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说话。一只手慢慢摩挲酒杯边缘。
“呵,心虚了。”这是关寄云审视她的小动作后得出的确凿想法。
接着抬手抓向她的左臂,这一下一点儿没收力,随着曲盈路吃痛倒吸一口凉气,迎来的是四人更长时的沉寂。
白迟珩瞪大眼睛看她,轻声地问:“盈路,你……你左臂受伤了?!”
她见已到这地步,也懒得再瞒下去:“哎呀行了,与那人死前打斗之人正是我,本来也没想瞒你们的……”
关寄云:“我说你何时变得如此废物了?!与一个小小的死士相斗都能弄出伤来!曲将军要知道你能干出如此没用的事,不得再把你练个十天半月。”
“此事属实无脸给我爹说”曲盈路低头捂脸,竟也没跟他犟。
但说出来后心情好了不少,况且这点小伤算什么,她无所谓地摆摆手:“算了,左不过出了一个岔子,习武之人身上不带几处伤才不好看。”
说完见他盯她这边发愣,她没忍住伸出手弹了他个大脑瓜,关寄云一脸懵:“曲盈路!你竟敢搞偷袭!”
之后两人互掐起来,白迟珩在一边起哄。还是四人儿时那幼稚的戳来抓去的招式,最后以关寄云捂着胳肢窝结束。
四人静下来,璃肖寓问到正事:“盈路,你不是那种随意恋战之人,你与那人有何过节?”
一只花蝴蝶飞进院内,落在兰花上时不时舒展翅膀,瑞雪静悄悄走着猫步过来,可惜扑了个空,它够长身子往上抓,全身华丽雪白的长毛镀了层暖阳金光。
“这事说来话长……”她说起这件事的开始。
那时也是这样一个下午,曲盈路身着便服在院内练剑,剑锋乍破了金光坠落的泪水,带着流转利光在空中强力挥动,甚能带出割风的响声。
她一个踢腿悬空转过身来,然后压腿一个扫剑。银果儿恰在这时跑到了她身后,手中的剑根本来不及收住,可银果儿竟反应极快地仰腰躲了过去,那是一种下意识的、毫无思考的行为。
“小姐,奴想求您件事。”银果儿自知可能露馅了,不敢肯定她是否起疑,毕竟她在下人们面前……向来是个马虎之人,跪下转移话题。
她当然惊疑银果儿方才那下明显练过的躲招,放缓了挥剑的动作,但没给银果儿一个眼神。“何事?起来说话。”
“奴的父亲昨晚来信,说弟弟染了风寒,再不医治恐无以回天了。”说着似眼含水雾。
“我曲府从不苛责下人,平日给你的银子不算少。再者说……”她甚是不解“你爹都因你弟弟要将你买了,你何苦还未他做事。你来求我所为何事?”
“即便父亲待我薄,可若弟弟病逝,家母定遭非人虐待,奴不能不管母亲啊。”这下她眼泪顿时掉了下来,“奴并非为银子而来,而是想借您郡君手谕,为家弟请个好大夫。”
“你是想让我以圣上亲封郡君的名义,为你写封家书求医,是吗?“银果儿挺聪明,有了圣上亲封的郡君的手谕,那些欲受皇恩的民间大夫们必定争相前来,别说治个风寒,起死回生怕都有可能。
“小姐,您出生高贵,只需亮下名号便可决定数万小民生死,奴求您救救家弟。”接着又跪下磕起头来。
“行了,本郡君帮你一把。”她把剑扔进剑鞘里,立马命人拿纸墨来。
写完后在书函外印了曲家独有的蓝虎纹章,此章一出代表该书所到之处无人敢拦。“我会派人送到你老家去。”
之后曲盈路派人盯着银果儿不许出曲府半步,她也确实没出半步。
太反常了……
那天晚上稀稀疏疏的下着小雨,但雾气很大,泥路也变得很滑,崖边小路滚下好几个巨石,她派去的信差死在了旁边的淤泥里,不是被砸死的,而是乱刀捅死的。
晴章赶去时那人似没受一点伤,只脸色苍白的躺在淤泥里,再拿开他身上盖着的斗笠,内脏和肠子都被刀带了出来。
那封家信被随意扔在地上,在风中抖着。印章的书函已被人拿去。
及育法堂那天,她与沈之枢留在那时,殿外那抹未消失的影子一直在观察他们二人的动向,所以她故意流氓似的调戏沈之枢,西镜应该也没成想听见两人竟搁里面调上情了,好久才离开。
不日后,大概接头的人发现了印章是假的,这也看得出西镜身份可能已遭怀疑。
一封以曾家曾华之名给银果儿的来信:“曲府符印已得,主心甚慰。”让人以为是曾华截了信。
西镜见彻底暴露便将计就计,昨晚将二人引了出去……
“想不到这平日哭哭啼啼的银果儿竟是传说中的西镜,不愧是那方与穹的心腹,更想不到她竟暴露身份在你曲盈路之手。这事儿当真有意思的紧。”白迟珩一脸难以置信,“如今已知晓曾家并非幕后黑手,可他主子为何偏要以曾华之名来令人起疑?”
