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棠闷头嚼着碎掉的棒棒糖，甜味在口腔里弥漫，却压不住心里的那点憋闷。钱是要到了，可看着闻昭野那副平静接受、甚至主动加码的样子，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所有的张牙舞爪都被对方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他眼珠子一转，心里立刻有了新的盘算。钱是物质补偿，那他受了“精神创伤”（指学校里那些烦人的流言），找这个便宜爹帮点忙，不过分吧？
想到这里，白棠脸上的骄纵和不耐烦瞬间如同潮水般褪去。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动作快得让白宁和闻昭野都愣了一下。
紧接着，在两人惊讶的目光中，白棠几步小跑到闻昭野身边，非常自然地伸出手，抓住了闻昭野肌肉结实的小臂，轻轻地摇晃起来。
他仰起头，那双琥珀色的狐狸眼此刻瞪得圆溜溜的，刻意眨巴了几下，努力营造出一种无辜又可怜的氛围，连声音都切换成了又软又糯的调子，拖着长长的尾音：
“爸~比~~”
这一声“爸比”叫得又甜又嗲，与他刚才那副“讨债鬼”的样子判若两人，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闻昭野，手臂上的肌肉也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致的错愕。
白宁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手里的茶杯差点没拿稳。这小子……变脸比翻书还快！
白棠仿佛没看到两人的反应，继续摇晃着闻昭野的手臂，用甜得发腻的撒娇语气央求道：
“帮我一个忙呗~？求求你了~，你最好了~！”
他从“最最最最亲爱的父亲”到“审判庭庭长”，再到此刻的“爸比”和“你最好”，称呼切换自如，毫无心理障碍。
闻昭野低头看着抓着自己手臂的那只白皙纤细的手，再对上少年那刻意装出来的、湿漉漉如同小动物般的眼神，心脏某个角落仿佛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明知道这小子八成是在演戏，但这突如其来的亲近和依赖（哪怕是假的），还是让他冷硬的心湖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沉默着，没有立刻抽回手，也没有答应，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白棠见他没有立刻拒绝，心里暗道有戏，立刻打蛇随棍上，语气带着点委屈地告状：
“就是学校里啦……不知道谁乱传谣言，说我和那个兰序……有什么婚约！烦都烦死了！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他撅起嘴，一副不胜其扰的烦恼样子。
“爸比~你可是审判庭庭长诶！能不能……想想办法？”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蛊惑，“比如，发个官方声明？或者查查是谁在造谣，警告一下？反正……就是把那些乱说话的人的嘴堵住嘛！好不好嘛~？”
他一边说，一边用期待的眼神望着闻昭野，手上摇晃的力度又加重了几分，几乎要把自己挂在他胳膊上。
白宁在一旁听着，终于明白这小子打什么主意了。原来是利用他爹的权势去解决学校的麻烦。他忍不住扶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闻昭野看着身边这个一秒从嚣张债主切换成撒娇精的少年，心中五味杂陈。他当然知道这撒娇背后是**裸的利用，但……
他想起调查报告中提到的，白棠在学校因为身份和婚约流言所面临的困扰。作为父亲，他似乎有责任为他扫清这些不必要的麻烦。
而且，少年这难得的（哪怕是装的）亲近姿态，让他无法硬起心肠拒绝。
片刻的沉默后，闻昭野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这件事，我会处理。”
没有具体说怎么处理，但给出了承诺。
白棠眼睛瞬间一亮，目的达成！他立刻松开手，脸上那副甜腻的撒娇表情收得干干净净，变回那副慵懒骄纵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撒娇精只是大家的幻觉。
“谢谢爸比！那就这么说定了！”他满意地拍拍手，转身又溜达回沙发边，重新窝进白宁身边，拿起一颗新的棒棒糖剥开包装纸，动作行云流水。
闻昭野：“……”
他看着自己瞬间空落落的手臂，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少年手掌的温度和摇晃的触感，心里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
这小混蛋，利用完就扔，真是干脆利落。
白宁看着闻昭野那副吃瘪又无奈的样子，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他揽过儿子的肩膀，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呀……”
白棠叼着棒棒糖，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一场充满算计与试探的父子过招，以白棠的“全胜”暂时告一段落。他既拿到了“补偿”，又解决了麻烦，还顺便……小小地捉弄了一下他这个位高权重的生父。
