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主继任典礼只有五天了。
随着时间临近,凤凰丛内越来越热闹,就连乐正公故居前的凤凰花都在渐渐完成由白至红的转变,等到家主真正更新换代,凤凰花就会再度恢复赤红之色,是个很好的寓意。
乐昭郎久未来见乐燎原,见了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带走了乐宴所赠的异兽。一时之间像落进油锅的一滴水,炸裂无数风声。
虽然是乐燎原自己要求的,但他也知道乐昭郎是怎么想的。说到底,他们都不信乐宴会束手就擒,更不信乐宴耗费时间精力只为做无用功。
算算时间,乐宴也该出手了。
乐燎原看不透他,就觉得他有意思。他日日送礼而来,虽然莫名其妙,有时还惹得他炸毛,但实在是个妙人。
今日白天乐昭郎来了,乐宴就没来,乐燎原吃过晚饭就在等,听到熟悉的动静,没见到人就先发了声:“怎的现在才来?”
单论交集,二人有增无减,玩笑之下是有一层表面的亲近的。乐宴说:“你还盼着我来呢?”
乐燎原哼了一声,说:“谈不上,你爱来不来。”
乐宴跨进来,边走边说:“那是,你有了别人,就立刻抛弃了我。”
乐燎原:“……”
乐宴略沉了脸,有个生气的脸色却不像真心生气的样子,说:“今日空手来的。”
乐燎原左瞧瞧右瞧瞧,不禁“哟”了一声,说:“竟然是真的空手。”
乐燎原暗自顺了两口气,心想你小子终于要忍不住了。
乐宴来回扫了一眼,还能和乐燎原开玩笑:“没有都送人嘛。”
乐燎原睁眼说瞎话:“家主开口,我岂能不给?旁的都看不上,大概是你猎的异兽的确独一无二。”
乐宴听了火上浇油的话也没发作,哼笑一声,说:“ 你给了他,可不要后悔!”
这话有点怪,乐燎原装个无辜,说;“他拿走了也好,我都不敢出门,吓都吓死了。”
“说的多委屈似的。”乐宴一直站着,没有入座:“现在可以出门了,我正好带你去个地方。”
乐宴兜了数日的圈子,终于露了眉目。
乐燎原皱了皱眉,还能拿乔:“谁知道你要把我骗到哪里去?现在夜已深,我要睡觉了。”
“戌时刚到就睡,临近午时才起,你一日能睡这么多时辰?”乐宴揶揄的很自然,不似半点勉强:“黄道吉日,不去后悔。”
乐燎原眼巴巴看着他。
乐宴再加一句:“送你这么多东西都没有踩到点上,总要做点别的尝试。就在这凤凰丛中,保你无忧,放心吧。”
乐燎原讷讷低头,结果没注意到脚下的门槛,差点摔了一跤。
乐宴抱胸倚在门边看着,月光半明半昧,把他的半边侧脸照的很清楚。他有一瞬纯粹的笑意,像是觉得有趣。
乐燎原狠狠瞪他一眼,想自己本想看乐宴的笑话,哪知先成了别人的笑话:“还不是因为你害我几日都出不了门!”
乐宴笑意不减,说:“你想出门,找我啊。”
乐宴下意识要扶,但乐燎原一手已扶上了门框,一时四目相对有微妙的尴尬。乐燎原像是想证明自己没事似的,几步蹦蹦跳跳直接到了乐宴的前面。
他靠自己,不会依赖谁。
归根结底,他对乐宴并无十分的信任,不止乐宴,乐昭郎亦是。
乐宴追上他,没事人一样说:“走那么快干嘛。”
乐燎原知道乐宴是有意识的,但这意识若有还无,在他们之间似乎也不成事。只是乐燎原自己有些过不去,便岔开话题:“乐氏的月光总像是离得格外近。”
乐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说话只说了一半:“修真者远离尘世,就喜欢把仙府往高处建。凤凰丛其实不算高,你可知兖州何氏九重境,仙府九重,可真是要到天上去了。”
乐燎原问:“仙府九重,九重宅院吗?”
“修真界并非有单独的界,正如凤凰丛立于乐州,凡人所见不过幽深府邸,入内才知玄妙。但还有一类地方,可以靠术法完全隐匿,不得其法,连入口都看不到,更别谈进入了。”乐宴看他一眼,目光飞闪而过,有些心不在焉:“何氏仙府极大,一眼望不到头,但九重境之名的来源是相传仙府之中坐拥九重秘境,具体真假,恐怕只有何氏中人清楚了。”
乐燎原想象了一下,说:“难道何氏府中藏了九个郁都?”
