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退去时,在沙地上留下蜿蜒的银线。林砚把沈野拖到礁石背风处,用捡来的干海藻铺成临时的床。沈野还在昏睡,侧腰的伤口被海水泡得发白,渗出的血混着沙粒凝成暗红的痂。林砚撕开自己的衣角,蘸着干净的海水一点点擦拭,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礁石上栖息的海鸟。
掌心的齿轮与沈野攥在手里的半块金属片始终保持着共鸣,发出蚊蚋般的轻响。林砚将两块碎片凑近,发现边缘的齿痕竟能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像把被掰断又重新对上的钥匙。拼接处泛起淡金色的光,顺着纹路游走,在沙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谁撒了把会发光的米粒。
“原来你们是一对。”林砚对着齿轮轻声说。海浪在这时送来阵腥甜的风,吹得他额前的碎发贴在脸上,带着点微痒的暖意。
他起身去捡柴禾时,在礁石缝里发现了个被海水冲上来的铁皮箱。箱子锈得厉害,锁扣早就烂了,里面装着半箱压缩饼干和个老式收音机。林砚抱着箱子往回跑,脚边的沙粒被踩得簌簌响,惊起几只寄居蟹,背着彩螺壳钻进沙洞。
沈野醒时正看见林砚用两块石头摩擦取火。火星子溅在干草上,燃起小小的火苗,映得他侧脸的绒毛都发着光。
“笨蛋。”沈野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用这个。”他从口袋里摸出个打火机,金属壳上刻着“火种”的标记,大概是从哪个流民身上捡的。
林砚惊喜地扑过去,火光照亮沈野眼底的红血丝。“你醒了!”他把打火机凑到柴堆上,火苗“腾”地窜起来,舔着潮湿的树枝,冒出带着草木香的白烟。
沈野靠着礁石坐起来,侧腰的伤口牵扯得他皱眉。“晶体呢?”
林砚赶紧从怀里掏出裹着绷带的蓝色晶体。经过海水浸泡,晶体变得更加透亮,里面仿佛有流动的光,像把锁着星辰的玻璃匣子。“一直在我身上,没弄丢。”
沈野的目光落在晶体上,又移到林砚被礁石划破的膝盖上,喉结动了动:“没受伤?”
“就蹭破点皮。”林砚把压缩饼干掰成两半,递给他一块,“你先垫垫,我去海里打点鱼。”
沈野没接饼干,反而抓住他的手腕。他的指尖还很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别走远。”
林砚看着他眼底未散的后怕,突然想起管道里的厮杀,想起海边的巨浪,想起那些差点把他们隔开的黑暗与鲜血。他反手握住沈野的手,把掌心贴在对方手背上,让齿轮的温度慢慢渗过去:“就在礁石旁边,不走远。”
火塘渐渐旺起来,烤得两人脸颊发烫。林砚用削尖的树枝串着两条海鱼,在火上慢慢转动,油脂滴在火里,发出滋滋的响,散出诱人的香气。沈野靠在礁石上看着他,眼神比火苗更暖,偶尔伸手帮他拨掉烤焦的鱼皮。
“老陈说,晶体里有赤砂城的秘密。”林砚突然开口,鱼肉的热气熏得他眼睛有点涩,“你说,我们能看懂吗?”
沈野沉默了片刻,从怀里摸出那半块齿轮,与林砚掌心的碎片再次拼合。金色的光流顺着两人交握的指尖蔓延,在沙地上投射出复杂的纹路,像张被放大的星图。“看不懂也没关系。”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种前所未有的笃定,“重要的是,它现在在我们手里。”
夜幕降临时,海面上浮起一轮满月。林砚躺在沙地上,看着沈野用树枝把星图的纹路画在沙里。他的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疤痕处的皮肤因为晶体的共鸣,泛着淡淡的金光,像条沉睡的龙。
“你搭档……阿武,他是什么样的人?”林砚犹豫了很久,还是问出了口。
沈野的手顿了顿,树枝在沙地上划出道长长的痕迹。“他比我疯。”他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怀念,“总说要炸了水塔,把晶体扔去海里喂鱼。”
“那你为什么不让他扔?”
