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沈霁明是如何在这么短时间凑齐的聘礼,曲霜姿看见一排排的红木箱摆在院子里,每箱都装得满满当当,里头的金银珠宝直晃人眼。
“他这是怎么凑齐的啊?”曲霜姿微蹙着眉头,“这些都是身外之物,我们成亲又不是为这些。”
“我的女儿值得这世间最好的。”余肃还算满意,差人送了彩礼到沈府。浩浩荡荡的两支队伍,一早一晚相继游街,一支更比一支长。
围在道路两旁的百姓都满脸艳羡,啧啧称奇。盛京已许久没有这么隆重的结亲仪式,更别提现在只是订婚,根本不敢相信等到真正成亲那时,盛京城会热闹喜庆成什么样子。
“居然是余相大人的千金要和邵辰质子结亲。这曲大人也好生了得,虽然只是个义女,可是行事都像极了余相,都是实打实的为了天下百姓的好官啊!难怪余大人如此疼爱她,这可比亲闺女还亲呐。”有人忍不住感慨。
旁边人立即开玩笑给了他一肘,“什么义女不义女,余相大人无妻无子,这曲大人是他看着长大的,和亲生的又有什么区别。”
但还有人忧心忡忡,替余肃忧思,“我听闻前两日陛下还说曲大人是他选定的儿媳,肯定是要嫁入皇室的……余大人此举……”
“皇命难违啊,咱们那位陛下可越来越强横暴戾了。”人群中传开低低的抱怨声,不少人都听到了,却也只敢在心中默默附和。
气氛瞬间变得压抑,眨眼的功夫就陷入死寂,人们低着头散了开来。
曲霜姿一路来到御察司,居然都没有什么人同她道贺,都是远远就避开了她。她无奈至极,“好歹也算是喜事吧,怎么都和躲瘟神似的,温孤昪又没下旨,我想嫁谁嫁谁还不行吗?”
江梅红着眼眶闷声不响。
“我订婚你哭什么?”曲霜姿哭笑不得,戳戳江梅的额头。
“学学你乐知姐,她可不会随随便便的哭鼻子,今天她都忙死了,一直在帮忙核对彩礼和聘礼呢。”
江梅鼓着嘴巴哼哼道:“我就是想哭不行吗?”
曲霜姿向来无心情爱,如今却说订婚就订婚了,根本不给她心理准备。
长风最近忙得人影都看不着,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曲霜姿哀叹一声,望着桌子上堆得小山似的卷宗发愁。
世道乱,人与人之间的矛盾也容易被激起,烧杀抢掠之事各地都有不少,虽然再没有比较严重恶劣的案件,但百姓每天生活在恐惧忧虑之中也不是办法。
江梅小步跑进屋,“霜姿,林小姐说今日在老地方聚聚呢。”
曲霜姿眼睛一亮,“知道了。”
然而江梅今日格外黏人,一直在她左右打转,青涩稚嫩的眉眼饱含忧愁。
曲霜姿终于看过一批卷宗,她仔细将这些卷宗分类,轻轻放到了旁边。江梅借此机会凑上前来,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这充满渴求的无辜目光落在谁身上都恐怕受不住。
“想说什么?”曲霜姿扶额苦笑。
小姑娘格外认真地盯着她,一字一句道:“霜姿,你是真的喜欢沈大人吗?”
见曲霜姿愣住,小梅又忙补充,“我就是怕你将自己托付错了人,害怕他不是你的良配。”向来聪明伶俐的少女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曲霜姿看着她不自觉唇角上扬。
“至少现在看来,他还不错。”比起那些两面三刀之人。
曲霜姿宠溺地摸了摸江梅的头,想到江梅也快及笄了,于是又耐心道:“我又不是一个摆设物件,哪里是需要托付给别人的,要是我们不合适,大不了和离,一拍两散便是了。”
“可是人人都说,成亲嫁娶是终身大事,不得马虎的。”江梅呆呆地看着曲霜姿。
“成亲确实重要,但重要在要看清、要信任一个人,并彼此相互选择是很难的。而不是说成亲了就要永远绑在一起,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成亲后依旧是他们自己。”
“就像小梅是我的妹妹,不管是我成婚还是你成婚,你都是我的小妹妹。”曲霜姿笑得温柔,她知道江梅心思灵巧,会懂得她说的道理。
江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而等她想到曲霜姿喊自己小妹妹,又忍不住臊红了脸,转身就要跑走。
曲霜姿见状放心下来,急急拉住她的衣袖。
“怎么突然问这个,你觉得沈大人不好吗?”她好奇地问。
江梅思忖片刻,才扭扭捏捏地开口:“是乐知姐说,沈大人是邵辰的弃子,也得不到大安的重用,无权无势的。”
她心虚地朝门外瞥了眼,确认没有旁人才压低声音,“配不上你。”
“那她没说,谁才能配得上我?”曲霜姿微微皱眉,眯着眼继续问。
乐知不言,兀自摇摇头。
曲霜姿大概知道答案了,乐知如今也十六了,正是慢慢懂得情爱的年纪。她整日里看着温孤嘉宥便双眼放光,自然觉得大皇子这样的天之骄子才是好儿郎。
温孤嘉宥看着温善,可实则五脏六腑都是黑的,只怕乐知生错心思,以后再有什么不好。
“那你回去问问你乐知姐,看看她可有什么心仪之人。不论那人是何等身份,只要品行端正、为人良善,我便尽全力帮她说媒。”
乐知噘噘嘴,不情不愿地应了声。
她要出去时,恰恰满脸阴郁的长风推门而入。
曲霜姿撑着脑袋打哈欠,她调笑道:“哟,羌大侠这是怎么了?这借你的银子我可都还上了,这个月的工钱也涨了,怎么还对我没个好眼色?”
