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瑜醒来的时候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现在大病初愈且光睡了没进食，他饿得前胸贴后背，却又没什么食欲。
“醒了？”沈烬野拎着一个保温盒进来，又放到桌面打开盖，一阵粥香飘了出来。
“醒了就吃点，别饿死了搞得我隔壁成凶宅了。”
“先放那吧，”脑袋还是晕乎乎的也压根不想动，楚淮瑜的眼睛又闭上了，“我还不想吃。”
“使不上劲儿是吧？”沈烬野拉过椅子坐下，“来，说声好听的，就说……嗯，说阿野哥哥我没劲，我考虑一下喂你。”
楚淮瑜终于睁开眼睛，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大少爷，你才二十三，我快二十八了。”
沈烬野瞬间不耐烦：“你这么在意年龄之前喊我哥干嘛？”
“……”
空气颓然陷入了一种很窒息的尴尬中。
好半晌沈烬野才听见楚淮瑜说：“……抱歉，那会脑子应该是烧糊涂了。”
见此人吃瘪，沈少爷瞬间心情大好，捧起保温盒拿起了勺：“算了，不跟病号一般见识——来，张嘴，阿野哥哥喂你。”
有之前认错人的尴尬在，楚淮瑜对这个称呼有点免疫了，勺子递到了嘴边，他到底还是接受了这份投喂。
楚淮瑜吃东西的时候非常斯文，不紧不慢，细嚼慢咽，有点像他朋友家养的那只看起来很漂亮很优雅的布偶。
沈烬野难得如此有耐心，一勺一勺地喂着，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微微开合的嘴唇和因为吞咽而轻轻滑动的喉结上。
室内的暖气开得很足，粥的热气氤氲开来，模糊了楚淮瑜平日里略显疏离的轮廓，让他看起来温顺而无害。
“……我说我不吃了。”
直到手上传来推力沈烬野才回过神来，那口粥到楚淮瑜嘴边了，但他却没有再张嘴。
为了掩饰自己的走神，沈烬野没有动作：“ 才吃了一半不到，最后一口，吃完我收拾了。”
换以前楚淮瑜会干脆利落的拒绝，但现在不行，他不仅没好利索，差不多一个白天还全是沈烬野在照顾他，所以他还是吃了。
“吃得比我朋友家那傻猫还少，那傻猫一餐得吃小半袋猫粮。”沈烬野略显嫌弃地收拾好了桌面。
楚淮瑜非常理所当然：“我是病号。”
“行吧病号，你歇着，有什么再喊我，”沈烬野往门外走，“等叶尘奕来接班我就回去了。”
“嗯，麻烦了。”
楚淮瑜吃了东西又吃了一次药，成功地又被涌上来的药效哄睡着了。
下午时分，沈烬野成功和叶尘奕交接，但他没有回家，而是约了林曜喝咖啡。
其实沈烬野还是在意那一句哥，照楚淮瑜自己说的，自己浑身上下就眼睛像，都这样了，就算烧糊涂了也不能认错吧？
从听到那声哥开始，他心里有一股邪火滋生，一直酝酿着越来越多，现在急需发泄。
林曜到的时候他已经灌了半杯苦咖啡了，很苦，但喝得没滋没味。
“从良了？连酒都不喝了改喝咖啡了？”林曜在他对面坐下。
沈烬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吃喝嫖赌我一样不沾，哪里不良了？”
“也是，那大少爷你一定要保持啊，那个谁你还记得不？前两天就是去嫖被扫黄的抓了，里面没关系捞不出来蹲了半个月，家里上下三代考公无望了。”
林曜坐下端起前面的咖啡喝了一口，苦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我去，怎么这么苦？”
“都没什么味，你行不行到底？”沈烬野抱怨了一句，屈起手指在杯沿点了点，“你觉得楚淮瑜这个人怎么样？”
“我草，你那什么嘴？就是很苦啊，”林曜把杯子放到一边，“楚总吗？无趣，无聊，自大，爱骗人，整个人简直就是一个缺点合集，槽多无口啊。”
沈烬野一听，心里想骂楚淮瑜的想法一点都没了：“？你为什么这么说他？”
林曜：“？这不是你说的吗？我原句复述啊沈大少。”
沈烬野更疑惑了：“？我这么说过他吗？”
林曜点点头：“对啊，你就是这么说他的。”
“以后不许这么说他了，”沈烬野说，“其实他除了骗人和老搞不清我和他哥以外，还挺好的。”
“？不是，这都挺好？”林曜简直搞不懂大少爷的脑回路，“好哪？”
沈烬野想了想，回答：“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哪都挺好的。”
“……”
没法说，大少爷他超爱的。
林曜被他这副样子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只能端起那杯苦得他龇牙咧嘴的咖啡又猛灌了一大口，试图用更强烈的苦涩压住内心的无语。
最后他表情扭曲地咽下咖啡，又放下杯子，决定放弃跟恋爱脑讲道理：“所以大少爷，您今儿召见小的就是为了给楚总正名他哪都好吗？”
“不是，”一提到这个沈烬野就烦，一下把头发抓得乱糟糟的，“他早上不是发烧吗？叶尘奕拜托我照顾他，我去了，结果他把我认成他哥了。”
林曜了然：“哦，所以你因为这个不开心了？”
沈烬野又闷了一口苦咖啡：“嗯。”
“我说，”林曜试探性地问，“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喜欢他？”
沈烬野搅拌着咖啡不说话了。
喜欢楚谁瑜吗？
他问自己。
应该，或许，可能，也许，大概，有那么一点点吧。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是自已曾经确实很认真的喜欢过一个人，哪怕过去了很久了他也还能记得那种悸动的感觉。
那种感觉现在对楚淮瑜也有。
