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悠炸着猫抖着胡须离开了。
青衣人从院外走进来,他听了整个过程,意味深长的看着但承初,笑道:“我竟不知阵师还会幻术?”
但承初回望过去,脸上似笑非笑,装都懒得装,“你不早就在猜测我不是原先的阵师了吗。”
青衣人神色微怔,但很快恢复平静,他挺拔的站立着,风拂动着他的衣摆。原先的阵师修为登峰造极,居然被这个男人悄无声息的抹杀然后取而代之。他幽幽的长叹一口气,“看来凌氏的气运真的到头了。”
但承初淡然的问道:“你担心了?”
青衣人神色桀骜,目光晦暗,轻慢的说道:“我可是丧心病狂之徒,何来担忧?”他背倚修竹,竹叶落在他的青衫上,俊美的面庞好似被烟雾朦胧。他看向但承初,“这只九尾真是天性纯善,不似传闻中狡黠险恶,他对阵师颇为依赖,不知九尾死了阵师难过否?”
但承初回眸看向他,“你是在试探我?”
青衣人自知逾越了尺寸,但也没有后退,笑而不语的看向但承初。
但承初脸上的笑容消散,“试探我的代价你承受不起。”
青衣人神色微变,继而顾忌道:“是我冒犯了。”九尾猫一条尾巴代表一条命,他需要九尾猫的尾巴,不多,一条就够了。他看向但承初,在心中估摸着对方对九尾猫的态度,这决定了他的成败。
但承初把玩着琉璃沙漏,让人看不穿的模样。
毛悠回去后变成猫对着院子的里的鸟一顿扑咬,消气后拿起标注拼音的手抄版万象书,每个字他都会读,但是什么意思一窍不通。
毛悠觉得自己这辈子或许真的要碌碌无为了,不是修真的料,下山干活他啥技能也不会,老鼠也很脏,他不想抓。难道自己最终的退路就是当猫认爹让卜才英给自己养老送终吗?废物崛起真艰难啊。
躺在床上毛悠心里还是有些难过,暗忖明天一定要好好学习,他又不是智障,日积月累,他肯定能够脱离文盲的!
次日,卯时三刻,外面一片昏暗,毛悠在床上艰难的挣扎着,什么学习什么努力都去死吧,他就是个废物,让别人卷去吧,没有他的失败哪来别人的成功呢。逼近上课时辰,毛悠哭丧着脸爬起来,无精打采的抢在刘夫子前进了学堂。
毛悠随意的瞟了一眼,大家精神都非常的好,衣冠整洁,容貌焕发,只有他像只死不瞑目的咸鱼。
刘夫子凌厉的目光好似尖针扫过堂下,所有人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板。刘夫子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落在角落里的黑猫上,一个圆乎乎的头,两眼一闭光明正大的打瞌睡,三角耳软绵绵的趴下来,真是黑糊糊。
刘夫子本来轻快的神情顿时横眉怒色,手拿戒尺走下去,其他人看好戏的望过去,看到毛悠的时候还以为谁在他的脖子上放了一颗黑煤球。
戒尺落在毛悠的头上,毛悠吓得一哆嗦,双手死死的捂住痛爆的脑袋嚷嚷道:“谁!好痛!”抬起头对上刘夫子用戒尺敲桌子冷笑的脸。
毛悠对老师有一种天然的敬畏,讪讪道:“刘夫子。”
刘夫子看着他咬牙切齿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冷哼一声回到了讲台上,他看着其他的学生斥道:“专心做学问,一点小事都能干扰你们的注意力,你们还能做什么!”
被波及的其他人:“......”
毛悠龇牙咧嘴的揉着伤口,这破学他真的是一点也不想上了!
毛悠心中忿忿不平的小声嘀咕时,一个纸团咕噜噜的在毛悠的桌子上滚了几圈,毛悠看了右边的佛修一眼,疑惑的拿起纸条瞅一眼,一个字也不认识。
毛悠把纸条压在书下,想给人回信拿起笔发现自己也不太会写字。
毛悠:.......辛辛苦苦十八年,熬过高考后成为大字不识的文盲,呵呵。但更让毛悠抓耳挠腮的是字条上的内容,整整一节课,毛悠的手变成猫爪子挠了二十三遍桌子,想跑酷三十二次。
下学之后,毛悠拿出纸条看着佛修,仿佛憋不住般急切的问道:“你写的啥?”
佛修平静的看着他,毛悠被他直直的盯着后背有些发麻。
卜才英在人群里看到面对面僵持的两个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将胳膊横在二人中间一切为二。“意行先天不足是个哑人。”
毛悠先前被意行盯得头皮发麻,闻言悚然感消散,他把纸条从书中抽出来递给但承初,“他写了什么?”
