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狐城的皇宫深处，专为皇子辟出的修炼场内，黄沙与清流诡异地交织共存。
王权富贵静立场中，身着符合少师身份的水墨广袖华服，外层轻纱随场地的妖力流动泛起微光。
他目光沉静地注视着正在艰难调和水沙之力的梵云飞。
“沙性暴烈，水性至柔。不可偏废，亦不可相争。”王权富贵的声音在修炼场上空平稳响起，“试着让水流引导沙的方向，而非相互冲撞。”
梵云飞咬紧牙关，左手指尖凝聚水珠，右手操控着沙砾。
他额角渗出细密汗珠，显然同时驾驭两种相克的力量极为耗费心神。
“记住，你要的不是征服，是调和。”
王权富贵缓步走近，指尖轻点，“感受那份平衡，找到那个恰到好处的点。”
这便是近日修炼的重点——中庸之道。
对拥有相克双属性的梵云飞而言，强行提升单一力量只会适得其反。
唯有让水与沙达成微妙平衡，才能真正发挥出远超单一属性的威力。
当日修练结束的钟声响起，梵云飞直接瘫倒在地，连呼吸都觉得费力。
王权富贵走到场边的矮几旁坐下，外层轻纱在动作间流转着细微的光泽。
他端起沙棘汁浅饮一口，随手拿起一旁的沙狐族历史典籍。
“少师……”梵云飞侧过头，看着在夕阳中静坐的少师，突然问道：“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王权富贵翻书的指尖微顿，垂在发间的银链额饰随着他抬眼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看向瘫成一片的徒弟，淡然反问：
“是那个……厉雪扬，厉将军吗？”
一听到这个名字，梵云飞猛地翻身半蹲起来，眼睛唰地亮了：“少师你怎么知道？就是她！我昨天见到她，心就怦怦跳，她一看我，我脸就发烫！”
王权富贵将书卷轻放在膝上，内层衣料的暗纹在夕阳下若隐若现：“那你是一见钟情？”
“不全是！”
梵云飞用力摇头，眼睛里的光更盛了，他急切地凑到椅前，迫不及待地分享着珍藏的记忆。
“是以前……我离开皇宫的时候。在沙漠里，看到过她！那时候她还不是将军，带着一队人，好像遇到了沙匪，她自己胳膊都受伤流血了，还死死护着一个更小的兵……我、我没见过这样的人…”
他描述着当时的场景，语气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钦佩。
在那片弱肉强食的沙漠里，他见过太多为了自保而舍弃同伴的行为。
而厉雪扬那份不顾自身、也要守护他人的倔强与勇气，像一道光，直直照进了小沙狐的心底。
王权富贵安静地听着。当梵云飞描述到厉雪扬受伤仍不退缩时，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这份坚守与勇气，确实值得被珍视。
他沉吟片刻，伸手轻轻揉了揉梵云飞的发顶：“既然心意已明，那便去试试吧。”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鼓励的肯定。
“真的吗？少师你支持我？！”
梵云飞惊喜地几乎要跳起来，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兴奋和动力。
“嗯。”
“太好了！谢谢少师！等我好消息啊！”
少年像是得到了最珍贵的许可，话音未落，人已经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修炼场，只留下一个欢快雀跃的背影。
……
梵云飞怀着少师鼓励带来的满腔勇气，一路飞奔，终于在军营外拦住了正要带队巡视的厉雪扬。
阳光下的女将军银甲熠熠，神情冷峻。
梵云飞深吸一口气，决定使出自己认为最能够表达亲近与信赖的绝招。
他瞬间变回沙狐原形，那是一身蓬松皮毛、看起来憨厚可掬的土狗模样。
他几步蹿到厉雪扬脚边，毫不犹豫地躺倒，露出柔软的肚皮，开始笨拙又努力地打滚、蹭地，嘴里发出讨好的呜咽声。
这招当初对看似清冷的少师都颇有成效，他觉得一定能融化厉将军冰冷的外壳！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厉雪扬只是脚步一顿，垂眸冷冷地扫了脚边这团正在“撒泼”的土狗一眼，那眼神里没有半分动容，只有被打扰的不耐。
她甚至没有多说一个字，手中长枪随意地向下一顿，枪尖寒光一闪，一道凛冽的冰系法术瞬间迸发！
“咔——嚓——”
梵云飞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全身，思维还停留在“怎么和预想的不一样”的困惑中，整个狐就已经被一层厚厚的、坚硬的寒冰彻底封住。
它保持着四脚朝天、露着肚皮的尴尬姿势，成了一尊名副其实的“冰雕土狗”。
他能透过晶莹但冰冷的冰层，看到厉雪扬毫不停留、带着队伍远去的背影。
完了！动不了！好冷！
梵云飞在心里哀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感觉自己狐生的一片真心，就像此刻被冰冻的身体一样，拔凉拔凉的。
就在他绝望之际，一道轻盈的身影停在了他面前。
视线被冰层扭曲，他只能模糊地看到一袭白紫交织的纱裙下摆，是沙漠地带女性常见的服饰样式，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飘逸。
然后，一道带着几分戏谑的清亮女声在他头顶响起：
“小土狗，这么可怜吗？”
声音的主人蹲了下来，冰雕的梵云飞终于看清了来者——是一位极美的女子，白发如雪，紫色的眼眸像是蕴藏着星光的夜空。
她身上散发着纯净而强大的妖气，是同族！还是一位狐妖前辈！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冰面，发出清脆的“叩叩”声，眼中玩味的笑意更深了。
“厉将军的寒气，还是有点重的。你呀，可要加油哦。”
说完，在梵云飞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她恶劣地对着他比了一个奇怪的手势，随着那纤细食指的弹出，一道充盈而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妖力精准地打在冰面上。
下一刻，梵云飞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推力传来，他连狐带冰，整个儿离地而起，划破长空，体验了一把前所未有的“飞翔”感觉。
风声在耳边呼啸，眼前的景物飞速倒退。
“嘭——！”
一声不算太响的闷响，冰雕土狗精准地降落在了沙狐皇宫、某处僻静的庭院里。
房间的门被迅速推开，听到异响的王权富贵快步走出。
他一眼就看到了庭院中央，那个在夕阳下反射着璀璨光芒、造型奇特的冰雕，以及冰雕里那只眼神绝望、生无可恋的土狗。
王权富贵沉默地走到冰雕前，看着里面冻得结结实实的徒弟，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就在这时，他看到冰层里，梵云飞那双乌溜溜的眼睛里，艰难地、缓缓地，滑落了两行清晰的泪痕。
一个带着无尽委屈和迷茫的心念，透过微弱的妖力传递了出来：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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