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昭野那句压抑着万千情绪的话,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冰冷的办公室内回荡。
然而,白宁却并未立刻回应。光屏上,他只是好整以暇地又抿了一口杯中酒,那双狐狸眼带着洞悉一切的笑意,仿佛在欣赏闻昭野难得的失态。
就在闻昭野的耐心即将耗尽,周身气压低得快要凝结成冰时——
“啪。”
一声轻响,巨大的光屏骤然熄灭,影像瞬间消失,办公室重新陷入一片昏暗,只有窗外透入的都市霓虹提供着微弱的光源。
入侵结束了?不。
闻昭野敏锐的感官捕捉到了什么,他猛地抬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射向办公室最阴影的角落。
那里,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空气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紧接着,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迈步而出。
步伐优雅,从容不迫。
正是白宁。
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在突破审判庭重重安保和信息系统后,真身直接出现在了这间帝国防守最严密的办公室内!
他依旧穿着那身剪裁合体的西装,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周身那清冷的栀子花信息素在此刻变得清晰可辨,与空气中弥漫的浓烈威士忌气息形成了鲜明的对峙。
“你们审判庭的安保系统,”白宁开口,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评价,“该更新换代了,闻昭野。我七年前留下的后门,居然还能用。”
他居然是通过自己多年前留下的后门进来的!这话语里的挑衅和嘲弄,几乎拉满。
闻昭野缓缓从办公桌后站起身,他身材极高,站起来时带来的压迫感如同山岳倾轧。他死死盯着几步之外的白宁,眼神复杂得像是一场风暴,里面有怒火,有审视,有难以置信,或许还有一丝……被时光掩埋的、更深层的东西。
“你回来,到底想做什么?”闻昭野的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我们之间,在你当年选择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结束?”白宁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话,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却听不出丝毫暖意。他上前一步,逼近闻昭野,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呼吸可闻。
栀子花与威士忌的信息素在狭小的空间内激烈冲撞,仿佛能激起无形的火花。
“闻昭野,你凭什么觉得结束了?”白宁仰头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地,抛出了那个足以颠覆一切的事实,“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断过。”
他微微停顿,看着闻昭野骤然收缩的瞳孔,语气斩钉截铁:
“而且,我们还有一个孩子。”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闻昭野脸上的所有表情凝固、碎裂,被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取代。孩子?!他和白宁……有一个孩子?!
然而,白宁的话还未说完。他看着闻昭野剧烈波动的情绪,看着他眼中那份深藏的、连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痛楚,白宁一直强撑的冷静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出了那个埋藏心底多年、甚至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愿直面的事实:
“闻昭野,你想错了。”白宁的声音微微发颤,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蒙上了一层水光,却依旧倔强地看着对方,“我没有洗标记……没有洗。”
他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强调,又像是在对自己宣誓。
“我是你的Omega,”白宁的声音哽咽了,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刃,精准地刺穿了闻昭野所有坚固的防御。他猛地一震,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和无法言喻的复杂情感。没有洗标记?!这么多年……他竟然一直……
白宁似乎被他眼中的震动烫到,睫毛轻颤,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脸颊,但他没有避开视线,反而更加逼近一步,几乎靠进闻昭野的怀里,仰着头,用带着哭腔却无比认真的声音,说出了他此行的最终目的:
“闻昭野……我回来找你……”
“是想给棠棠一个完整的家。”
“也是想给你和我之间……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
话音落下,办公室里只剩下白宁压抑的、细微的哽咽声,以及两人信息素前所未有地激烈交织、缠绕——那清冷的栀子花,仿佛终于寻回了它赖以生存的、浓烈霸道的土壤,不再是对峙,而是带着委屈、眷恋和孤注一掷的缠绕。
