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巳将至,天光晴朗如洗。房中珠帘轻卷,香雾缭绕,叶婳伊正立于铜镜之前,换上大伯母新制的襦裙。
那是一袭水蓝色的齐胸襦裙,裙摆层叠如水波,轻盈飘逸,仿若初融雪水,于晨光中泛起粼粼波光。外罩薄纱,内衬雪白,衣襟处细绣莲瓣金纹,精巧不张扬,恰与她年纪相宜。她本就肤若凝脂,略施脂粉,更添几分灵气神采。唇点浅红,似晨露初染樱桃,一双清澈大眼在镜中微微转动,仍带几分稚气,却隐隐透出少女初长成的清丽姿色。
鹅蛋脸柔润清秀,鼻梁挺翘,一抹远山黛眉轻扫鬓际。长发束作少女髻,不饰繁华,仅以水蓝绦带绕结,斜插素银嵌珠步摇一枝,她微一转身,垂珠轻晃,仿佛春风拂水,清雅而灵动。
待她妆罢立定,乘月与书灵皆看得一时怔忡。那分子女初成、尚未施粉而自有光华的容色,在水色衣衫与晨光映衬下,宛若仕女画中初醒的灵动佳人,令人移不开眼。
她自己却仿若未察,只轻轻拢了拢裙摆,抬头望向前方如画春色,唇边漾起一抹不经意的笑,仿佛春日也被她轻轻唤醒。
“娘子,打扮之后真是好美啊。”书灵满眼惊艳。
“是啊,娘子。”乘月附和。
叶婳伊低笑不语,青葱般的指尖柔柔理着裙褶,眼神轻转,看向乘月。乘月心领神会,立刻躬身道:“娘子,我去小厨房取早膳。”
倏尔,乘月提着食盒而归,将几样精致小菜依次摆上桌,又转头看向书灵:“书灵,茶水快尽了,你去再烧上一壶。”
书灵也未多想,便应声退下。
叶婳伊于桌前坐下,柔声问道:“怎么样了?”
乘月一边布菜,一边低声回道:“如娘子所料,今日明懿娘子起了满身红疹,主母已请了大夫。”
“嗯。”叶婳伊夹起一块青笋,刚欲送入口中,忽而一顿,抬眼问:“她没闹?”
乘月掩唇一笑:“闹了,闹了一早上,流云阁能砸的都快砸遍了。”
“还得是她。”叶婳伊撇唇。
“稍后先去看看她。”
“是,娘子。”
用过早膳后,叶婳伊径往流云阁探望。未入门,便听得屋中哭嚷不休,叫人直觉头疼。她揉了揉耳朵,深吸一口气,步入其中。
但见阁内狼藉一片,瓷片碎散满地,碧绿色的华丽襦裙也弃在一旁,皱作一团。
叶婳姝一见叶婳伊进门,立刻止了哭声,满面怒容地扯下床帐,低声斥道:“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笑话的吗?快出去!”
“大伯母!”她话音未落,大伯母已厉声呵斥。
叶婳伊不理叶婳姝的怒气,径直走上前,挽住大伯母的手臂,满面担忧地道:“大伯母,我一早便听说明懿妹妹不适,特意过来看看她。”
“大夫说是染上了羊踯躅的汁液,可能昨日在花园时不慎沾上了,还好不会伤及容貌。”大伯母面露忧色。
闻言,叶婳伊佯装松了口气,轻抚胸口,又靠近几步,对着床帐柔声道:“明懿妹妹,大夫说只需静养几日便可痊愈,妹妹莫要担心。”
“我用不着你这猫哭耗子!”叶婳姝猛然拉开床帐,满脸红疹,怒目圆睁,“你就是嫉妒我没让那件襦裙给你,才下的毒手!一定是你!”
看到叶婳姝遍布疹子的脸,叶婳伊差点没笑出声,暗自掐了一把手心,方才维持神色不变,泫然若泣道:“明懿妹妹,这话可不能乱说。我怎会伤害你呢?你这般说,长姐心里真的很难受。”说罢,又眨了眨眼,挤了几滴泪珠。
“明懿!闭嘴!”大伯母怒道,“昨日挑衣,是你自己强抢那件裙子,怎还好意思冤枉你姐姐!我看你是脑子烧糊涂了,在屋里好好清醒清醒罢!”说罢,便将叶婳伊拉了出去。
“大伯母别生气,妹妹一时气急,怎会真怪我。”叶婳伊柔声安慰。
“思洄,你别理她,大伯母知道你心地最好,待你妹妹病好了,定让她当面赔罪。”
“大伯母,只要明懿妹妹高兴,我如何都无妨。这几日她怕是不愿见我,我想着,上巳节过后,便去庄子上小住几日,也好让妹妹安心养病,可好?”
“这……”大伯母一愣,旋即满眼歉意,“明明是她不讲理,怎能让你避让?”
“我正好也想静心习习丹青,夫子近日出了新课业。”
大伯母看她神情真挚,终究点头应允,道:“那你便去吧,记得多带些人照应。”
“是,大伯母。”
叶婳伊一出叶府,便迅速钻入门前等候的马车中。之柔早已换好男装,稳稳坐在车辕上,一见叶婳伊上车,便挥鞭策马,马车如箭般驶入街巷。
“吁——”马车在胡风楼前停下,之柔收紧缰绳,回头掀开帘子道:“到了。”
叶婳伊点点头,起身理了理衣襟,弯腰下车。方一抬眼,目光便不由自主地在檐下一抹素白之中停住。
阶前风微,少年静立其中。
他一身素衣,衣角在风中轻拂,恍若云烟不染。那少年侧首而立,黑发拂过额角,浓眉大眼,肤色白净,眉宇间带着一丝清冷的倦意,却不显疏懒。整个人与周遭熙攘的人声仿佛隔了层风雾,立在那里,便成了画中人物,叫人一时移不开眼。
之柔瞥见叶婳伊望得出神,挑眉上前,故意扶了扶她,半打趣半认真地道:“的确是位翩翩少年郎,但你也不至于看成这样吧?”
“咳咳。”叶婳伊回过神来,轻咳两声掩饰尴尬。
这时,褚渊也看见了她们,快步迎上前来,作揖行礼:“尹郎君、任郎君。”
叶婳伊与之柔也同样作揖回礼:“褚郎君。”
她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上车吧。我们边走边说,今日要带你去个好地方。”
“多谢。”褚渊微微颔首,随后与二人一同登车。
马车内,车窗晃动,光影斑驳。叶婳伊已恢复从容,语气轻快地说道:“今日是上巳节,盛京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百人竞渡、彩船竞标、船头绳伎、拔楔求福……花样繁多,处处热闹。”
“竟有这么多风俗活动,听着便令人神往。”褚渊眼中浮现一抹新奇,“那我们接下来先去哪里?”
叶婳伊轻笑一声,眸中意兴未尽:“到了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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