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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月下故人魂

千秋醒来时,正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着竹林沙响,敲打在心头。她动了动手指,感受到体内微弱却真实流转的内力,以及脑海中涌入的、属于这个叫“叶知秋”的女子的记忆。

七年前,武林名门叶家的大小姐,与当时尚是少侠的谢无妄青梅竹马,订有婚约。却在一次魔教袭击中,为救谢无妄,坠入万丈深渊,尸骨无存。此事成为谢无妄心中永不愈合的伤,也是他七年来斩妖除魔、最终登上盟主之位的原动力。

而此刻,她,千秋,或者说“叶知秋”,正躺在江南谢家名下的一处别院客房中。三天前,她在城外被谢无妄的下属“偶然”救回,因重伤和头部受创,暂时“失忆”,只凭身上一块刻着“叶”字的玉佩,被怀疑是当年坠崖未死的叶家小姐。

【宿主,身份背景加载完毕。当前时间点:原主“死亡”七年后。谢无妄对你的初始好感度基于对白月光的执念,为30,但怀疑度高达50。请谨慎行事。】小祸的声音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意味。

千秋坐起身,打量这间雅致的客房。陈设清雅,窗外雨打芭蕉,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潮湿的草木气息。比起东厂的肃杀,此间倒是多了几分江南水乡的婉约,但其中的暗涌,恐怕丝毫不弱。

“小祸,调出谢无妄这七年的详细资料,尤其是他成为盟主后的行事风格,以及……他身边是否出现过其他关系密切的女子。”

【检索中……谢无妄,二十五岁,武功已臻化境,性格表面温润如玉,实则因心结变得偏执冷酷,对魔教手段尤为狠辣。七年来不近女色,江湖人称‘君子剑’,但亦有‘玉面修罗’之名。身边仅有四大家将和一位师妹‘柳如烟’常伴左右。柳如烟对其有爱慕之心,需注意。】

正思忖间,门外传来轻柔的叩门声,一个穿着鹅黄衣裙、容貌秀丽的女子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叶姑娘,你醒了?感觉如何?我是无妄师兄的师妹,柳如烟。”

千秋心中微动,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她立刻调整表情,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迷茫和脆弱,微微蹙眉:“柳姑娘?我……这是在哪里?我头好痛,什么都想不起来……”

柳如烟将药碗放在桌上,走到床边,仔细端详着她的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嫉妒?虽然很快被掩饰过去,但如何逃得过千秋的眼睛。

“姑娘莫怕,这里是谢家别院,很安全。三日前你晕倒在城外,是我师兄救你回来的。”柳如烟语气温柔,却带着试探,“姑娘可还记得自己姓甚名谁?身上这玉佩……”

千秋配合地露出努力回想却徒劳的痛苦神色,轻轻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的玉佩:“我……我只觉得这玉佩很熟悉,好像对我很重要……其他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抬眼看向柳如烟,眸中水光潋滟,带着全然的依赖和无助,“柳姑娘,你认识我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配上与叶知秋至少有七分相似的容颜,极具欺骗性。柳如烟眼底的疑虑似乎消散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她轻轻拍了拍千秋的手背:“姑娘且宽心,好生休养。或许等师兄回来,他能确认你的身份。你……长得很像一位故人。”

“故人?”千秋适时地表现出好奇。

“是一位对我师兄很重要的人。”柳如烟没有多说,起身道,“你先喝药吧,我晚些再来看你。” 她转身离去时,裙摆带起一阵微香,那香气清雅,却让千秋微微蹙眉——是“梦甜香”,一种有安神效果,但长期使用会让人精神萎靡的香料。这位柳师妹,似乎并不像表面那么单纯。