“因为他怕水。”沈野的指尖划过沙地上的海浪图案,“小时候掉进过枯井,从此见不得任何能反光的液体,包括海。”
林砚愣住了。那个被传说得神勇无比的“火种”成员,竟然会怕水?他看着眼前翻涌的海浪,突然明白沈野为什么非要带晶体来海边——不是为了完成什么使命,只是想替那个怕水的搭档,看看这片他永远没机会见到的海。
“他会很高兴的。”林砚轻声说,“看到这么美的海。”
沈野没说话,只是把画着星图的沙地抹平,重新画了两个挨在一起的小人。一个背着齿轮,一个举着晶体,脚下是歪歪扭扭的海浪。
深夜的海风带着凉意,林砚下意识地往火塘边凑了凑。沈野突然解开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肩上。外套上还带着沈野的体温,混杂着海水和硝烟的味道,竟奇异地让人安心。
“睡会儿吧。”沈野的声音就在耳边,“我守着。”
林砚点点头,却没闭上眼睛。他看着沈野往火塘里添柴,看着火星子顺着烟缕往上飘,像要飞到月亮上去。齿轮在两人中间轻轻嗡鸣,像首永不落幕的催眠曲。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在轻轻碰他的头发。睁眼时,正看见沈野的手停在半空,眼神里带着种他看不懂的温柔,像月光落在海面上的样子。
“醒了?”沈野的手迅速收回去,耳尖在火光中微微发红。
林砚没说话,只是往他身边挪了挪,直到肩膀挨着肩膀。火塘的温度和彼此的体温混在一起,驱散了所有的寒意。他能清晰地听见沈野的心跳,和齿轮的嗡鸣形成奇妙的共振,像两个互相追逐的音符。
“沈野,”林砚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我们以后去哪?”
沈野望着海面,月光在他瞳孔里碎成一片银。“往有海的地方走。”他说,“一直走,直到找到能让晶体说话的人。”
林砚笑起来,把脸埋在带着沈野体温的外套里。“好。”
远处的浪涛拍打着礁石,发出规律的声响。火塘里的柴禾渐渐燃成灰烬,却依然散发着余温。两个齿轮安静地躺在沙地上,拼合成完整的形状,金色的光流在纹路里缓缓流动,像条连接着过去与未来的河。
他们知道,真正的旅程才刚刚开始。赤砂城的阴影还在身后,未知的危险藏在前方,但只要齿轮还在共鸣,只要彼此的体温还能互相温暖,就没有什么地方是到不了的。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林砚被沈野拽着站起来。朝阳正从海平面升起,把海水染成融化的金珀。沈野弯腰捡起地上的齿轮,塞进林砚手里,然后握住他的手腕,带着他往海浪深处走。
“干什么?”林砚笑着挣扎,海水漫过脚踝,凉丝丝的很舒服。
“老陈说,晶体要在朝阳初升时,用海水洗过才能显影。”沈野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来都来了,试试?”
海浪漫到膝盖时,他们停下脚步。林砚摊开手心,蓝色晶体在朝阳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沈野握住他的手,一起将晶体浸入海水里。
就在晶体接触海水的瞬间,海面突然掀起一圈圈涟漪,金色的光流从齿轮涌入晶体,里面原本模糊的纹路渐渐清晰——那不是星图,是张地图,标注着从赤砂城延伸出去的、密密麻麻的路线,终点处画着个巨大的浪花图案。
“原来……”林砚的声音发颤,“这是去真正的海的路。”
沈野的指尖在地图上轻轻划过,最后落在他们脚下的位置。“从这里开始。”他的目光落在林砚脸上,朝阳的光勾勒出他的轮廓,眼底的笑意比阳光更亮,“我们一起。”
林砚用力点头,握紧了沈野的手。海浪在他们周围欢快地跳跃,带着齿轮的轻鸣,带着朝阳的温度,带着两个年轻人对未来的所有向往,朝着远方漫去。沙滩上,只留下两行深深的脚印,被浪涛温柔地覆盖,又在新的晨光里,延伸向更辽阔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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