关了起来，这次不知道被关了多久，直到顾择霈又让他去扫墓，一如以往每年八月底一般。
顾择霈往他手里塞了一束蔷薇，顾清听话地抱着，让顾择霈很满意，但是顾择霈不知道的是，顾清没有吃过敏药。
于是扫墓还没有扫完，顾清窒息在了蔷薇花香中……
“你醒了。”顾铭雪坐在床边，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堂弟，问：“你花粉过敏？”
顾清眨了眨眼，最后重重合上：“嗯。”
“我记得父亲以前也经常让你献花，当时你并没有过敏反应。”
“我会吃过敏药。”
“那现在为什么不吃呢？”顾铭雪语气平淡地问：“你想死？”
“……”顾清深吸一口气，几乎是用气音说：“我不知道。”
他只是，放弃了……
“那就别想，玩归玩闹归闹，但父亲绝对不会让你死的。”顾铭雪站起身：“好好休息吧。”
顾清沉默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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