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九一直睁着眼，盯着小猫团的举动。沈洛见在对面两张床上闪转腾挪，忙忙叨叨地给两个猫猫教信徒附加阴气。
等到后半夜，身上微微一沉，奶牛大王终于大驾光临，压在了他的身上。
沈洛见刚趴上去，便发现相九还没睡，眼睛在黑夜里泛着幽幽光亮，略带哀怨。
他仔细回忆了一番，刚刚应该没有发出声音吧？他可是潜行大师——那边两位同学现在还睡得死沉呢。
沈洛见喵喵叫了两声：怎么了喵？
像是听懂了，相九说：“……你还挺会雨露均沾。”
喵喵？
雨露均沾是什么意思？
相九看着奶牛猫懵懂的圆眼睛，叹了口气，把他抱紧，脸贴上小猫粉色的湿润的鼻子。
或许因为是灵体凝成，他感觉不到小猫的心跳呼吸，柔软的身体也冰冷彻骨。
……像是只小猫玩偶。
人形也像是漂亮的洋娃娃。
相九将手埋进小猫的丰软皮毛里，开始幻想他生前的样子……一定要比自己所有的想像更加生动可爱。
他就这么抱着小猫睡着了。梦里，他好似来到了洛洛生前，和他同寝。小洛就站在404里，好奇地跟他打招呼：「你是我的室友吗？你好，我叫沈洛见。」
另外两个床位属于杨钦和那个叫“红红”的男生，他们也在收拾东西，铺床，摆自己的日用品。杨钦问沈洛见收拾好了要不要一起去乐团，“红红”过来搂住洛洛，说中午全寝室一起去吃饭。
他们熟稔、亲近，自己却像是外人。
这一切都真实到不像是一场梦……连阳光下空气里扬起的微尘都那样明晰。
连他酸楚的心情都那般真切。
——
第二天，两个夜宿404的人同样得到了随身阴气制冷的buff，还免疫蚊虫叮咬，只是身上好像被重物压过，有些酸痛。
休息时间，好几个相熟的同学凑在一起交流夜宿404的经验。
“烧香真的管用，我烧了香让洛洛大王庇佑我，他就完全没吓人，”陶小亮嘿嘿直笑，“而且效力比昨天磊哥他们还要好！来你们摸，就摸我手臂这儿，是不是？凉丝丝的！”
“对哦！”
“真的诶！”
“小亮哥你上哪儿买的香，给我也整几根……”
“我觉得就是心理作用吧，”刘正摸摸脑袋，打断道，“我昨天许愿说想让语萱跟我说话，好像也没用……而且我也烧香了啊。”
“你那是人家业务范围外吧？”
“对啊，他又不是正经神，人家就是个小阿飘，还真当许愿池了？”
“不是，你们怎么真信这个啊……我真的觉得只是心理作用。”刘正说，“而且小亮刚刚还掏他的小风扇吹了半天，胳膊凉也可以解释，大家都学物理的，科学一点儿不行吗……”
“那鬼魂会不会也是一种量子态？”
“这怎么说……？”
正议论着，那边哒哒跑过来一只橘白小猫，闻来闻去，闻到了阴气最重的地方——陶小亮，立刻跑了过去。
它可是受洛洛老大所托，要把人引过来的！
后面紧跟着过来了几个女生，为首的梳着马尾，正是刘正的crush语萱。她看着猫猫眼神发亮，又望向正被蹭着的陶小亮，满眼艳羡：“同学，它好亲你呀。”
陶小亮差点儿没尖叫出声——天知道他有多怕猫！
那边刘正已经是满脸通红，看都不敢看crush一眼。旁边石磊不停推搡他，咬着牙从嘴缝里挤出句：“你快说句话啊，说啥都行……就说你也喜欢猫呗！”
他恨铁不成钢，刘正的头低得更厉害，耳朵都红透了。
橘猫：好像弄错了！
虽然洛洛老大不太聪明，但它橘猫是全学校聪明的小猫。它抖抖耳朵，立刻掉转猫头，来蹭刘正。
“哇，好可爱……”
女生们围了上来，语萱也在其中，嘬嘬地逗小猫。
刘正更僵硬了，还有些眩晕，直到重新集合列队，他都没能说出口一句话。
橘猫使尽浑身解数，在刘正身上扭来蹭去都没有用，最后用力在他的鞋子留下一个猫爪印，一溜烟跑了。
呵呵，带不动。
再次休整，刘正沉默半天，找到相九：“同学，我今晚能不能还去404……
相九说：“暂停营业。”
——
相九来的时候，杨钦抓着脑袋看学生们千奇百怪的请假条，生理期的大手一挥都批了；说亲人过世的，掐指算了算，生活幸福美满长辈身体健康，驳回；说失恋伤心无法继续训练的，也帮忙算了算，回复你红鸢星动正缘就在军训中出现，驳回……
他正驳回得起劲儿，相九敲了敲门。
杨钦现在有点怵他，赶紧让他坐：“同学，你也请假啊？”
“杨老师，我请想问一下，你和沈洛见当年是室友对吗？”
“对啊，怎么了？”
“其他室友呢？”
杨钦奇怪：“你问这个干嘛？”
相九装出一副世界观受到冲击的样子，说：“昨天我好像……梦见沈洛见了。”
这倒是真话，他昨天确实梦到了沈洛见。
“他跟我说，他想见红红。但我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我靠，洛洛终于学会托梦了？！”
相九：“……？”
等等，万一他和洛洛那边一对，那不就暴露了吗？
不过什么叫终于……托梦很难学吗？
“见红红是吧，没问题当然没问题，这还不简单……”他迅速拨通一个号码，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通，“喂？”
