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野的侧腰缠着林砚撕成条的衬衫，血渍在布料上洇开深色的花。林砚扶着他往水塔外走，每一步都踩在碎玻璃和弹壳上，发出嘎吱的声响。蓝色晶体被沈野用绷带裹在怀里，隔着布料也能感觉到那股温润的凉，像揣着块不会融化的冰。
“老陈的遮蔽剂时效快过了。”沈野突然停在通风口下方，仰头看那片被月光洗得发白的格栅，“从正门走。”
林砚皱眉：“外面肯定还有人守着。”
“守着的是死人。”沈野扯了扯嘴角，露出点冷硬的笑意。他从后腰摸出把捡来的手枪，塞进林砚手里，“会用吗？”
林砚捏着冰凉的枪身，指尖泛白。他摇摇头，又立刻点头——在齿轮屋帮老陈拆旧枪时，他见过内部的构造，大概知道扣哪里会响。
沈野低笑一声，伸手握住他扣扳机的手指，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别扣这里。”他的指腹摩挲过扳机，留下粗糙的触感，“我们要走的是生路，不是绝路。”
正门的铁锁已经被打烂，沈野一脚踹开时，外面的风卷着沙砾扑进来，带着清晨特有的凛冽。林砚果然看见门两侧倒着几个黑影，脖颈处都有同样的锐器伤口，显然是沈野之前潜入时留下的手笔。
“往东边走。”沈野拽着他拐进条窄巷，“老陈说过，赤砂城的地下管道有个废弃出口，通向戈壁边缘。”
巷子两侧的建筑歪歪扭扭，墙皮剥落处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钢筋，像巨兽暴露的肋骨。林砚被沈野拽着跑，耳朵里灌满风声，却清晰地听见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不止一波人，有的穿着皮靴，有的是赤脚踩在沙地上的啪嗒声，显然是刀疤脸的余党和城中的流民都被惊动了。
“他们想要晶体。”林砚喘着气说，怀里的齿轮突然发烫，与沈野怀里的蓝色晶体产生了共鸣，发出细微的嗡鸣。
“不止。”沈野突然停在个井盖前，弯腰掀开沉重的铁盖，“他们想要的是‘火种’的秘密。老陈说过，这晶体里锁着赤砂城变成荒漠的原因。”
井里涌出潮湿的霉味，沈野先跳了下去，在下面稳稳接住林砚。管道里漆黑一片，只能看见彼此瞳孔里映出的微光。沈野从背包里摸出根火柴，划亮的瞬间，林砚看见管壁上布满奇怪的符号，与齿轮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这些是……”
“老陈说是星图。”沈野举着火柴往前走，火苗在他眼底跳动，“赤砂城以前不是沙漠，是有海的。”
“前面有岔路。”沈野的声音突然压低。火柴燃到了尽头，黑暗瞬间将他们吞噬，只有齿轮的微光在两人之间明明灭灭。
林砚的手指突然被沈野攥紧。他能感觉到沈野在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某种更深的恐惧。在黑暗里，那些被刻意压抑的记忆似乎正顺着管道爬出来——刀疤脸说的“搭档”，老陈含糊其辞的“事故”，还有沈野后背那道狰狞的疤痕。
“左边还是右边？”林砚轻声问，试图驱散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沈野的呼吸顿了顿：“左边。”
他们往左边走了大约百十米，管道突然变得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沈野让林砚走在前面，自己殿后，掌心始终贴着他的后心，像在确认他没有消失。
“沈野，”林砚突然停下，“你以前是不是来过这里？”
黑暗中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大概是沈野在点头。“和……搭档一起。”他的声音很涩，像被沙砾磨过，“那时候我们也在找晶体，走到这里时，他说右边的岔路有风吹过来。”
林砚回头，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却能感觉到那道落在自己背上的目光，沉重得像要把人压进地里。“那你们为什么没走右边？”
“因为我选了左边。”沈野的声音突然低下去，“他说我太相信图纸，不相信风。”
管道里陷入死寂，只有齿轮的嗡鸣越来越响。林砚突然明白过来——沈野的搭档，大概就是死在这条他选的路上。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微弱的光亮，伴随着哗哗的水声。林砚惊喜地往前走了几步，却被沈野猛地拽住。
“不对。”沈野的声音发紧，“管道里不该有水声。”
话音未落，那片光亮突然炸开，原来是有人扔了个□□进来。火舌瞬间舔上管壁，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林砚看见十几个手持砍刀的流民堵在前方，为首的是个独眼男人，脸上有道从眉骨划到下巴的疤。
“沈野，好久不见。”独眼男人笑起来，露出颗金牙，“你欠我们的血债，该还了。”
沈野将林砚护在身后，从靴筒里抽出把短刀：“是你们欠他的。”
林砚这才看清，那些流民的手臂上都有个相同的烙印——是“火种”组织的标记。老陈说过，二十年前，“火种”为了保护晶体，几乎被刀疤脸的人灭了满门，剩下的都成了流民，在赤砂城的阴影里苟活。
“当年若不是你告密，我们怎么会被围剿？”独眼男人的刀指向沈野的胸口，“阿武怎么会死？”
阿武……大概就是沈野的搭档。林砚的心猛地一沉，看向沈野的背影，那道疤痕在火光中若隐若现，像是在无声地嘶吼。
“我没有告密。”沈野的声音很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是刀疤脸伪造了证据。”
“谁信你！”流民们嘶吼着冲上来。沈野将林砚往身后一推，举刀迎了上去。短刀刺入皮肉的声音在管道里回荡，林砚看见沈野的侧腰又开始流血，染红了原本就湿透的衬衫。
他突然想起沈野教他握枪的样子，指尖的温度，还有那句“我们要走的是生路”。林砚举起枪，对准离沈野最近的那个流民，却迟迟不敢扣下扳机。
就在这时，沈野突然闷哼一声，肩膀被砍中了一刀。他踉跄着后退，撞在林砚怀里。火光中，林砚看见他的眼睛亮得惊人，不是因为愤怒，而是某种决绝。
“往右边跑。”沈野猛地将他推开，自己则冲向那群流民，“去找老陈，他知道怎么激活晶体！”
林砚被推得踉跄几步，撞在岔路口的墙壁上。左边是火光与厮杀，右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他看着沈野被流民包围，看着那把短刀在他手里越来越沉，突然想起通风管道里，沈野掌心的温度，后颈的疤痕，还有那句“别像他们一样离开”。
齿轮在掌心烫得惊人，像是在催促他做出选择。林砚深吸一口气，转身冲进了右边的岔路。他听见身后传来沈野的闷响，听见独眼男人的怒吼，却没有回头。
黑暗中，他似乎真的感觉到有风吹过来，带着潮湿的、像海一样的气息。林砚攥紧手里的枪，掌心的齿轮与沈野怀里的晶体产生剧烈的共鸣，发出几乎要震碎耳膜的嗡鸣。
他不知道沈野能不能活下来，不知道右边的岔路通向哪里，只知道自己必须跑下去——带着两个人的份，跑到有海的地方。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