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那个梦，以前很多钻牛角尖的事楚淮瑜都看开了，虽然他哥说等他手养好了还能再弹钢琴，可按照他们之前这么瞒着自己，梦里自己再也不能再弹钢琴大概率是真的了。
仿佛经历过了一次，已经发生了的事他已经不在乎还能不能弹了，他只想他哥能永远陪在他身边，他不想以后和梦里一样，在无数个日夜里想得钻心蚀骨，无时无刻不后悔自责。
只要哥还陪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看开了心情也好了不少，心情一好伤养得也快，楚淮瑜成功在一月初被准许出院。
家里和刚去医院时一样整齐，没什么需要整理的，楚淮瑜和陆言瑾整理了一下从医院带回来的东西，又马不停蹄去学院找导师。
导师刚看到他的时候还故意板着脸，但耐不住苏晴的软磨硬泡，更受不了楚淮瑜那盛满愧疚和歉意的眼神，哼了两声气也消了下来。
但他嘴上也不饶人：“也知道回来？我还以为我没学生了一身清闲了！”
楚淮瑜低着头：“对不起老师。”
这三个字说得诚恳，他导师一顿，见面以来头一回这么认真地看自己的学生。
这孩子眼里的那股沉郁和倔强少了不少，性子也打开了很多，他心里一软，但还是板着脸：“光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手养得怎么样了？”
“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楚淮瑜顿了顿，但是不免有些落寞，“我可能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弹琴了。”
“不是，今天早上在医院叶尘奕喂你吃啥了？”苏晴一脸不解，“说什么胡话呢？”
话刚出口轮到楚淮瑜不解了：“……什么意思？”
“你傻了吧，人医生说还好手术做得及时，后期注意恢复正常弹琴没关系，只是以后注意不能再用手过度了……没发烧啊？”苏晴疑惑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被巨大的喜悦冲击，楚淮瑜一时间怔在了原地，他的眼眶忍不住泛红，连眼前的地板都模糊了。
“楚淮瑜？”苏晴担忧地喊了他一声。
“我没事，”楚淮瑜用手背抹了一下眼角，“老师，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等我……手养好了再来找您。”
导师挥挥手：“去吧。”
得到应允，楚淮瑜迫不及待跑了出去。
这跟梦境完全不一样，他的手还好好的，他还能弹，能站在梦寐以求的舞台，能实现梦想——他还能进行他用生命热爱的事业。
他迫切地想告诉陆言瑾，想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出了门口，一转角他就看到了一直在等着他的陆言瑾，来不及避开，他一下子撞进了他哥怀里。
“怎么了小瑜？”陆言瑾接住他，“跑这么着急。”
“哥，”楚淮瑜抬头看着他，眼眶还红着，但此刻他的眼里亮得惊人，“苏晴、苏晴说我的手养养还能恢复得跟以前一样……”
他用力抱住眼前的人，语气里尽是雀跃，那抹藏在心里对未来的最后一丝恐惧终于消失殆尽：“太好了。”
“是啊，”陆言瑾蹭蹭他，“真是太好了。”
冬日的阳光穿过楼层照在二人身上，暖融融的。
过了很久楚淮瑜才直起身：“哥，我们回家吧。”
陆言瑾自然地牵他的手，温和地笑笑：“好，我们回家。”
*
一回家楚淮瑜就兴冲冲地坐到钢琴前要找找手感，陆言瑾告诫他最多只能弹半个小时，自己去做饭，他点头如捣蒜。
不过他才刚摸了两下琴键摁出两个音，大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小瑜，去看看是谁，”陆言瑾的声音从厨房内传来，“哥在洗菜，走不开。”
“知道了哥！”楚淮瑜应了一声，起身跑去开门。
他打开门，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整个人控制不住地颤了一下。
这张脸在那个梦境出现过，只不过对比梦境时更为稚嫩，看起来最多是个高中生——是跟自己签替身协议又纠缠了好多年的那个人，叫沈烬野。
“居然是真的……”沈烬野同样不可置信，他像刚放学，抓着书包带子正了正声色道，“楚淮瑜，现在的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
“认识，”楚淮瑜死死盯着他，一脸难以置信地喃道，“我认识你。”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沈烬野的肩膀：“你会来找我……你也做了那个梦对不对？”
“梦？”少年看着眼前人无比震惊，声音因为激动而不可抑制地大了些，“你也有那些记忆？！”
两人面对面站在门口，如同被风雪冻住的雕像，只剩下彼此眼中翻涌着的惊涛骇浪。
“小瑜，怎么这么久，”陆言瑾有些模糊的声音又在背后传来，却由远及近，“是谁来了？”
“是苏晴的表弟。”楚淮瑜答了一声。
沈烬野的身份就摆在这，撒谎要是被戳破的话他根本圆不过来，干脆实话实说，怎么认识的编两句就好了。
这件事太扯了，他自己都还没搞清楚，他也并不想让他哥知道这样的事。
听到陆言瑾的声音，沈烬野克制不住地紧张，身子也不免站正了些。
他终于，要见到这位楚淮瑜传说中的白月光了，还是活着的。
“小晴的表弟？”陆言瑾一下出现在二人的视野中。
因为要做饭的缘故，他系上了围裙，蓬松的头发有一些乱，他浅笑着看向沈烬野，只不过温和的脸上有些疑惑：“你来找我们家小瑜是有什么事吗？”
“你好，我叫沈烬野，我……嗯，我找楚学长确实有事，”看着楚淮瑜一副完全没有想给他找理由的样，沈烬野的大脑飞速运转，“听我姐听说了楚学长非常厉害，正好我对钢琴感兴趣，但是我姐最近都没空，就来找楚学长了。”