“喂……”那边传来的声音有气无力，像是条失了所有水分的咸鱼，“杨老师啊……嘛呢？”
“洛儿想你！”
长长的带着困意的“哦……”之后，就是“啊！”的一声，带着重物倒地的声音：“你没跟他说我交换的事儿吗！？啊啊我现在回国还来得及吗？”
旁边的相九莫名攥紧了手。
他心里浮现出一句话，要是“红红”回国了，还有自己的事儿吗？
“没事儿我把手机举着给他看，一样的，等等啊，我到404给你打视频。”
“哦哦哦好好好，我洗个头！”
“靠，一个寝啥样没见过你还讲究起来了？”
“不儿，我这被论文折磨得半死不活的状态能见人吗？不对，能见鬼吗？”
“总比我这当辅导员人不人鬼不鬼的好——你快点儿啊！”
杨钦迅速挂了电话，起身走了几步，看见相九还坐在那里，神色莫测。他莫名有些心里发怵顿了顿，还是叫他：“……相九？走吧。”
路上，杨钦试图攀谈：“相九，你回家一趟不容易吧？我看你学生证上面写的购票区间……那边好像还没有通高铁？”
“嗯，我要坐火车转大巴，再走两个小时的山路。”
“那是挺不容易的……其实按你的分数报计算机更好点儿，就业好，就红红那个专业……”
相九摇摇头：“要电脑，买不起。”
杨钦挠挠头，说：“也是哈……但你们专业写论文什么的也要用电脑，这样吧，我想办法给你借台二手的……诶对！”
他一拍脑门：“洛洛的电脑你可以用。”
相九看了过去。
“他电脑就在我这儿，收遗物的时候没收走……他家长接受不了洛洛离世了，留了些东西在学校，还假装他还在上学，”杨钦叹了口气，又问他，“不过用死人的东西，你不介意吧？”
相九摇头。
如果拿到了洛洛的电脑，他又可以多了解洛洛一点点，又可以跟洛洛多一点联系……
“我就知道你不信这个，”杨钦清楚他是唯物主义战士，笑了下，“我问问他，你放心吧，洛洛很好说话的。”
是的，小洛确实性格很好……
一开门，洛洛就蹲在门边，杨钦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小猫鬼从地上拎起来：“哎哟我的小祖宗，睡这儿可不行……”
杨钦想到，自己在相九眼里可能是无实物表演，赶忙解释了一句：“他在这儿。”
相九：“……嗯。”
被拎成长猫条也好可爱。
杨钦一手拎着猫条，一手打视频，举起来给沈洛见看。
屏幕里出现一个活力四射卷毛，一改刚刚通话里的咸鱼状态，变得生机勃勃：“洛洛！”
沈洛见睁大眼：“哇，红红！”
杨钦也忍不住露出笑来，帮他传话：“他说，哇，红红。”
小猫鬼挣脱他的手，开始乱转：“杨老师，你说话好冷静啊，没有传递出我的兴奋。”
杨钦哈哈笑，对庄红鲤说：“他嫌我不够兴奋。”
见到好朋友，沈洛见明显高兴很多，问他：“你还有多久回来呀？你在那边过得好吗？”
杨钦传递过去，庄红鲤就笑：“好着呢好着呢，我就交换一学年，很快就回来啦。这边风景特别特别好，我给你看，你看这湖，这山……”
沈洛见哇哇哇个不停，脸快贴到屏幕上：“好好看啊，我也想去。”
“会的会的，杨老师努力想办法了。到时候咱们机票都省了，你飕地一下就飘过来，多好！”
沈洛见嘿嘿直笑，杨钦提醒道：“国外和咱们不是一个体系的，你得从阴间口岸转过去。”
“还有这种说法吗？”“我靠，那我客死他乡咋办，还得引渡回去？”
“对啊，流程会很长很长……”
三个人说了好半天，庄红鲤又问：“洛洛，你最近怎么样，我看咱们那边每天晚上都是阴天，你晒得够月亮吗？”
“我挺好的呀，我都有新室友了，”沈洛见看向旁边安静站着的相九，飘过来介绍说，“红红，这是我的新室友相九。相九，这是我的好朋友庄红鲤。”
庄红鲤……这名字真草率，怎么起的？
洛洛会亲昵地叫他红红，都没叫过他……
好像九九也不好听。
万般酸涩，相九有些失控，不等杨钦开口转达，就对那边的卷毛说：“你好，我是相九，洛洛的新室友。”
庄红鲤呆滞片刻：“……哦。”
杨钦有些困惑，转念一想，自己镜头都转到这儿了，以相九高考七百分的脑子肯定能察觉出来用意，便笑道：“对，洛洛是在介绍你俩，这是相九，这位就是我们以前的室友，庄红鲤。红鲤鱼的红鲤。”
相九只是点点头。
他讨厌鱼。
他们寨子世代图腾都是蛇，蛇要化蛟再化龙，鱼却只用越过龙门就能成龙，太不公平。
洛洛的好闺鱼堂堂登场！
至于为什么四人寝当年只住了他们三个人，真的是很难猜呢嘻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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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红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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