他此刻的沉默让林曜也有了七八分的底气，那咖啡实在太难喝了，林曜放弃了：“照我说啊大少爷，喜欢你就追呗，自己跟自己较劲又没用。”
沈烬野一口气把咖啡喝光了：“人家心里还有个忘不掉的白月光，我追个屁。”
“那怎么了？你之前不也忘不掉观星？但你现在不仅忘掉了还喜欢上了楚淮瑜，那他为什么不能忘？”林曜说。
“大少爷，其实很多人都会有前任，你看，你俩都有，这不是很正常吗？还有啊，你别怪我说话难听，他前任都不在了，你有这么多时间你怕什么？”
沈烬野心头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想反驳，想说人家曾经爱得那么轰轰烈烈凭什么忘，他没忘掉之前我才不会上赶着，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咖啡厅里流淌着舒缓的音乐，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桌面上，映出细小尘埃飞舞的轨迹。
最后沈烬野站起身：“咖啡钱付过了，走了。”
林曜看着他的背影端起杯子晃了晃：“大少爷啊，你就追吧。”
说完抿了一口。
“哎呦我草，太难喝了！”
*
林曜的话让沈烬野更烦躁了。
他只知道楚淮瑜和陆言瑾很深刻的爱过，如果不是那场意外他可能根本没有机会，也没有机会认识楚淮瑜这个人。
他也不知道楚淮瑜什么时候会忘掉，总觉得现在就是趁人之危，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不介意楚淮瑜以前跟谁谈过，又深刻地爱过谁，只是不想他现在心里有别人，想他不再这么难过。
楚淮瑜什么时候会忘掉呢？
或许今天，或许明天，或许下一个七年，或许是永远。
这股烦躁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看到楚淮瑜，对方脸上还带着一丝大病初愈的疲惫，但看起来精神了不少，手上拿了一袋垃圾，应该是要出门。
他真的很好看，清晨的光线落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像是给精致的瓷器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暖光，那股病气带来的脆弱感还未完全散去，反而中和了他平日里的疏离与那种淡然，显得格外动人。
沈烬野的心跳无知无觉地加快，有许多想说的话呼之欲出。
他想说，楚淮瑜，其实我还挺喜欢你的，想说，你别喜欢他了，你喜欢我吧。
但却因为对方的那抹浅笑又全堵在了嘴里：“早上好。”
“……早上好。”沈烬野说。
他想和平常一样刻薄点，说点难听的话，再呛楚淮瑜两句，但话在嘴里滚了一圈，说出来的是：“那个，你晚上也是一个人吧？要一起吃饭吗？”
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楚淮瑜愣了一下，随后又笑笑：“行。”
*
对于沈烬野这个人，楚淮瑜觉得他没这么烦了，就和叶尘奕说的一样：虽然大少爷很幼稚，但实在好玩。
经过昨天的事他对大少爷也没那么避之不及了，和他当朋友的话，也行。
晚上他准时赴了约，是一家装潢不错的火锅店。
店里暖气很足，楚淮瑜刚落座就摘了围巾。
看到是鸳鸯锅的时候楚淮瑜有些意外：“你不能吃辣吗？”
“？”
正在烫餐具的沈烬野被这句话呛了一下：“我看你那样还以为你不能吃。”
楚淮瑜谦虚道：“你不一定能有我能吃。”
一股胜负欲在心里升腾，沈烬野将烫好的餐具递给他：“行，那来比比。”
楚淮瑜接过：“乐意奉陪。”
事实证明自己确实没楚淮瑜能吃辣，十分钟后，自己已经辣得面红耳赤呼哧呼哧哈气，但楚淮瑜面不改色，吃了跟没吃一样。
“……算、算你厉害。”沈烬野竖起了大拇指。
楚淮瑜挑了挑眉，算收下了夸奖。
这家店的菜品五花八门，楚淮瑜大部分菜都夹了一筷子，没一会就觉得有点饱。
他刚放下筷子就听见沈烬野说：“我一个人你也一个人，一个人吃饭多没劲，以后有空我俩就约饭呗？”
多一个人吃饭没什么坏处，楚淮瑜想了想说：“好。”
“那你告诉我你爱吃什么吧，”沈烬野说着，听起来很随意，“我探店的时候避着点，别到时候我俩去吃踩雷了。”
楚淮瑜大概将自己的喜好报给了他。
吃完总要歇一歇再走，楚淮瑜刚低头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就听见沈烬野开口，对方的语气漫不经心：“楚淮瑜，我有一个很好奇的事。”
“嗯？”楚淮瑜抬头看他，“你问。”
“感觉你和你哥感情真好，”沈烬野顿了顿，像在斟酌字词，“但我还是想知道，要是有一个人追你你会不会有概率同意？”
“没有概率，”楚淮瑜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他看着沈烬野，似乎已经洞穿了他的内心。
“做朋友可以，我希望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以后你最好对我都没有这种想法，我不喜欢你。”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胀感蔓延开来，堵得沈烬野难受，他将头撇过一边：“我又没说是我，好奇都不行？”
似乎只要嘴硬，一切难过都会被掩饰太平：“你放心，我才不会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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