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思戎没好气看了他一眼,怪他刚才一直坐视不理。
陆东华面有难色,等着青衣女子的回答。
干瘦人又砸吧了几下嘴,青衣女子说:“亵渎他的人要拿一只手来献祭!”
陆东华吓得面如土色,咵地一声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神灵,看在我儿子年少无知的份上,饶了他吧!”
青衣女子神色慵懒地看了看滚在泥地里挣扎求生的一群群蚂蚁,说:“饶了你的儿子,还是饶了你的同族人?”
陆东华吓得瘫在地上,同族人吓得跪地大喊:“神灵啊,饶了我们吧!”
一个下巴上长着灰色短须的中年汉子正色说:“陆东华,你的儿子你疼,那我们的儿子呢?”
他如此一说,引得众人纷纷哭天抢地。
陆东华也哭了起来:“赵御礼,他们要砍我儿子的手啊!”
赵御礼扶起一个以头撞地的素衣年轻人,怒道:“可这样子下去,可能会要了我儿子的命!”
更有一鹤发老妪指着陆思戎骂:“你个小畜牲得罪神灵,连累了无辜的人,还不赶快给神灵赔罪!”
“梁三婶!”陆东华喊了这一声,眼泪刷地落了下来。
梁希文决绝地扭过头去。
就像海水推着浪潮上涌似地,时针一分一秒走,越来越多的骂声,像一只只小虫,钻进了陆思戎的心里,他逐渐感到一种,渗透到骨子里的寒意。
青衣女子仿佛戏谑似地问陆东华:“你来选择,是要神灵饶了你儿子,还是族人?”
陆东华绝望地动了一下嘴唇,什么也说不出来。此时,众人心中的愤怒像火山一样迸发,几个被亲人的痛苦折腾得快要疯了的男子,像狂风一般卷向前,死死扣了陆思戎的双手:“砍他的左手还是右手?”
青衣女子轻笑一声:“都可以!”
又有人递来一把砍刀,到了这一步,陆思戎方才感觉到满心的恐惧,但他仍忍着不吭一声,也不肯面露一丝告饶之色,他甚至有些置身事外地,茫然地看着他们把自己的手按在地上。
不远处,陆雪芝艰难地发出嗯嗯的声音,泪水夺眶而出,怎么也停不下来。
陆东华本能地冲过去要和他们拼了,半路却被人打了一棍子,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
陆思戎这才有了一点意识,喊了一声爸,用尽力气挣扎,但,人们像被铃铛控制住了的流着口水的狗一样,急切地想要达成自己想要的结果,像巨石一样压在他的身上。
就在这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平生从未有过的绝望。
“住手!”
就像死水被投入一颗石子,一切有了新的变化。
听到声音,握着砍刀的男子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新雨,你怎么来了?”
陆思戎感觉像从一场大梦中苏醒了过来,艰难地转过脸去看这个打破了他的残酷的命运桎梏的女子。她留着披肩的中长发,一双眼睛清澈明亮,身着一件淡紫色纱裙。
“四哥,我叫你住手!”赵新雨不怒而威。
赵前浦停了手,其他人也冷静下来,但没有要放了陆思戎的意思,只是疑惑地看着赵新雨。
她说:“放了他吧,我可以救你们。”
他们向来听赵新雨的,便松开了钳制住陆思戎胳膊的手。
青衣女子不可置信地问:“你们,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活活折磨死?”
赵新雨淡淡地看她:“不会,我说了会救他们。”又转过身来,眼中含着欣喜地看着陆思戎,说:“你,好样的!”
陆思戎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脱离了自己,以至于现实中的他没有一点反应,就连胳膊上的疼痛也完全忘记。等他回到他自身,新雨已经离开了,他莫名有点怅惘。
新雨短暂的离开让人们又有一丝惶惑和不安,但没有多久,赵天海从神庙中走了出来,轻轻在青衣女子耳边说了几句,青衣女子听了,先是脸上显出惊讶之色,俄而轻蔑大笑:“你在说什么?没有神灵的宽宥,众人如何能得救?”
人们又骚动起来。
赵天海那番匪夷所思的话,更让青衣女子觉得他是束手无策,便不无轻视地说:“神灵已经对你的族人网开一面了,你不能连一个亵渎他的人也要包庇,不能如此贪心,否则……”她假做双手合十,动作看着很是滑稽,“神灵会降下更大的灾祸!”
