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护区内,那栋守卫森严的独栋别墅里,气氛凝重而冰冷。
王钉领着忧心忡忡的陈泠和面色深沉的萧齐,走进了位于别墅二层的主卧室。这里与其说是病房,更像是一间配置了顶级医疗设备的豪华套房。房间宽敞明亮,装修奢华,空气里却弥漫着消毒水、药物和一种生命停滞般的沉闷气息。
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符合人体工学、可多角度调节的智能病床。萧承就躺在这张床上。
他双眼紧闭,浓密的长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原本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因长期不见阳光而显得异常苍白,甚至隐隐透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他的脸颊消瘦了不少,颧骨微微凸起,使得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更添了几分脆弱感。鼻翼下固定着供养管,手臂上连接着输液管和监测生命体征的导线,旁边数台精密仪器屏幕上,跳动着代表心跳、血压、血氧饱和度的复杂波形和数字,发出规律而单调的“嘀嘀”声,像是一曲为沉睡者奏响的、令人心焦的挽歌。
陈泠一看到萧承这副模样,眼圈瞬间就红了,强忍着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快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萧承那只没有输液的手,触手一片冰凉,让她心头更是一颤。“萧承……”她哽咽着低唤,声音里充满了无助和心疼。
萧齐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目光落在萧承毫无生气的脸上,眼神复杂难辨。有嫉恨,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但更多的,是一种确保万无一失的冰冷算计。
王钉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脸上挂着专业而沉稳的表情。他拿起挂在床尾的电子病历板,调出数据,又指了指旁边一台脑波监测仪上记录的波形图,对陈泠和萧齐解释道:
“陈小姐,萧副总,请看。这是昨晚监测到的脑电波异常活动片段。”他指着屏幕上几段明显异于平常平直线条的、短暂而微弱的波动,“这几处峰值,确实超出了植物人状态的正常范围,表明萧总的大脑皮层出现了短暂的、非反射性的意识活动。这是一个非常积极的信号,说明萧总的大脑并未完全‘沉睡’,仍然保留着一定的功能潜力。”
陈泠听着,紧紧攥住了萧承的手,仿佛想将自己的生命力传递过去,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花:“王医生,您的意思是,他……他真的有希望醒过来,对吗?”
王钉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鼓励又保留着专业谨慎的笑容:“从医学角度看,这确实是可能性增大的迹象。我们会继续采用最新的神经刺激疗法和药物组合,尽全力促进萧总意识的恢复。不过,这类恢复过程往往漫长且充满不确定性,需要耐心。”
然而,在他专业的外表下,内心却另有一番盘算。一个多月前,萧齐秘密找到他,以巨额酬劳和未来的前途为条件,请他接手萧承的治疗,核心要求只有一个:保住命,但绝不能让他真正清醒过来。
这个要求起初让王钉有些为难,毕竟违背医德。但在详细检查过萧承的身体状况后,他惊讶地发现,萧承的昏迷程度极深,脑部损伤虽然不算致命,却异常顽固,以现有医疗手段,让他自然苏醒的概率本就极低。这反而激起了他极大的研究兴趣——一个近乎完美的、长期深度昏迷的“**样本”,正好可以用来试验他的一些尚未公开的、游走在伦理边缘的神经医学理论和药物。
至于陈泠和萧齐这边,他乐得左右逢源。对陈泠,他展示“积极”的一面,报告那些微小且被他暗中做了手脚、绝无可能发展成真正苏醒的“意识波动”,安抚并获取她的信任与资金支持;对萧齐,他则如实甚至略微夸大萧承身体机能正在不可逆转衰退的事实,确保自己的“任务”完成,并拿到另一份丰厚的报酬。
“王医生,你一定要尽全力!无论用什么方法,花多少钱,一定要让他醒过来!”陈泠急切地恳求道,完全没注意到身旁萧齐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鸷。
“阿泠,王医生已经说了,大哥他有苏醒的可能,你就安心吧!”萧齐握住陈泠的肩膀,温声安慰道。
又询问了一些治疗细节后,陈泠因为家里还有事,不得不先行离开了。她一步三回头,眼中满是不舍与期盼。
病房里只剩下萧齐和王钉,以及床上毫无知觉的萧承。
萧齐脸上的担忧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他走到窗边,望着陈泠乘车远去的影子,看着外面精心打理的庭院,声音低沉而带着压迫感:“王医生,我记得我提醒过你,我哥哥需要‘静养’。这次……怎么会又出现这种不该有的‘迹象’?”
