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转向笼中的白豹。那豹子蜷缩在笼子一角,皮毛凌乱,用警惕而凶厉的眼神注视着众人,喉咙里发出虚弱的呜呜声。
这时,永宁侯夫人也来了,没有上前,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脸庞上没有过分的悲痛,只是用帕子擦拭着自己的眼角。
风群玉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试图从他们的神情中捕捉到一丝线索。
永宁侯站在人群外围,面色阴沉,眉头紧锁。他的目光时不时扫过大公子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风群玉注意到,他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袖,指节微微发白,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他的神情中既有愤怒,又有几分难以掩饰的悲痛,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
众生态在此显露无疑。
那么,是谁杀死了沈淮宁。
意外……有可能,但可能性很小。
大理寺之人已经开始问话,风群玉也就在这里听了全程。永宁侯倒是想劝她回去,但风群玉装出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永宁侯没法子,只能任由她去了。
风群玉表示,苏舞雩这一招充耳不闻有时候还真的蛮好用的。
而风群玉也逐渐拼凑出了事情的碎片。
最先发现尸体的,是给豹子喂食的管家,他一进来就看见沈淮宁躺在豹子笼里,咽喉处被豹子划开了一个大口,这才惊慌失措的喊人。
案件似乎很明晰,豹子伤人可不需要动机。
但是,这也引发了几个问题。
沈淮宁好端端地干嘛要到豹子笼里去,他又不是三岁小孩,难道还要人说豹子危险他才知道豹子危险么。
其次,豹子笼的钥匙都是由管家进行看管,这大公子是怎么进去的。
再者,这豹子应当没有杀死沈淮宁的能力,因为它被灌了那么多的麻沸散,应该四肢无力 ,怎么可能如此矫健的杀死沈淮宁。
这时,管家也被押送了上来,大理寺之人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膝弯,他便狼狈的跪在了地上,口呼冤枉。
永宁侯微眯了眯眼,道:“你说你是冤枉的,那你跑什么。”
管家立时抖抖索索地什么都交代了。原来他与大公子素有龃龉,他本来有一个侄子在厨房当差,有着丰厚的油水,奈何大公子发现此事就无情地把他侄子遣走了,因此他们二人还争执了几回。
如今,大公子死了,他担心有人想在自己身上泼脏水,这才想着逃跑。
随即管家哭嚎起来,“各位大人,相信我吧,我和公子是有些不睦,但我是下人,他是主子,就算给我一千个心一万的胆,我也不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啊。”
有办案者询问道:“那豹子房的钥匙呢。”
管家道:“是大公子自己找我要,我才给的啊,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大公子出事之后我才想着逃跑,因为我说不清……”
“大公子去豹子房做什么。”
管家哭丧着脸,“我也不知道,总之,大公子想要,我就给他了,还告诫他不要在笼子里久留,因为这豹子似乎有些不同寻常,照理那麻沸散的份量足以让它睡上几天,但它却提前醒来了。”
沈淮宁书童却道:“公子怎么可能去豹子房,你简直是胡说,你这刁奴,打你五十板你才长记性!”
管家抖了一下,好像记起了什么,却把目光慢慢移到了风群玉的身上,道:“对了,我想起来,公主也……”
他咽了咽口水,没再说话,众人的眼光却都投在风群玉的身上。
风群玉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会把自己也牵扯进来,但仔细想想也不足为奇,这也是一条线索,所以自己居然也有可能被列入嫌疑人的行列么?
风群玉道:“他们抬豹子去往豹子房的时候被我看见,所以我拦下来问它们这里面是什么,知道里面是豹子之后,我还上前摸了它。它很乖,就是四肢无力,据家丁说是因为给它服用了很多麻沸散。”
“我靠近它,是因为我很喜欢这种生灵,沈公子平日也很喜欢这样的大猫大兽么?”
她看向永宁侯,永宁侯却只是兀自恍惚,愣神一瞬后道:“似乎没有吧,没见他喜欢过猛兽。”
一旁的永宁侯夫人却道:“他应当是不喜欢的。”
永宁侯瞪了她一眼,她便不说话了。
一旁的沈淮宁书童道:“公子不可能去的,每次他一靠近这种有毛的动物就犯鼻鼽,呼吸不畅。所以他随身携带的香囊里就有着宣肺平喘的香料。”
又来了一条讯息。
风群玉看向他的香囊,此时那香囊已经被差役取了下来,作为证据的一环被盛放在托盘上,等待回到大理寺进行检查。
深青色面料的一个香囊,银线绣的兰花服帖的倚在香囊上,针脚细密。
这针脚与针法,十分眼熟。
她的脑海中掠过永宁侯夫人擦眼泪时的那张帕子,那帕子与这香囊上绣的花样完全不同,一个是竹子一个是兰花,但这针法却是如出一辙,分明是一个人绣的。
沈淮宁居然戴着庶母绣的……香囊。
这时,她的脑海又闪过沈淮宁做的那美人图,那美人的轮廓与眼前的永宁侯夫人丝毫不像,但是,她们的眼睛却很像,总是带着云烟一样的哀愁。
再思及他们曾经的关系,以及近些日子放出来的沈淮宁相亲的消息,真是细思极恐,细思极恐。
这时,风群玉却与这永宁侯夫人对上了眼。
她神色依旧平静,平静的……像是带了些死寂。
风群玉口语道:“是你?”