而闻昭野，则在被动中，初次体验到了与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相处，是何等的……挑战与意外并存。！
——》》》——
白棠得意地晃着脑袋，叼着新拆的棒棒糖，感受着甜味在舌尖化开。他瞥了一眼旁边手臂似乎还有些僵硬的闻昭野，以及扶额无奈的白宁，心里那点因为流言和初次见面的别扭，奇异地消散了不少。
他其实并不真的那么在乎钱，也不完全是为了利用。只是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身份显赫的生父，他本能地用一种最擅长的方式——骄纵和索取，来武装自己，试探对方的底线，也掩盖内心深处那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细微的委屈。
客厅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有白棠轻轻吮吸糖块的细微声响。
忽然，白棠收敛了脸上那点小得意，他坐直了身体，将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目光认真地看向闻昭野，轻轻地“咳”了一声。
“父亲。”他换了一个更正式，却也少了几分刺耳的称呼。
闻昭野和白宁都看向他，有些意外他突然的正经。
白棠的视线与闻昭野深邃的目光相接，语气平静，不再带有之前的挑衅或甜腻，而是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坦诚：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这句话让闻昭野呼吸微窒。
白棠继续说着，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敲在闻昭野的心上：“只是有时候……会想，你为什么不来看看我。”他顿了顿，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几不可闻的落寞，“哪怕一次也好。”
这简单的一句话，比之前所有的骄纵、讨债、撒娇加起来，都更具杀伤力。它轻飘飘地，却精准地戳中了闻昭野心中最愧疚的角落。
闻昭野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任何解释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白棠很快又重新抬起头，脸上恢复了那种混不吝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脆弱只是错觉：“所以，和你要钱是真的。”他理直气壮地说，“因为我爸虽然对我千好万好……”他指了指身边的白宁。
被点名的白宁正要露出欣慰的表情，就听到自家儿子话锋一转：
“……但是零花钱给得有点少！根本不够花！”
白宁脸上那点欣慰瞬间僵住，转化为不可置信，他瞪大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声音都拔高了一点：“棠棠！一周3000万星币的零花钱你说少？！你是想要多少啊？！你个无底洞的小钱罐子！”
一周三千万星币？！
饶是见惯了大世面的闻昭野，听到这个数字，眼角也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他看向白宁，眼神里带着询问——你这么养孩子的？
白宁接收到他的目光，没好气地回瞪过去，用眼神反驳：我乐意！我儿子值得最好的！
白棠对他爸的控诉毫不在意，反而对着闻昭野摊了摊手，一脸“你看吧我很穷”的表情，然后继续说道：
“和你撒娇也是真的。”他看向闻昭野，眼神清亮，带着点别扭的坦诚，“因为我不喜欢的人，我连看都懒得看一眼，更别说碰一下或者……叫他‘爸比’了。”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我肯跟你撒娇，至少说明我不讨厌你，甚至……是有点愿意接纳你的。
一番话，真真假假，拌着骄纵、委屈和一点点笨拙的示好，像一团乱麻，却奇异地将白棠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摊开了一角。
他不是不在乎，只是用了一种属于“白棠”的、别扭又直接的方式来表达。
闻昭野看着眼前的少年，他骄纵、他爱钱、他变脸如翻书、他气死人不偿命……但他也坦诚、聪明，并且，愿意给他这个缺席了十七年的父亲，一个靠近的机会。
心中那块冰冷的角落，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暖流。
他沉默良久，最终，抬起手，有些生疏地，轻轻揉了揉白棠白金色的发顶，动作略显僵硬，却带着一种郑重承诺的意味。
“以后零花钱，我出。”他沉声道，“双倍。”
“流言的事，我会解决。”
“还有……”他顿了顿，看着少年微微睁大的狐狸眼，“以后……我会经常去看你。”
白棠感受着头顶那温热而沉重的触感，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自然地偏了偏头，耳根微微泛红，嘴里含糊地“嗯”了一声，重新把棒棒糖塞回嘴里，掩饰性地用力吮吸起来。
白宁看着这对别别扭扭的父子，终于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欣慰和好笑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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