喝完药,千秋靠在床头,梳理着情况。谢无妄因公务暂时离开了别院,三日后才会回来。这三天,是她熟悉环境、铺垫人设的关键。

她并不急于“恢复记忆”,反而要充分利用“失忆”这个状态,塑造一个纯净、脆弱、全然依赖谢无妄的“叶知秋”。这最能激发他的保护欲和愧疚感。

接下来的三日,千秋安分地在别院中活动。她举止优雅,带着世家小姐固有的风范,却又因“失忆”而透出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她会对庭院中的花草表现出好奇,会向丫鬟询问一些“常识性”的问题,偶尔抚琴,琴音空灵,带着淡淡的忧伤,完美契合了一个失去记忆、找寻自我的孤女形象。

她刻意与柳如烟保持距离,却对谢无妄留下的老仆和善亲切,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些只有叶家人才知道的小习惯,比如喝茶时指尖微翘的弧度,比如对桂花糕的特殊偏爱。这些细节,通过下人的口,自然会传到谢无妄耳中。

第三日傍晚,雨歇云散,天边挂着一弯新月。千秋坐在水榭边,望着池中月影,轻轻哼唱起一首江南小调。那是当年叶知秋与谢无妄初遇时,她唱的歌。

一曲未毕,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压抑着巨大情绪的吸气声。

千秋心中一动,知道鱼儿来了。她没有立刻回头,而是让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晚风中,然后才缓缓侧首,带着一丝被打扰的茫然,望向水榭入口。

月光下,一个身着月白长衫的男子静立在那里,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雅非凡,只是此刻,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上,写满了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近乎破碎的狂喜与痛楚。

正是谢无妄。

他一步步走近,脚步有些虚浮,目光死死锁在千秋脸上,仿佛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他的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知秋?”

千秋恰到好处地露出被陌生人叫出名字的惊讶和一丝慌乱,她站起身,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警惕地看着他:“你……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这句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谢无妄所有的理智。他猛地上前,不由分说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力道之大,几乎让千秋窒息。

“知秋……真的是你……你还活着……”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声音哽咽,带着七年来积压的所有痛苦和思念,“我就知道……你不会死……你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

千秋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微微颤抖,能听到他急促的心跳,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松木气息混合着一路风尘的味道。这个拥抱,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巨大情感冲击,纯粹而炽热。

【谢无妄好感度飙升!当前好感度65!怀疑度降至30!宿主,效果显著!】小祸及时汇报。

千秋没有立刻推开他,而是任由他抱着,身体微微僵硬,表现出一个“失忆”女子该有的无措和害怕。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轻挣扎起来,声音带着哭腔:“你……你放开我……我不认识你……”

谢无妄这才如梦初醒,猛地松开她,脸上满是懊悔和心疼。他看着她惊惶含泪的眼,急忙解释:“知秋,别怕!我是无妄啊!谢无妄!我们……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 他顿住了,似乎不知该如何向一个“失忆”的她解释他们曾经的关系。

千秋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轻轻摇头,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我不记得……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头好痛……” 她扶住额头,身形晃了晃。

谢无妄立刻上前扶住她,动作轻柔无比,仿佛对待稀世珍宝:“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没关系,只要你活着就好!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他看着她与记忆中一般无二的容颜,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深情与决心,“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我会让你慢慢想起来的,我会保护好你,再也不让任何人伤害你!”

他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回水榭坐下,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柔和了轮廓。谢无妄的目光几乎黏在她脸上,一遍遍地确认着她的存在,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千秋垂眸,掩去眼底的精光。第一步,完美。谢无妄对白月光的执念,成了她最利的刃。

然而,当她不经意抬眼,瞥见远处廊下柳如烟那一闪而过、充满嫉恨的眼神时,心中冷笑。看来,这个武林,也并不比东厂干净多少。戏台已经搭好,只等角逐一登场。

而她这个“死而复生”的白月光,将是搅动这潭湖水的最关键那颗石子。只是不知,当谢无妄发现,他视若珍宝的月光,实则是淬毒的罂粟时,这位光风霁月的盟主,是会彻底崩溃,还是……化身修罗?

她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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