但承初看完很微妙的笑着打量了毛悠几眼,“他说你的脑袋好圆好黑。”
毛悠:“......”
毛悠再看意行,那眼神怪不得看着有些慈祥。行吧,至少不是恶意。
毛悠拉着卜才英一起学习,两个人趴在桌上奋笔疾书,毛悠瞅了一眼,卜才英神色有些不自然,不着痕迹的偏了偏但还是任由他看着。
卜才英仿佛不经意的问道:“现在识得多少字了?”
毛悠两眼无神的看着卜才英。
卜才英又问道:“你今日怎么不去浯溪园了?”
毛悠神色忿忿,“玩鸟玩累了。”
卜才英挑了挑眉,没有说什么。
夜里,院子里又来了一堆女妖兽,对面厢房淫.靡之声传到毛悠耳中成为了灵魂无助的呐喊。距离上次才不过三天而已,毛悠满心复杂。
次日,毛悠去学堂前拐到对面厢房,他敲了敲门,门窗延迟了许久才被打开。男人更是疲倦消瘦,但依稀可见贵气优雅,对方先是看了毛悠一眼,然后悠远的看向远方。
毛悠道:“我可以帮你什么吗?”
男人的目光又落回毛悠身上,他提笔在信纸上书写,书写完之后信纸妥帖的对折,在信封上题上名字后递给毛悠。
毛悠忍住酸涩接过信,准备询问交给谁,但男人看了他一眼然后关上窗,刹那间,对方被黑暗吞噬。
毛悠急切的想要帮助到对方,不敢告诉卜才英恐将他牵连进来。于是先是朝夫子告假,然后又拿着信封去找但承初。
但承初拿着薄薄的纸张。
毛悠焦急的问道:“信要送给谁?”
但承初问道:“是鹤妖请求你帮助的?”
毛悠摇头,“是我想要帮助他的,昨晚又......”毛悠欲言又止,但承初却懂了。他暗嘲毛悠还挺善良,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好报。“钰郎。”
“啊?”
但承初将信递给毛悠,“信是给钰郎的。”
毛悠想起那个男人苍白的模样,道:“我想去浮岛底下去找一找钰郎,你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去?”
但承初垂眸看向毛悠,对毛悠的亲近和信赖有点诧异,“我和你好似并不熟稔。”
毛悠才不管两个人熟不熟,他现在只想替那个可怜的鹤妖传完信,让对方好受一点。他恳求道:“你陪我去吧,他太可怜了。”
但承初冷漠道:“他可怜关我什么事?”
毛悠抿着嘴唇,“我知道不关你事,可是你陪我去好不好?”
但承初凉薄的说道:“小猫,你以为你是谁?我们很熟吗?”
毛悠站直了,圆圆的眼睛压成了扁平状,他可怜的看着但承初。
但承初转身离去。突然后面一阵疾风吹来,但承初一掌落下去之前收住了力道。
毛悠从身后死死的环住但承初的腰,“求求你帮一个忙吧,你就陪我去吧,喵喵。”他胡言乱语的恳求着,连喵喵叫撒娇都用上了。
但承初的手停滞在半空中,他对上毛悠的眼睛,“你是真不怕死,还是觉得我不会杀你?”
毛悠惴惴不安的看向但承初的抬起的手掌,小声道:“我都怕。”
但承初阴森的冷笑:“那就松手。”
毛悠横着脖子,小声道:“我不松。”他的双臂还紧紧的搂着但承初的腰,因为怕死把脑袋也埋在对方的胸膛上不敢看。
但承初通过紧密相贴的身体感受到毛悠的身体的颤抖,他眯起眼睛神色颇为不善的端详着对方。
毛悠的声音从他的胸膛中闷闷的传出来,“我也是妖兽,有一天我会不会和他有一样的遭遇。”
他带着哆嗦的泣音,“我要是被人抓了,还不知道有没有人救我帮我呢。你布阵的时候没有选择加害鹤妖。”毛悠的手收紧抓住了但承初的衣服,猫头杵在他的胸膛上,但承初这个人让他觉得危险,可也让他觉得安全。
但承初道:“你想的太多了,禁锢鹤妖的阵法更耗灵力而已。”
毛悠摆摆头,耳朵被但承初的胸膛挤得一弹一弹的。“至少你没有针对妖兽的恶意。我虽然蠢笨,可是我的眼睛不瞎。”
但承初拿起桌上的信封,眼神波光流转。他捏着一只三角耳,指腹摩挲着柔软的猫耳,做出决定道:“行吧。”
毛悠耳朵和胡须同时敏感的抖了抖,但承初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枯荷香,味道清雅很好闻。
两个人再次乘着飞舟穿越过屏障来到浮岛底部,再见眼前之景,毛悠依旧悚然,心里生毛。
鹤妖们哀绝的鸣叫着,飞羽飘扬,一只只鹤妖精疲力竭之后坠落在鹤水白色的“雪层”上永远安详的沉睡,其余鹤妖必须用更多的力气才能承托住这座浮岛。
毛悠试图去接住坠落的鹤妖。
但承初瞥了一眼湖面,司空见惯的语气说道:“她已经死了。”
毛悠托起空荡荡的双臂,看着白茫茫的天际,浓重的无力感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站在船头大喊:“钰郎?钰郎在这里吗?”
