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来到因力测试现场时，体育馆内已经挤满了人。
在主席台的正上方，一道写着【江州区第二十七中学49届毕业生因力测试大会】的简易横幅略微有些耷拉地悬挂着。
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仿佛还沉浸在刚刚结束中考的氛围之中。
“哎哎，昨天物理考试的最后一题……”
“回家拿数学书烧着玩了，哈哈……”
方才进入场馆地大门，闹哄哄的热闹声音便顿时如潮水一般淹没了耳畔。
看来是自己来早了。伶灯皱了皱眉头，退后几步，打算暂时出门到场馆外找个安静的地方等着。
“同学们，安静一下——”
就在这时，一句中气十足、穿透力极强的高呼蓦地从身后传来，回音在偌大的体育馆中慢慢消散，但在这之后却没有再浮现出其他的声音。
伶灯回头，只见巨大的横幅之下，不知何时出现在主席台上的是一位身材精壮、皮肤黝黑的青年男人，明明没有使用话筒，但是洪亮的讲话声却仿佛直接震入每个人的耳畔。
“同学们，中考辛苦了。欢迎各位前来参加今天的因力测试。”
“虽然大家应该事先都知道了，我还是必须再重复一遍。通过因力测试的同学，可以根据测试结果进入特殊学校，成为后备律灵师的一员。而没有通过的同学，也请千万不要灰心丧气，你们什么都没有做错，仅仅只是体质上的有所不同。”
“在场的大家都是优秀的学生，我相信，即使是作为普通人继续学习，大家也同样可以实现丝毫不逊色、甚至比许多律灵师也更远大的人生价值。”
说着，青年人举起主席台上的一块石板：
“这个叫做试灵石，可以显示你们理解和运用应力的天赋。大家一会测试的时候，只需要将你的惯用手按在石板上，一边仔细感受，一边有意识地将手往石板里往下压就好。”
“那么，同学们现在就按照前面的班级牌号，从左往右整队吧，在那之后会有老师带你们进行测试。”
虽然还沉浸在假期的松弛中，但是很快，人群还是游动着分散重组成了数列队伍。拥挤的会场好像又开阔了起来。伶灯原本就站在门口，于是慢慢溜达，排去了班级队列的最后。
恰好排在第一位的女生看到示意，走上前一步，原本抬起来扶眼镜的左手，此时却无意识地捏在眼镜架上久久不放。她盯着试灵石，一会，声音透露着些许不安，转向老师低声问道：“请问现在要开始了吗？”
老师轻轻托起女生的右手腕，微笑着说道：“别紧张，只是一下就好啦。”
于是，在众人的注视下，女生将右手按在了石板的表面上。
只见不多时，试灵石的表层似乎微微开始流动起来，仿佛变成了非牛顿流体一般，随着女生的手发力而往里塌陷进去。
与此同时，试灵石也开始散发出彩色的荧光，最初是表层的紫色，手越陷越深，发光的区域开始不断扩大，颜色也向着靛色、蓝色的方向不断过渡，最终停在了接近绿色的区域。
“是中三色！”人群中顿时生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
试灵石随着压下深度的变化，会依彩虹色谱顺序呈现不同的颜色，人们习惯性称红橙为上二色，黄绿蓝为中三色，而靛和紫则为下二色。
测试者压下的深度越深，呈现出的颜色越接近红色的那一端，就意味着天赋越好。如果完全压不下去，或者只有靛色、紫色的程度，一般就很难走上律灵师的道路。由于资源有限，他们往往继续留在普通学校读书深造，传承人类的学术与文明。
但是，如果可以达到中三色的区域，就有资格进入专门培养律灵师的高中，得到国家专门给予的资源。而传说，在很多届之前，曾经有一位学姐当场测出极其稀少的橙红色，后来在重点培养下很快成为了律灵师界的传奇人物。
但是，相比之下，下二色和对试灵石完全没有反应的才是大多数。对“奇迹和魔法”的憧憬是许多人天然的本能，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有那么好的运气，都注定得到埋藏于白日梦中的宝物。一阵骚乱过后，弥漫在体育馆凝滞的空气中更多的仍然只是沉默。
“恭喜呀。”老师面带惊喜地说道，很快招呼下一位学生。女生的表情还沉浸在不可置信中，微微欠身，一边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一边向后走去。
“哎哎，怎么样怎么样，是什么感觉呀？”
“唔……感觉有点像按进淤泥里了……然后……”
……
总体上，测试的过程非常平淡，临近结束，也没有出现哪怕一个上二色的学生，即使达到黄色和绿色的也只是寥寥无几。老师们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总有原本满怀希望和热情的学生，一言不发地走出了会场。
毕竟，对于因力这种神秘存在，那些天生就能理解并与之共鸣的天才，出现的概率比抽卡游戏里SSR微小到超脱人类直觉理解的数字还要低。更何况，在这里可不存在什么“保底”。
体育馆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点点散去，立在伶灯面前的，终于不再是后脑勺了。即便观察了那么久，要说完全不紧张也是不可能的。虽然伶灯对于是否想要成为律灵师这件事始终没有清晰的实感，但是相比之下，接下来的几秒之间就有可能决定将来的人生，这让她突然感受到一种奇妙的梦幻感。
老师打了个哈欠，拍了拍伶灯的肩膀，“哦，就剩你啦。别紧张，快点儿来吧。”
是的，无论结果怎样，都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到这里，伶灯忽然间好像轻快了起来，向前一大步，将掌心落在了泛出镜面般光泽的石板上。
霎时间，一股寒意顺着手臂入侵伶灯的心脏和全身。她感到自己不是在触摸石板，而是将手按在了一层冰面之上。伶灯稍一用力，忽然，手就好像穿透了南方冬日薄薄的冰面，探入其下冰冷的水中。与此同时，试灵石的也开始亮起了紫色的微光。
“嗯……这种感觉……”伶灯感到，这丝明明来自试灵石的寒意，却好像非常熟悉，被身体自然而然地接纳过来。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一边仔细感受，一边继续向下探索。
靛色……蓝色……
进入绿色区域了。一旁的老师眼神微动。
然而伶灯还完全没有感觉到传说中泥泞般的阻力。继续向这泓深水般的空间深处探去，刺骨的寒冷中开始掺入了一丝暖意。
绿色的光彩缓慢流动着，开始渗透出金黄色的光彩。
这种感觉……是什么呢？伶灯没有意识到周围气氛微妙的变化，只是双眼轻闭，她感到在这不远的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等待着她。
金黄色的流光开始沸腾起来，跳动着的颜色越发厚重，如同直视夕时西沉的红日。
一旁的老师已经瞪大了双眼，捂嘴说不出话；而周围却已经有学生尖叫起来：“快看！上二色！天啊，有人测出红色了！！！”
想起来了。这种感觉……
是每一次握住那枚羽毛吊坠时，那种漾入心灵的清风。既温暖，而又清澈，仿佛可以赋予自己全新的生命力一般。
想到这里，伶灯忽然感到无比放松。她嘴角微微勾起，身体向前倾去，就像要拥抱什么似的，再一次向前迈出了一大步，用全身的重量将手压向那炽热的“水底”。
而她不会知道的是，静静躺在胸前的那枚“羽毛”，此时此刻仿若活物呼吸，闪烁之间正幽幽散发着银白色的荧光。
咔。
不知何物崩裂的声音，突然之间穿入了在场所有人的鼓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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