这位传说中的白月光和他想象得一样，温柔，完美，又和想象的不一样。
他不是站在高台上可望而不可及，而是在芸芸众生里，和别人没什么两样，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沾着烟火气的人。
“好，进来说吧，”陆言瑾蹭干净手上的水珠，揉揉楚淮瑜的头，“那小瑜先招待小野，哥去做饭。”
楚淮瑜习惯性蹭蹭他的掌心：“好。”
两分钟后，楚淮瑜和沈烬野面对面坐着，有几分面面相觑的样子，谁也没开口说话。
“你现在念高中吗？”想了好久，楚淮瑜才憋出第一个问题。
“嗯，高一，”沈烬野倒是放松了不少，“学校是一所私立学院，和你和你哥一样，我们是校友。”
顿了顿，他又问：“你哥他，没有那些记忆吗？”
“目前来看没有，如果有的话我绝对能察觉到，”楚淮瑜思考了一会说得很笃定，“而且梦里的他很早就……嗯，没有才正常吧？”
“好吧，那我姐他们呢？还有奕哥，”沈烬野说，“我跟洛观星高二才认识的，这几天我故意到他面前晃了一下，他真的不认识我……嫂子和亚伦很晚之后才出现，不算。”
楚淮瑜回答：“没有，有的话照苏晴和奕哥的性格，绝对藏不住一点，所以目前，应该只有我们两个有。”
“行吧……你也觉得很真实，仿佛身临其境，好像自己真的度过了那些年是吗？”听到这个结论，沈烬野噎了一下，收拾了一下思绪又问。
楚淮瑜点点头：“你也是吗？”
“嗯，那这样就能确定了，”沈烬野一本正经，“楚淮瑜，我觉得那些不是梦，而是另一个真实发生过那些事情的平行世界。”
楚淮瑜怔了一下：“……什么意思？”
沈烬野解释道：“我的意思就是那些事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线，那条世界线里有和我们现在身处的一模一样的世界，所以经历全部一样，只不过那个世界你哥是真出意外了，但是这个没有。”
说到最后他又忍不住道：“楚淮瑜，你怎么真的和另一个世界一样是个手机只打电话发消息，最多玩个过时的推箱子的年轻老人？”
楚淮瑜没有回答他，而是陷入了一种很深沉的沉默。
真实发生过的。
所以说他哥真的出了意外，自己真的这么任性这么蠢过，也真的经历过那些无比痛苦，永远无法忘记的可怕经历。
“怎么会这样……”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又疼了起来。
“你别难过，”看着他的表情沈烬野有些手忙脚乱，他下意识伸手，意识到什么又收了回来，“别难过啊，至少现在这个世界你哥好好的，你再也不会经历那些了。”
楚淮瑜因为他的话回过神来。
对啊，自己再也不会经历这些了，或许自己有那些平行世界的记忆就是有什么在冥冥之中告诉他，他不会再经历那些了，他以后会很幸福很幸福。
“你也不会再经历那些了，不会再遇到我，能过得很幸福……”楚淮瑜很快整理好了情绪，有些不解地看向沈烬野，“那你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什么呢？”
“楚淮瑜，我有那些记忆，我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我不明白，就像你不明白我为什么来找你一样，”沈烬野长久地看着他。
“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世界的我会那么喜欢你，甘愿做出那么多牺牲，甘愿等待，那一点也不像我。”
两人安静了一会，沈烬野又说：“而且我没真正的见过你哥，我也不知道另一个世界的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就想见见他，想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楚淮瑜看着他，眼睛眨了眨：“那我哥你也见到了，我现在该送客了？”
沈烬野：“？”
他一下子跳起来：“不是！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那你还留在这干嘛？”楚淮瑜笑了笑，但依旧不解。
“我想走自己就走了，你这么赶客算什么？”沈烬野撇了旁边的钢琴一眼，问，“你真的会弹钢琴吗？我还没见过。”
“我当然会，”触及到自己引以为傲的领域，且这么久没摸钢琴了实在是手痒难耐，楚淮瑜抬了抬下巴，坐到了钢琴前，“你瞧好。”
手指触碰到琴键，一股久违的感觉从心底升起，楚淮瑜凭着肌肉记忆如鱼得水地弹完了一小节练习曲，只不过受伤的手不太能使得上劲，弹得不算好。
可他在沈烬野眼里很耀眼，和另一个世界线的楚淮瑜不同，他现在是多么的自信飞扬，浑身上下充斥着快乐，一点也不见痛苦挣扎和难过。
一曲弹完，沈烬野还来不及做评价，陆言瑾端着炒好的菜走了出来：“好了，小瑜别练了，过来吃饭——小野吃过饭了吗？”
沈烬野诚实地摇摇头：“还没，我一会回去吃。”
“那正好，也别回去，”陆言瑾笑着招呼，“一起吃吧。”
沈烬野心头动了动，但还是别扭地偏了偏头：“我就不吃了吧……”
“矫情什么？”楚淮瑜抓过他的肩，“去洗手，别人求着吃我哥的饭还吃不到呢。”
沈烬野：“……”
服了你们兄控了。
最后沈烬野还是留下来跟他俩一起吃饭了，期间陆言瑾一直在给他俩夹菜，无比全面周全的大家长气质体现得淋漓尽致。
一顿饭难得吃得如此有烟火气，这种感觉是十六岁的沈烬野从来没体会过的。
吃得差不多了，楚淮瑜问他：“你什么时候回去？天色有点晚了，待会我和我哥送送你。”
沈烬野放下碗筷：“我不想回去了。”
楚淮瑜：“？你不想回去了你想干嘛？”
沈烬野只说了一句话，但宛若一声惊雷：“我想留在这跟你们一起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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