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治医生拿着化验单走进了乔建国的病房。乔炎和王阿姨都在,两人都屏气凝神的看着他。
医生推了推眼镜,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最后落在乔炎身上,语气平静的宣读道:“配型结果出来了。乔炎,你的血型和你父亲匹配,符合肝移植的条件。”
王阿姨瞬间喜形于色,几乎要跳起来,双手合十,嘴里不住地念叨:“阿弥陀佛,老天保佑!老乔有救了!有救了!”她看向乔炎的眼神,第一次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近乎炽热的“感激”和“满意”,仿佛他不再是一个碍眼的继子,而是一个闪闪发光的、移动的肝脏库。
乔炎也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也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难过。他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问:“那……手术……”
“鉴于患者目前的情况非常不稳定,肝昏迷反复,多器官有衰竭迹象,越早手术成功率越高。”医生语气严肃,“我们评估后,建议将手术安排在三天后。这是最快的准备时间了。”
三天!
乔炎的心脏猛地一缩。这么快!
“好好好!三天好!就三天!”王阿姨忙不迭地答应,生怕医生反悔似的。
医生的目光转向乔炎,带上了几分叮嘱:“这三天,你需要好好休养。绝对不能熬夜,保证充足睡眠。饮食上,护士会给你一份专门的术前食谱,严格按照上面的吃,清淡有营养,把身体状态调整到最好。捐肝虽然不是小手术,但对你来说,术后的恢复和影响,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你术前的身体状况和术后的休养,明白吗?”
乔炎木然地点点头:“明白了,医生。”
“好了,去护士站拿食谱吧。放松心情,别太紧张。”医生说完,又查看了一下乔建国的仪器数据,便离开了病房。
医生一走,王阿姨立刻围了上来,脸上的笑容热切得让乔炎不适。
“小炎啊,真是太好了!你这可是救了你爸的命啊!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她搓着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和,甚至带着一丝谄媚,“这三天你可一定要听医生的话!想吃什么跟阿姨说,阿姨给你做!不不不,还是按照食谱来,食谱科学!你就在家好好待着,哪都别去,好好休息!千万别累着,千万别感冒!”
她絮絮叨叨,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在乔炎身上来回扫描,仿佛他是一件珍贵易碎的瓷器,生怕他磕了碰了,或者突然改变主意跑了。
乔炎心里一阵腻烦。这种突如其来的、建立在“利用价值”之上的关怀,比之前的冷漠和刻薄更让人恶心。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了,王阿姨。我会注意的。我先回……我住的那个房间休息一下。”
“哎好好好!快去快去!”王阿姨连声应着,甚至殷勤地想帮他开门。
乔炎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间充斥着病气和虚假温情的病房。
回到那间临时收拾出来的、属于他弟弟平时堆放杂物的狭小房间,乔炎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地、疲惫地吁了一口气。
胸口玉牌传来一丝微弱的凉意,像是在无声地询问。
“匹配成功了……”乔炎对着空气,低声说道,声音里听不出喜悦,只有浓浓的疲惫和认命,“三天后手术。”
玉牌的凉意似乎停滞了一瞬,然后随即传来一股暖意,像是在安慰乔炎。
乔炎苦笑一下,摸了摸玉牌:“不用担心,三天很快的,等我捐完肝我就立马赶去B市,到了那里说不定还能打探出你所在的医院。”
萧承则表示不认同,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逞什么强?!做好手术你必须好好休息一下才能活动!”。
乔炎默默听着,心里却有了自己的盘算。
接下来的三天,乔炎过上了前所未有的“精致”生活。
王阿姨果然严格执行医嘱,每天严格按照食谱给他准备三餐,清淡寡味,但营养均衡。甚至一天三顿水果牛奶准时送上,晚上不到十点就催促他睡觉,生怕他熬夜伤身。
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让乔炎浑身不自在。他宁可回到之前那种被无视的状态。现在这样,总让他觉得自己是一头被精心喂养、等待宰杀的猪。
他大部分时间都窝在那个小房间里,用手机查看着关于盈丰集团和萧承的各种边角料信息,试图拼凑出更多线索,但收获甚微。偶尔和室友们在群里插科打诨,假装一切正常,隐瞒了自己即将要做手术的事情。
萧承的魂体好在没什么大的影响,不过他似乎恢复了一些记忆,偶尔脑子里会蹦出一些记忆碎片,不再是之前完全混沌的样子。当乔炎翻阅到萧承以前出席商业论坛的视频时,玉牌会传来细微的波动,似乎是本能的关注,偶尔萧承还会描述出自己以前的一些记忆画面,乔炎都会趁此机会记录下来。
……
就在乔炎在家“养膘”准备捐肝的同时,B市郊区,一家守卫森严、环境静谧奢华的私人疗养院内。
陈泠穿着一条黑色的吊带连衣裙,外面搭着轻纱小开衫,妆容精致却难掩憔悴。她穿过层层关卡,在一位穿着白大褂、表情严肃的医生陪同下,走进了一间堪比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的病房。