璃肖寓说:“曾华向来与咱们不和,曾家又有与曲家父辈的积怨,嫁祸给他,岂不更方便?”
“那昨夜西镜杀的那男人又是何人?这便足见二人并非一伙,这西镜可能在曲府做内应的同时,还在他处当着细作,否则西镜不会在乎那男人的身份是否暴露,更不必杀人灭口。”白迟珩对每个线索都具有相当高的敏感性。
关寄云突然插嘴:“这事儿与曾家人绝对脱不了干系!”
白迟珩觉得刚说的都白说了,“不是刚说了是他人故意嫁祸曾家的么?!你少插嘴啦。”
他“啧”了一声,:“你方才不也说了那西镜也在别处当着细作,那她在这处的‘主子’自然也要保她,你怎知这信不是曾华亲手所写?即使曾家不是幕后黑手,那可也是这手中利刃。”
“不错,关寄云说得在理。肖寓,你在育发堂与曾华坐的近些,又天生有文字禀赋,瞧瞧这字迹是否为曾华所写?”曲盈路将那仅写了一行半的宣纸铺到案上。
璃肖寓只垂眼看了一瞬,:“这纸里的字与曾华平日所写风格相似,但细看落笔过于小心,墨渗得过轻,应是临时描摹。可……”他指向最后的单署名那两字“这两字明显是曾华本人亲墨。”
“可见曾华定与这另位‘主子’见过且写下了这署名。”
“他们想拿到符印便可随意嫁祸我曲家叛乱、调兵、泄军密任何罪过,毕竟信中内容假不假无人在意,这符印便可一口咬定是我曲家所做。晴章……现在都下落不明”她咬牙说。
“盈路,你有想法了吧。你说要如何做,我们都跟。”
四人眼里是止不住的少年意气和闯劲,在前狼后虎的囚笼下也有藏不住的友谊与热血迸涌。
她自信一笑,“当然有办法,但得先去找吴蕃辰。”
关寄云问:“找他干嘛?那人判起案来跟不要命似的,要知道你跟着案子有关,不得把你抓进去审?!你还不躲着些。”
“呵,这普天之下何人敢抓我曲盈路?再者说我也不过是受害之人,吴蕃辰是大理寺的人,若与他共事去查认死者身份,名正言顺。他不是缺人么?我曲家最不缺的就是钱和人。”
“喂”她用肘碰碰关寄云,他们俩人确实臭味相投,做起事来总有点流氓范儿,所以这事自然要他俩来干,挑眉说:“咱俩去把曾华绑了,问问他那封信的事儿。”
关寄云明显是很乐意的,一撮呆毛翘起来:“那本少爷勉强替你卖回命。”
“那我俩做何事?”白迟珩遇见这事还挺激动。
“你们二人自有大用……方与穹是她主子,如今她身份败露也只能去崇亲王府落脚,得让方与穹把西镜给我交出来!才能知道晴章的下落。”
自然还有一事……沈之枢的身份,必须尽快查明。
—————
凤翊宫内。
尹清竹刹然站起身:“姐姐,那贱种可是被接回来了,我在这越城那里还活得下去!那贱种整日在尚书府作威作福,上次还害我儿胜泽差点断气,这贱种留不得了!”
皇后尹宜容坐在主座上,垂眸养神。一身金凤凰苏绣云锻,头发盘起插满金钗,蜀锦鞋上缀满宝石,腕上的宝绿玉镯低调奢华。确实是雍容华贵,母仪天下。“是吗,那沈傅监便由着他胡来?”
“他不仅由着乱来,还将胜泽训了一通,还许他邀名师,竟每日也不来向我这嫡母请安,丝毫不顾我尹家风威。”尹清竹啜泣的抱怨。
尹宜容拿起桌上的茶细细的品,随后压着怒气说:“看来这沈之枢大有来头啊,竟能令这沈傅监敢不顾我尹家颜面,这是找好‘下家’了?!!此人断不可留。”
“不错,姐姐要早除了这余孽。不然这沈傅监的拳头也得跟着硬。”
座上的人略微点头,随后皱起眉提醒:“你也叫胜泽那孩子学些东西!每日酒楼寻欢作乐也便罢了,前些日子在育法堂同穆家公子殴斗,都把人家打吐血了!穆单祉为他儿子参了好几个本子,那儿本就是严法圣地,竟敢在皇上眼皮底下做出这种事!皇上是给本宫颜面才叫这桩事草草了了,不然有他好受的!”
“那是自然,我回去定好好教训他!”她目的已达,开始说些好话:“不过胜泽那孩子任性,做事又冲动,犯的错不知些轻重……我比不上姐姐,如今继文贵为太子,前些日子又与曲大将军同出征,屡获战功,能文能武。这是姐姐的福气啊!”
尹宜容眉目舒展,面露喜色:“是啊,继文这孩子争气,不枉我一片苦心。”
“所以说,我的儿子,自该承大统,天下最尊贵的皇太后也只能是我尹宜容。谁来挡路我杀谁!”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