永宁侯夫人却蓦然一笑,苍白的脸上像是徒然流转过一抹华光,让她的嘴唇都多了些血色。
永宁侯夫人道:“公主,你很聪敏,聪敏的你,能不能猜出我为何要杀了他。”
一语惊起千重浪,众人都惊愕的望向二人,不知道二人在刚才的沉默中达成了什么。
听永宁侯夫人的意思,她就是杀人凶手。
公主明明一句话没说,这永宁侯夫人却说公主已经看出来了她是凶手。
这时,永宁侯却发话了,“你,当真是你杀了淮宁?你这毒妇,快,快把这贱人移交大理寺,别让她继续说话了。”
永宁侯的突然暴起也不在众人想象之内,大理寺之人面面相觑,便要捉拿她。
口道:“夫人,跟我们到大牢去。”
不曾想她却一把甩开了大理寺差役的手,让人不敢相信那样弱质纤纤的身躯里存着什么样的力量,道:“我在问公主,你们要打断我和公主说话么?”
永宁侯看上去简直要暴怒了,死了儿子都没见他有这样的情绪波动。
“谁允许这贱妇同公主说话,脏了公主的耳朵,快把她移送到大理寺。还有公主,这是臣的家事,你来这里本就不合时宜吧,当心我向陛下告您一状。”
这永宁侯……
风群玉也不是被吓大的。
“好,侯爷尽管去告发吧,我倒要看看,你打算如何启齿。就说你这见不得人的家事,让圣洁的白豹都沾上了肮脏的血,让护佑家国的祥瑞变成了夺人性命的凶兽?”
永宁侯:“你……”
他晕过去了,心理素质是真的不行。
风群玉看向永宁侯夫人,道:“你的名字里,是不是有一个兰字。”
永宁侯夫人道:“没有,我叫江素。但我很喜欢兰花。”
风群玉:“你问我,我知不知道你为何要杀他,我想我是知道的。”
江素一笑,道:“这么些时日,你都没见过我们几面,你就知道了?”
风群玉:“天底下的痴男怨女,无非都是这样。我也许不太懂他,但我应该懂你。”
“你觉得这里热极了,闷极了,觉得这里真是再也不能住的。于是便希望自己在今天变成火山的口,热烈烈地冒一次,什么都烧个干净,然后就再掉在冰川里,冻成死灰,一生只热热地烧一次,也就算够了。是这样么。*”
江素:“……你说的真好。”
风群玉:“这不是我说的,这是一个叫曹禺的人说的。”
江素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有泪光在眼中一闪而过,道:“我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但我并不后悔。不管是和他在一起,亦或者是杀了他,我都不后悔。”
风群玉淡淡道:“嗯,人之常情。”
江素似乎被哽了一下,如果她知道什么叫冷幽默就会明白这是独属于风群玉的冷幽默,但她不明白什么是冷幽默,于是只觉得怪怪的,但她却觉得这种怪并不是很坏,因为她从她眼中看不见丝毫鄙夷。
“人之常情么。”她喃喃想这可真是太大逆不道了。
便听风群玉道:“不过,你不应该用豹子来杀人,你玷污了它。”
江素恍惚道:“啊?”
*
江素阐明了她与江淮宁发生的事情。原来,很久之前她就与江淮宁有了超越继子继母的关系,沈淮宁也因此而一直不娶,但是近些日子他的态度却发生改编,透露了自己想娶妻的意向,要同她一刀两段。
她自是不同意,还说出要想一刀两段,除非他死,除非它死之类的话。
江素道:“然后,我给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告诉他,如果他有勇气进入豹子的房间,割下一缕豹子尾巴上的毛,我就同他一刀两断。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他宁愿冒着生命的危险,也想同我分开,我怎么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
“于是我将他香囊里的香料换成了可以让野兽发狂的药。然后,他死了。”
一旁的大理寺仵作闻言走向香料,道:“这香料中带着很明显的辛辣之气,闻着像是加入了一味乱神丹,此丹一般被用于斗兽场,闻了此药味的兽都会失去神智,格外狂暴。”
他看向窝在笼子里的豹子,道:“……这豹子,倒像是已经清醒过来了,也许是体质不同,分解药效也快一些。”
风群玉不耻下问道:“这会对它的身体有什么损害么。”
仵作闻言愕然了一瞬,随即便想到这位公主久居佛寺,可能是对世间万物都平等悯怜,但是她之前说的那些话也实在是震惊人心,于是可怜的仵作擦擦汗道:“自然是有些损伤的,不过,公主,像这样的伤人之兽,是留不得的,接下来我们也会把这凶豹移到大理寺,进行裁决判罪。”
风群玉:“……哦。那她呢。”
“她自然也要被收押在大理寺。”于是一伙人捆住了江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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