王钉面对萧齐,态度恭敬中带着一丝心照不宣的从容:“萧副总,请您理解。陈小姐那边给的压力很大,频繁要求检查和尝试新疗法。而且,萧总的身体状况确实非常……特殊,偶尔出现一些无法控制的微小波动,也在所难免。不过请您放心,”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肯定,“这次的波动持续时间极短,强度也很弱,并且很快就被抑制下去了,对整体情况没有任何影响。实际上……”
他走到病床前,指着仪器上的几项数据,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萧总的身体,因为长时间卧床和昏迷,各项机能正在持续衰退。您看,肌肉萎缩程度加深,心肺功能指标较上月又有所下降,脑部供血也出现不足的迹象。这些都是长期昏迷导致的不可逆损伤。坦白说,以他目前的状态,如果在一到两个月内,没有奇迹发生,依然无法苏醒的话……”他顿了顿,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沉默,“恐怕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听到这番话,萧齐紧绷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松弛了一下,眼底甚至掠过一丝满意。这才是他想听到的“好消息”。
“很好。”萧齐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盯着王钉,“王医生,我希望你明白谁才是你真正的雇主。以后,类似今天这种‘好消息’,就不必再通知陈小姐了,免得给她不必要的希望,徒增烦恼。你只需要让她知道,我哥哥的情况……正在不可避免地恶化,让她……早点接受现实,死心就好。”他的话语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王钉心领神会,微微点头:“我明白,萧副总。我知道该怎么做。”
萧齐最后看了一眼床上如同沉睡王子般的萧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转身离开了病房。
王钉站在原地,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再次投向萧承,那里面没有了面对家属时的专业与沉稳,只剩下一种看待稀有实验品般的、纯粹的探究与狂热。
……
接下来的三天,乔炎在完成陪伴江老的本职工作之余,将所有空闲时间都投入到了对特护区及王钉医生的暗中调查上。
他利用义工身份的相对便利,以及田良这个“百事通”的信息渠道,加上自己小心翼翼的观察,逐渐摸清了一些情况。
这个特护区核心团队人数不多。除了主治医生王钉外,还有两名轮班的助理医生,以及两名经验丰富的专职护工,负责萧承的日常医疗护理和生活照料。安保则完全独立,由萧齐直接安排的人手负责。
重点就在王钉身上。根据田良打听到的消息和一些旁敲侧击的验证,王钉是在大约一个多月前,由萧齐亲自聘请并安排进北森疗养院的。他拥有耀眼的履历——海外顶尖医学院毕业,曾在国际知名的医疗中心任职,专攻神经医学与重症监护。他的到来,表面上是为萧承这位重要人物提供最顶级的医疗服务,合情合理。
但乔炎和萧承都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一个与疗养院原本毫无瓜葛、由萧齐直接引入的医生,其立场不言而喻。
萧承的声音带着冷嘲在乔炎耳中响起:“萧齐倒是会选人。找个外人,背景干净,技术过硬,方便控制,还能隔绝陈家和集团内部可能存在的探查。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不过,情况也并非铁板一块。田良还透露,北森疗养院虽然是萧家产业,但后来陈家,也就是陈泠的父亲,也通过注资成为了股东之一。因此,陈泠作为萧承的未婚妻和股东代表,在这里拥有相当高的权限,可以自由出入大部分区域,包括特护区(尽管进入病房核心区仍需王钉或特定医护人员陪同)。这也解释了为何陈泠能如此频繁地前来探视。
“所以,关键还是在这个王钉身上。”乔炎坐在宿舍的床上,对着萧承分析道,眉头紧锁,“他是主治医生,权限最大,只有他能自由带你……呃,带你进去靠近你的身体。而且,他是萧齐的人,如果我们能想办法……策反他?或者至少利用他?”这个想法很大胆,甚至有些冒险。
萧承立刻泼来冷水,语气充满不信任:“策反?你想都别想!这种能被萧齐收买、拿病人做文章的人,毫无底线可言,利益至上。跟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说不定转头就把我们卖给萧齐了!”
“那怎么办?”乔炎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硬闯不行,侧门有监控,正门有保安。陈泠那边虽然能进去,但她身边总是跟着王钉或者萧齐,我们根本没机会单独接触她,更别说让她带我们进去了。而且,就算接触了,怎么跟她解释?说我是你男朋友派来的?她信吗?”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萧承沉默了片刻,显然也清楚现实的困境。他虽然极度厌恶王钉,但也不得不承认,在目前所有可能接触到其身体的途径中,王钉确实是理论上最“直接”的一个。他烦躁地“啧”了一声,魂体周围的寒意更重了。
“不管怎么样,先试试接触一下总没错吧?”乔炎决定采取行动,“总不能坐以待毙。我观察了几天,王钉的活动范围很固定。除了在特护区别墅里,他每天中午和晚上会准时去员工食堂吃饭,那是我们唯一能‘偶遇’并自然交谈的机会。”
他制定了一个初步计划:利用食堂这个人流混杂、相对轻松的环境,尝试与王钉搭上话,先混个脸熟,再慢慢寻找突破口。虽然知道风险很大,对方是只老狐狸,但为了萧承,他必须冒这个险。
乔炎内心OS:“王钉医生啊王钉医生,虽然萧承说你是个坏鸟,但为了救他,我只能硬着头皮来会会你了!希望一切能顺利起来~”
目标锁定,行动计划初步形成。一场围绕着关键人物王钉的、暗流涌动的接触战,即将在看似平静的北森疗养院内悄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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