闻昭野僵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离别多年、恨了多年、却也或许从未真正放下的Omega,看着他脸上的泪痕,感受着那从未被抹去的标记传来的、灵魂层面的牵引……
他坚固了多年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重构。
白宁带着哽咽的话语,如同最柔软的羽毛,却带着千钧之力,轻轻拂过闻昭野心上最坚硬也最脆弱的部分。
办公室里陷入了比之前更深沉的寂静,只有白宁压抑的抽气声和两人信息素疯狂交织、几乎要引发Alpha本能躁动的声响在空气中弥漫。
闻昭野僵立在原地,如同一座被瞬间冻结的雕像。他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此刻充满了剧烈的风暴——震惊、难以置信、被欺骗的愤怒(或许是对自己)、以及一种被时光尘封太久、骤然破土而出的、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悸动。
没有洗标记……
他是他的Omega,从未改变……
还有一个孩子,那个叫白棠的少年……
回来,是为了一个家,一次重新开始……
每一个信息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构建了多年的、关于“结束”和“恨”的壁垒上。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后颈腺体处传来的、属于白宁的栀子花信息素,那气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强烈,带着一种委屈的、孤注一掷的依赖和牵引。那是标记的呼应,是灵魂层面无法斩断的纽带。这么多年,他以为早已随着白宁的离去而沉寂的感应,原来从未消失,只是被他强行压抑、忽略。
他看着白宁近在咫尺的脸,泪水沾湿了那长长的睫毛,在那张昳丽的脸上留下湿痕,显得脆弱又倔强。这是他曾经倾尽所有去爱、后来又倾尽所有去恨的人。
恨他当年的不告而别,恨他带走了一切痕迹,恨他让自己以为被彻底抛弃……可原来,标记还在。原来,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如此清晰可见的联结——他们的孩子。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白宁仰着头,泪水无声滑落,等待着审判。他卸下了所有的骄傲和伪装,将最柔软的内里暴露在这个他曾逃离、却又无法真正放下的Alpha面前。
终于,闻昭野动了。
他不是推开,也不是拥抱。
他抬起手,动作有些僵硬,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腹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触上了白宁湿润的脸颊。
那温热的、真实的触感,让两人都是微微一颤。
闻昭野的指尖轻轻揩去一滴将落未落的泪珠,他的目光死死锁住白宁的眼睛,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质问,却又隐含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微弱的希冀:
“……为什么?”
为什么当年要走?
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为什么……不洗掉标记?
白宁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听到他沙哑的质问,泪水涌得更凶。他闭上眼睛,将额头轻轻抵在闻昭野宽阔坚实的胸膛上,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停靠的港湾,声音闷闷的,带着无尽的委屈和疲惫:
“……我害怕……”
害怕闻昭野的家族,害怕皇室错综复杂的关系,害怕他们的孩子会成为权力斗争的筹码,害怕自己最终会失去自我,也害怕……闻昭野在那条路上越走越远,最终不再是当初他爱上的那个少年。
“也……恨你……”
恨你当年的沉默,恨你家族的逼迫,恨你让我觉得……我们的爱在那些东西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他没有说完,但闻昭野似乎懂了。
那些年被刻意忽略的、两人之间存在的巨大压力和分歧,此刻清晰地回现在脑海。他的家族,他的地位,他所追求的“正义”……或许,真的在无形中,将白宁推开了。
感受着怀中人轻微的颤抖和依赖,闻昭野一直紧绷的身体,几不可查地放松了一丝。他抬起另一只手,最终,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珍视的力度,环住了白宁清瘦的脊背,将他更深地拥入自己怀中。
这个拥抱,隔了太久的时光,跨越了太多的误解与伤痛。
威士忌的信息素不再充满攻击性,而是如同沉稳的堡垒,将那一缕清冷委屈的栀子花,紧紧包裹、守护。
白宁在他怀里彻底放松下来,积压了多年的情绪仿佛找到了宣泄口,肩膀微微耸动。
闻昭野下颌轻轻抵着白宁柔软的发顶,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独属于白宁的、混合着泪水的栀子花香,让他冰冷多年的心湖,裂开了一道缝隙。
重新开始?
给那个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这个提议,在几分钟前还显得如此荒谬可笑。
此刻,却在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有些缘分,或许真的,从未真正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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