但承初目光一直看着声嘶力竭大喊着的毛悠。
飞舟缓缓的行驶着,毛悠寻遍了半座岛,都没有找到钰郎的踪迹。
但承初道:“也许死了。”
毛悠心里也有这个猜想,从上而下的俯视,“雪层”上堆砌着鹤妖一族密密麻麻的白骨。
“还有半座岛呢。”毛悠的喉咙已经嘶哑到快发不出声音了,他还没有竭尽全力,还不想放弃。
但承初仰望着上方浮动的鹤群,施展术法,“钰郎”二字传遍整个岛屿。
鹤妖群很快出现了很大的动静。
毛悠崇拜的看向但承初。
但是钰郎迟迟没有回应,毛悠心中最坏的猜想越来越重。
但承初又用术法唤了一次,这一次,一只鹤妖从鹤群中挤了出来,她在飞舟附近徘徊不前,仿佛在判断来者是敌是友。
毛悠欣喜若狂,他举起信封,“你是钰郎吗?这是他给你的信。”
“你是不是有点蠢,钰郎是男的,她是女的。”
毛悠脸一红,他当然知道,只是病急乱投医,他又不会从外表辨公母。
毛悠提到信,那只鹤妖飞了过来,站在船头上时化为一个美丽冷傲,清瘦虚弱的女人。
毛悠捏紧了信,回头看向但承初,朝女人疑惑的问道:“你是钰郎?”
仙羽的眼神在二人身上打量片刻,迟迟道:“他是我的表弟。”她的声音非常的清脆,如同玉磬相击,但是声音中透着一丝虚弱。
毛悠欣喜若狂,“太好了,他在哪里?有人托付我将这封信送给钰郎。”
仙羽浑身一震,哀婉的眼神还是泄露出她的悲恸,“阿钰昨夜累死了。”
毛悠的笑容僵在脸上,仙羽压下痛苦冷静,她接过信却没有打开,仿佛知道写信的人是谁,忍着沉痛问道:“王如何?”
毛悠抿了抿嘴唇,原来那个俊美的男人是鹤妖族的王啊,毛悠轻声道:“他很不好。”
仙羽脸上流露出悲伤,她惆怅的看向鹤群,含泪的眼中充满了恨意。她拔下两根羽毛,一根递给但承初,“我记得你们,我能感觉到阵法对我们的禁锢正在消减,多谢恩人,这是我们鹤妖一族的信物,只要恩人需要,我鹤妖一族必举族相报。”
但承初此行目的达成,欣然接纳下羽毛。
仙羽又将另外一根白色的翅膀递给毛悠,“多谢先生,等鹤妖一族脱困之后,必定携恩来报。”说完,她又拿出一根黑色的长羽,“这是钰临死前拔下来给我,让我转交给王。请公子转告王,阿钰请他务必安好,来生.......”
毛悠接下两根长羽,看着仙羽道:“你们一定会自由的。”
仙羽一笑,她虽瘦骨嶙峋亦有超出年龄的衰老之相,但笑容的感染力胜过美景。
毛悠拿着信和黑羽,坐在船头上陷入了自闭状态。
但承初看着长羽,鹤妖族已经按照他的计划发展,是该实施下一步计划了。但承初抬头看到毛悠失神落寞的模样,感慨果真是个小孩,随便一点小事就能陷入悲伤。
毛悠来到兽园,站在昏暗的厢房前不知如何诉说。久久,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敲门,但一直都不得回应。
“看来人家觉得你很烦,不想理你。”但承初恶意的说着,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在纯净的心灵上涂抹上黑暗。
毛悠觉得不是,他朝门小声道:“有关于钰郎的遗物要转交给你。”说完等了半天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毛悠觉得不应该这么安静,他用力推开窗户,看到男人坐在光线晦暗的窗前,面色尸体一般的青白。毛悠顿时发不出声音,但承初见他异样往里瞅了一眼,然后皱紧了眉头。
毛悠的嘴唇不断的颤抖,自责的道:“是不是我带回来的坏消息让他大受打击所以死了?”
但承初见他这般,难得不忍,安慰道:“他尸体都僵硬了,早就死了。”
毛悠一手拿着羽毛,一手拿着信封,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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