乐宴脸色骤变,问:“你怎么知道郁都?”
我不仅知道,我还去过呢——但乐燎原很快意识到这话不可轻易出口,于是改口说的轻巧:“乐昭郎说的,他说凌波卷来源郁都,提了一嘴。”
乐宴再度看他,目光闪烁之下可见犹疑,还是说:“那是修真界的重罪之地,若非郁都王室昏聩多妖,修真界能提前精进个百年千年都不止。”
与其说是乐宴信了他,不如说乐宴更不想提及郁都。
修真界还有王室,实在离谱。都来修仙了,还要人做奴才,郁都真是不亡不行。
乐燎原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郁都没了,那凌波卷……”
乐宴像是给他面子才不得不答的:“说起来,郁都是最早的修真者集结之地,传说中编写凌波卷的唯一的升仙者就是在郁都飞升的。正因为他,才令他家族壮大,从此成为郁都王室。后来郁都王室无能,家族兴起,不少家族干脆迁出了郁都,反过来就导致郁都王室更加衰微。”
“再后来,其实就在几十年前,听说郁都王室召集各大家族进行清谈会,现在的四大世家,也就是乐氏、徐氏、何氏、冯氏的家主到的比较早,发现郁都王室试图借凌波卷之力将来访家族尽数覆灭。以正公祖为首的家主们自然试图阻止,但凌波卷的力量太强——那的确是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郁都一瞬之间千里焦土,无人生还。”
乐燎原是见过郁都遗址的,此刻想起仍不免打了个寒颤。
乐宴提及亦是庆幸:“幸好凌波卷有灵,单单护住了先祖们。等到他们清醒,凌波卷自己分成五份,自愿归属它们。若说郁都王室凭凌波卷屹立千年却入衰微,修真者们对凌波卷的威力还有所疑虑的话,郁都一夜自此再无议论之声。因为有凌波卷,才有如今的四大世家。”
乐燎原只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去了四个人,凌波卷要自己分成五份?”
乐宴的表情很难看。
乐燎原说:“难道没有人问过?”
“当然有。”乐宴很苦恼,最后只能说:“我不知道。”
乐宴自然是站在乐氏那一边的,乐氏得益,他犯不着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况且,他也很可能真的不知道。
乐燎原在底层摸爬滚打多年,他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听了两轮郁都故事,大差不差,但他知道这不会是真的,至少不会是全部真相。
郁都已灭,盖棺定论,现在已经披上了一层华丽的衣裳,何必揭开。
乐燎原进入修真界十来天,没见过多少高人一等的奇幻法术,修真界粉饰太平的事情倒是见了一桩又一桩。
都要习惯了。
乐燎原犹自怔忡,乐宴又看了他一眼。
乐燎原从出门就注意到了,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不由得问:“方才我就想问了,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吗?”
乐宴再看他一眼,低头,忽的抿嘴笑了,说:“你生长在农户,这辈子有因为美色得到什么好处吗?”
“!”乐燎原错愕之余硬是挤出了一句:“没有。”
假的。
乐燎原万万没想到乐宴的想法能拐到这里去,已经不能用离奇来形容了,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这么多天,在这里犯了病?
“骗我的吧。”乐宴毫无疑问,指了指天,笑的更狡黠:“方才月光之下,真是别有一番风情。”
乐燎原皱了皱眉。
风情二字就像是拂面的风突然变成了刀子,猝不及防而又深可见骨。
乐燎原记得陈商就曾说过,画面有损你风情,我还是喜欢你本来的样子。
他当然知道自己好看,但他这一生前十七年从未因美貌遇见好事。
乐燎原抬头,如果他可以的话,大概会把月亮就此扣下来,不仅扣下来,还要踩上几脚。
乐宴不知他想法,大概这话憋了一路不吐不快,又说:“我那时初见你,就知道你必是我乐氏人。”
那实在是你有眼无珠。
乐燎原心中嗤笑,眼色就更冷了。那不是一个被夸赞之后该有的反应,乐燎原正了正色,说:“我没想到你如此在意容貌。”
乐宴没当回事,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小公子丽色殊人,我看了一眼,自然还想再看。”
乐燎原说:“都说昭郎俊美无俦,你也想多看几眼吗?”
乐宴果然色变,但很快恢复如常,说:“乐白说的,还是你说?焉知他成我乐氏人,不是凭了那张脸?”
乐燎原摊了摊手,说:“未必不可能。”
乐宴哈哈大笑,此刻盯着乐燎原,飘忽尽除,近距离之下就没有什么余地了,说:“若说他俊美无俦,那是乐氏还没有你,如今有了你,他该让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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