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仪器规律而冰冷的滴答声。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消毒水和鲜花的混合气味。宽大的病床上,萧承静静地躺着,双眼紧闭,脸色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鼻子里插着吸管,手臂上连着各种监控线和输液管。即使是在昏迷中,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依旧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冷峻和威严,只是没了生气,像一尊精心雕琢却失了魂的玉像。
带路的医生低声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便悄然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将空间留给了陈泠。
陈泠一步步走到床边,高跟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看着床上毫无反应的萧承,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慢慢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萧承放在被子外的那只没有输液的手。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长,原本应该是温暖而有力的,此刻却只有一片冰凉的僵硬。
“萧承……”她开口,声音带着哽咽,“我来看你了。”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只有监护仪上跳动的曲线证明他还活着。
陈泠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滴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她喃喃自语,像是问他,又像是问自己,“我们不是说好了……下个月就要去看婚礼场地的吗?你甚至都没对我笑过几次……我都还没听你亲口说过一句喜欢我……”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将埋藏在心里的话对着这个唯一不会反驳、不会冷漠对待她的萧承倾诉。
“我知道,你答应娶我,不是因为喜欢我……是因为那时候伯父刚走,集团动荡,你需要我们陈家的支持……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她的语气带着卑微和执拗,“我相信,只要结婚了,总有一天你会看到我的好,我们会像爸爸妈妈他们那样,先婚后爱,也很好啊……我从小就想嫁给你,萧承,从第一次在宴会上看到你开始……你为什么就不肯多看我一眼呢?”
她握紧了他的手,仿佛想从那片冰凉中汲取一点点力量。
“现在好了……你躺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了……萧齐他……”提到这个名字,陈泠的语气变得复杂起来,带着排斥和一丝恐惧,“他从小就喜欢跟你争,什么都争!玩具、成绩、父亲的关注……现在,连公司,甚至连我……他都想抢走!”
“他居然去找我爸……说服我爸支持他,还想让我跟他……”陈泠的声音里充满了愠怒,“他怎么敢!可是……可是我爸他居然也动摇了!就因为你现在躺在这里!因为他们都觉得你醒不过来了!”
她的情绪激动起来,眼泪流得更凶。
一方面是伤心萧承的境遇,另一方面也是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悲哀和愤怒。她就像一件昂贵的商品,被评估着价值,等待着被“转让”给下一个出价最高或者更有“潜力”的买家。
“萧承……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她无助地看着他沉睡的脸,“我真的好乱……我好怕……如果你真的再也不醒了,我是不是……就真的要被迫嫁给萧齐了?我不要……我宁愿一辈子不嫁人,我也不要嫁给他那种人!”
病房里只剩下她低低的啜泣声和仪器的滴答声。
许久,她似乎哭累了,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她拿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擦干眼泪,又补了补妆,不想让外人看出自己的失态。
她看着萧承,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不甘。
“萧承,你会醒过来的,对不对?”她像是在给他打气,又像是在给自己寻找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你那么强,怎么可能被一场车祸打倒……你一定要醒过来……到时候,把属于你的一切都夺回来!让所有看不起你、背叛你的人都付出代价!”
她的语气渐渐变得坚定,甚至带上了一丝狠厉。豪门长大的女儿,终究不是纯粹的小白花,骨子里也有着不甘和算计。
又坐了一会儿,直到探视时间快结束,陈泠才缓缓站起身。
她深深地看了萧承一眼,弯下腰,在他苍白的、没有任何反应的额头上,轻轻地印下一个吻。
“快点好起来吧……我等你。”
说完,她毅然转身,踩着高跟鞋,挺直脊背走了出去,恢复了那个骄傲的陈家千金的模样,只是眼角残留的一抹红,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病房门轻轻合上。
高级病房里重归死寂,只有各种昂贵的仪器仍在不知疲倦地工作着,维持着床上那具躯体的基本生命体征。
窗外阳光正好,却照不进一室冷清。
无人察觉,在陈泠诉说萧齐的野心和逼迫时,那连接着萧承脑部活动的精密仪器上,某条曲线的波动,曾出现过一丝极其微小、短暂到几乎可以被忽略的异常峰值。
仿佛沉睡的巨龙,在无尽的黑暗深渊中,被蝼蚁的喧哗惊扰,于梦境最深处,皱了一下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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