“砍了陆思戎的手吧,我求求你们了!”一个面色发白的年轻妇人看着她奄奄一息的丈夫,无可奈何哀求着。
赵天海急得摇头叹息,这时,新雨从神庙中慢慢走出来,手里拿了一个蓝色琉璃瓶,瓶身有些发黑,看来是她常用的。她把瓶子递给赵天海,说:“爸,这些药给他们!”声音有些颤抖。
赵天海又是叹息一声,吩咐人把药分给那些倒地不起的人吃了,不久,他们都慢慢恢复了血色,也渐渐从抽搐痛苦中缓解过来。
陆思戎看着姑姑身体好转,心里晴朗了些,又回头去看赵新雨,只见她慢慢走进了黑色的神庙深处。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说不上为什么,再细看一眼,她似乎躺在地上了。他很不放心,趁乱偷偷溜了进去。
果然,赵新雨此时还躺在冰凉的地上。
陆思戎心里像被一块石头击打了一下,连忙过去抱起她,此时,她醒了过来,惊讶地看他一眼,又看看周围,问:“你怎么进来了?”
他抱着她放在角落里的长木椅上,拿了一个神像脚底下用来祭拜但几乎没人用的软枕放在她后背让她靠着,说:“我走进来的。”
赵新雨噗嗤一笑,说:“你不怕被人砍手了?”又微微低了一下头,看起来有气无力的样子。
陆思戎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说:“你是不是低血糖了?快吃了它!”
赵新雨更加笑得厉害,但她渐渐笑不起来,最后只说:“我累了,要睡了,你走吧……”便躺下去闭上眼睛。
陆思戎拆了巧克力的包装纸,想要喂给她吃,但她似乎连吃的力气都没有了,他便从放在窗台上的水壶里倒了一点热水,把巧克力碾碎了放在水里,然后喂她喝。
赵新雨也喝不了,她气若游丝地说:“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陆思戎心急说:“不对,你一定不对。”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情急之下,竟说:“看来得给你输血。”
赵新雨面露一丝惊讶,但她已经说不出话来。
陆思戎脱下外衣盖在她身上,说:“你等我,我去找人来救你。”便又溜了出去。
赵新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觉得好笑,就这么开心地,心里笑着睡了。
不久,她恢复过来,这时,陆思戎也刚好带着梁落鱼进来了,看到她似乎安然无恙地抱膝坐在长木椅上,神清气爽,便奇怪地问:“你……没事了?”
梁落鱼上下端详着她,又仔细查看询问了,发现好像确实没什么事。
“你是梁家的?”赵新雨淡淡地问她。
“是啊?”梁落鱼见她似乎话有深意,便问:“怎么了?”
新雨还是淡淡的:“没事。”
这时,赵天海和青衣女子走了进来。那青衣女子深深看了新雨一眼,旋即说:“神灵说,他宽恕了你的族人,但没有宽恕这个亵渎他的人!”
新雨不去看她,这让她脸上有些难堪,只听新雨说:“你的话很无理。神灵既然宽恕了众人,自然也就不会觉得被亵渎了吧?”
青衣女子恼羞成怒:“但是,这个人的灵魂有污点,神灵说他需要净化。”
“你没有污点吗?我们都没有污点吗?我看他比你们都干净得多!”新雨正色道。
“新雨!”赵天海此刻似乎很着急,说,“神灵说他需要净化,就让他去净化吧!族人们在等着!”
赵新雨面露惊奇之色,她凝神片刻,问:“族人们在等什么?”
赵天海闷声不吭。青衣女子似笑非笑,说:“在等神灵的馈赠啊!”说完饶有意味地看着她。
新雨不想再和她啰嗦,起身的时候有一些站不稳,陆思戎和梁落鱼都伸手去扶她,她似乎不愿意理睬梁落鱼,抓了陆思戎的手,拉他一起出了神殿。
梁落鱼不知个中情由,也没有多想,跟在了身后。
就这一会功夫,他们折腾出了新花样。
有时候,众人会因时而变,倒显得那些不变的人成了异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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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恐惧与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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