长风斜睨她,“乱说。”
“我向来都是这副表情。”他一本正经道。
倒也差不多。
曲霜姿伸了个懒腰,转而正色道:“最近大皇子可有什么行动?朝中立储之争的风向是否改变?”
温孤嘉宥是大世家推出的代表,加上目前二皇子和三皇子争储的意愿貌似都不怎么高,大皇子应当是无需烦忧的。
只是那作为关键证据的账本,毕竟是余肃曲霜姿他们的手笔,大皇子估计早就怀疑到了他们头上。
“最近大皇子都很少露面,也没怎么来御察司,至于他在做什么……”长风拧眉不语。
查不到,很正常。
“安啦。”曲霜姿呼出口气。
敌在暗,我在明。曲霜姿只能尽力提防着,所幸除了这桩婚事,他们也没有什么能叫人拿捏的错处。
“温孤嘉宥该对我恨之入骨,应该不会拿这件事做什么幺蛾子,要是他娶了我后再要杀要剐,还得被安一个杀妻虐妻的罪名呢。”曲霜姿开玩笑似地说着。
长风久久注视着她,眼神晦暗不明,莫名地沉默。
“姑娘家家的,总把这些挂在嘴上。”他好不容易舍得开口,却是句埋怨。
曲霜姿欠了一声,专心看起卷宗来。
兰州李寡妇离奇自杀,官府查案时将此定论为思念先夫所致。坊间流言称邻居卢二虎和李寡妇有私情,卢二虎在死者自杀前一天还翻墙去了李家。因此又得出,李寡妇也许是觉愧对死去的丈夫才有此行径。
但死者平生又以端庄文静著称,和旁人私通的可能性不大。
退一万步讲,就算二人真有什么感情,男未婚女未嫁的,又算什么私通?
你情我愿的事情,又哪里犯得着突然心生愧疚要自杀?
前不久御察司发现不对劲后,便派人去查,果然发现那李姑娘有被侵犯和殴打过的痕迹。
李姑娘的前婆婆也出来作证,说自家儿媳绝对没有和人私通,是卢二虎整日里上门骚扰,她们一直隐忍着没敢报官。
就算报官了,官府大抵也不会管的,反而会成为别人的饭后谈资。
而卢二虎被抓捕时,还乐得悠闲地在酒楼里宣扬自己“和寡妇私通”的感受。
曲霜姿看着看着就想在卷宗上啐一口。
这混蛋的世道。
又有一案。
沿州的翰文学堂,三名富家子弟杀害一寒门学生后将人活埋,官府半个月都没找到杀人凶手,最后是其中一个富家子弟喝醉后自己大嘴巴将事情捅了出来。
但其实人证物证早就找到,只是官府被收买替其隐瞒。如今东窗事发,也不过是过个场面挨板子,说是几位公子哥年纪小不懂事,连牢狱之灾都不必受。
曲霜姿咬牙切齿地在卷宗上批下“重审”两个大字。
这该死的世道。
“之前事情太多一直耽搁,这培养仵作还是不能耽搁,起码验尸就不会马马虎虎。”仵作便是死者的嘴,之前曲霜姿还亲自去授过课,希望能为大安培养一批专业的仵作。
但这一年多以来,大安这盛世的面具一点点被撕破,暴露出底层最肮脏的黑暗,很多改革就更难实行了。
“咱们先从御察司内部开始培养吧。”曲霜姿叹息。
长风赞同道:“确实是个好主意,大理寺那边林小姐和霍迁应该都能帮得上忙。”
曲霜姿拍了拍脑袋,这才想起晚上还有约,马不停蹄地就跑了出去,“小梅,小梅!咱们快走!”
长风哭笑不得地站在原地,他目光紧紧黏在女子的背影上,难舍难分。直到曲霜姿的影子彻底消失不见,他才略有些落寞地垂下眼帘,乌黑的眸子里没有半丝光亮。
这个家伙,怎么对每个人都很好。
[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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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终身的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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