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灵！你给我滚过来！我有事问你！”
飘忽的风声骤然大了起来，四周涌来了团团灵火，聚集成人形。
它周身泛着蓝色的微光，有将近三米多高，长着鹿的角。山灵俯身下来，火焰凝聚而成的长发垂落，发梢还跳跃着蓝色火焰。
沈洛见抬头，对上它冷冽的、没有瞳孔的眼睛。
山灵盯着近在咫尺的沈洛见，空荡的胸腔好像也有了心脏跳跃的感觉。
好小一只，真可爱。
眼睛是绿色的呢……
凶巴巴的样子也很可爱。
沈洛见瞪着他说：“你就长这样？鬼火少年？”
相九、庄红鲤、杨钦：“……”
山灵面露困惑，微微歪了下头，看着他。
杨钦凑在沈洛见耳边小声说：“洛啊，鬼火少年得有摩托车。”
沈洛见抱着手臂：“我不管。”
山灵好像明白了什么，洛洛是不是不喜欢它的样子？
确实，人类总是很难接受它的模样。
没关系，它还会变换外貌。
山灵依旧是面无表情，周身飘荡的灵火往躯干坍缩，让它进一步缩小、凝实，最后变得和相九差不多高。
——脸和相九长得一模一样。
沈洛见微微睁大眼睛，偏过头看看相九，再看看山灵——这是相九的蓝精灵版？
相九冷冷道：“变回去。”
沈洛见也跟着说：“变回去！”
山灵略微蹙眉，这也不满意？洛洛喜欢什么样的脸呢？
它决定让沈洛见自己挑选。
山灵重新腾起到三米多高，面孔在蓝色火焰中逐渐消融，变得平滑无孔，它张开双臂，腋下与躯干有薄膜相连，像是披风，涌现出一张张面孔。
那都是山灵见过的人的脸。
总有洛洛喜欢的吧……
众人却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
现在的山灵，像是一个个头颅堆成的小山，在淡蓝的幽幽火焰中涌现又消失，不断变形，簇拥着最上面一张平滑的、没有五官的脸，额角生出枝桠一般的鹿角。
何其诡异，何其可怖！
杨钦头皮一阵发麻，感觉身上起了一层层的鸡皮疙瘩。
他正待抽出自己藏在衣袍里的桃木剑，旁边庄红鲤却“啊” 了一声，指着山灵身上一处：“你看这个！”
杨钦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失踪的学生之一！
那张平滑的面孔偏向了庄红鲤，好像是在“看”他。
这个人，好像是洛洛的朋友……那就送给他吧。
山灵思考了片刻，把他选中的那张面孔撕扯下来，让其飞到了庄红鲤的眼前，悬停着。
庄红鲤吓得窜了起来：“我靠！”
他紧紧抓住了沈洛见的肩膀，腿一阵阵发软，旁边杨钦忽然道：“还有……都在这里！”
杨钦已经将桃木剑拔了出来，快速用剑尖指出那些脸，回头对着沈洛见喊道：“那些失踪学生都在这里，都——”
话音未落，山灵就把那些面孔一一撕落，一挥手，都送到了杨钦面前。
这个也是洛洛的朋友。虽然他有些贪心，要的有一些多，不过没关系，洛洛的朋友也是它的朋友。
杨钦看着自己面前悬停着的一张张面孔，感到一阵眩晕。
这是什么意思？这些同学的灵都已经被山灵吞噬了吗？
要冷静，要冷静……这种山灵吞噬灵魂，嚼都不带嚼的，只要让它都吐出来，只要这些同学的□□还在……靠。原始森林的环境里，说不定已经被野生动物吃掉了。
“你把他们怎么了！”沈洛见往前一步，直视着上面那张平滑的面孔。
反正他已经死了，也不怕再死一次。
山灵指了指自己。
我吗？
山灵收拢手臂，蹲下来，想要靠近一点沈洛见，但是他很快躲开了。
沈洛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居然觉得现在的蓝精灵有点可怜巴巴的意味，像是蹲在身前的一条大狗。
长着鹿角的蓝精灵大狗……呃，好奇怪的混搭。
但是很快，那种错觉就烟消云散。
山灵把手臂伸入自己的腹部，从里面掏出了一把摔得四分五裂的其布厄。
——这绝对是威胁！
是不是想说，他们要是胆敢反抗，就有如此琴！
山灵还在可怜巴巴地举着其布厄，杨钦正准备给他来一剑，沈洛见正气不打一处来想给他一顿猫猫拳。
旁边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山灵？”
众人（鬼）（灵）寻声望去，发现石制台阶上站着道身影，白发整齐盘起，面容沉肃，手中执着沉檀木手杖，手杖顶部仿佛是群蛇盘绕。
她旁边侍立着一个中年女性，也同样盘着头发，蛇形银耳铛蜿蜒向下，坠在脸侧，映照出山灵身上的幽幽蓝光。
相九恭敬道：“女母。长老。”
女母并未回应，长老向他轻轻颔首，而后和女母一样看向山灵。
山灵卷积着蓝色火焰重新站起，平滑的面孔上重新组成了五官，无瞳之眸与台阶上的女母相对。
女母声音平静：“不必我请您回去了吧。”
它垂眸，又看了一眼沈洛见。
女母说：“这是寨子的客人。”
山灵没有表情的脸上，好似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它周身狂风骤起，刮得几人都睁不开眼，再回过神来，原本它站立的地方已经是空空荡荡——沈洛见被他卷走了！
女母脸色一沉，九头蛇杖前挥，那些木雕而成盘旋缠绕的黑蛇好似活了过来，在黑夜里，一双双金色的眼眸亮起，脱出手杖，在黑夜掩盖下迅速膨胀为了一条巨蛇，发出木头碰撞的咔哒咔哒声响，朝着寨外群山飞去。
庄红鲤睁大眼睛：“我靠……”
杨钦提剑要追，却被半空中的黑色巨蛇震慑到僵直在原地，张着嘴，许久才发出一声：
“牛逼。”
相九刚要动身赶上，长老的目光却骤然射来，琥珀一样的眼眸在黑暗里也像是变作金黄，喝出一个字：“止！”
那个字像是律令一般，剥夺了他的所有想法与动作，让他变得像是木雕一样僵直。
为什么？
长老合上眼，掩住金黄眼眸，扶着女母转身离去。
——
沈洛见只觉得自己被放在滚筒洗衣机里卷啊卷，等到了一处平稳的山崖上，山灵将他轻轻放下，他站不稳，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山灵蹲下来，看着他吐。
说是吐，毕竟沈洛见是鬼，其实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沈洛见只觉得头晕目眩，不得不变回猫，四肢着地，才觉得好过一点。
现在的沈洛见太小了，山灵不得不趴在地上，继续看着他。
好可爱，四条猫腿各趴各的。
沈洛见缓了好一会儿，发现山灵就只是趴着看自己，还没有要动嘴吃它的意思。
他于是换了个姿势，露出肚皮。
反正都要被吞噬，不如用最舒服的姿势被吞噬。
山灵继续盯着他，也不说话，也不笑。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像是两个大灯泡。
好可爱，露肚皮。山灵想。
自己晚上也是镭射猫眼，比他还亮呢。沈洛见想。
沈洛见感觉自己好受点儿了，又翻身趴了回去，对上山灵没有表情的脸。贴着地面，继续盯自己。
沈洛见：“……”神经吧。
正在腹诽，视线内多了一双鞋，是布制的，而后是轻柔的女声传来：“山灵，你把女母引过来了。”
沈洛见抬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送葬的时候，她就在棺材旁边，相九说棺材里面是她的爱人。
她叫乌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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