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霓不料此事还有转机,当即颔首道:“有劳郎君。”
她没去孟家,就等在门外。
孟季澧也未勉强,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地去了,身后帽带为风荡起,走出几丈远,停在柳荫下,又回头看她一眼。
玉霓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昏暗的小道尽头,由那轻快的步履品出明显的雀跃,唇角不由跟着堆起笑,这孟郎君是个热心的。
不消一刻钟,屋主一头热汗地来了,一见玉霓便拱手作了个揖,“此事老朽亦有过,原该警醒些,不叫那对贼人寻隙害人。”
现下二人不知去向,多半已出城,报官也难以寻到。
“骗去的银钱老朽分担半数,娘子若还有意赁这宅子,每月仍是三百文。”
玉霓心头一松,世间到底还是善人多。
“今日多谢孟郎君了。”
孟季澧放下她的行囊,守礼地退出门外,“夫人不必多礼,孟某不过举手之劳,那日若非夫人,某兴许已获罪,夫人之恩无以为报,些许小事,实不足挂齿。”
玉霓心道她赠他梅花酥才是举手之劳,他却真真是为她跑前跑后,帮了大忙。
那二人将灯烛全带走了,玉霓也没想到买,还是孟季澧回家取了盏油灯来。
天已黑了,墙头一抹胧月,漫映着寂静的院落。堂屋几案上灯火如萤,夜风过门而入,拂得灯焰轻轻晃了晃。
玉霓回过身,晕黄的光自丰茂黑亮的鬓发扫至一侧面颊,虽非昳丽倾城之姿,然肌肤莹润腻滑,似白璧无瑕,眉眼琼鼻如妙笔直下,一气呵成,无过多修饰,亦无一丝冗余,唇瓣却是着意描摹提染过,与耳间两丸颤巍巍的红玉坠子同出一色,莫名叫人不敢直视。
孟季澧站在门外,眼眸低垂,“夫人有事喊一声,只隔了一堵墙,某能听着。”怕她见外,笑着补了一句,“邻里原该彼此照应。”
玉霓合上院门,这孟郎君瞧着比她要小上一两岁,似阿弟一般可亲。
因换了地方,又只她一人,玉霓许久没睡着,好容易合上眼,东家嘭的一声响,似是撞翻了甚箱柜。孟季澧也还未睡?
月光透窗,荼荼团在她脚旁,柔软的身子随呼吸平稳起伏着。她翻身侧躺,往上扯了扯被衾,盘算着明日将这屋子好生拾掇拾掇。
翌日睁眼,已是日上三竿。
荼荼早便醒了,安静地坐着,玉霓朝它一招手,立时起身走了过来,将圆圆的脑袋抵在她手心。
门外远远传来女子话音,听着当是个年轻娘子。
“孟郎君不走了?”
孟郎君?孟季澧?
没听见声儿,想是应了,因那娘子惊喜道:“郎君不是要外迁?”
“不去了。”果然是孟季澧。
娘子忙不迭应和:“郎君明见,到外头去怎及做京官好?”
“昨晚没见亮灯,还道郎君已搬走了。”
“这是新买的油灯?”
……
玉霓坐起身,抱着腿,呆坐了片刻,方才着衣下塌。
茅棚下搁了只半人高的酱色水缸,她舀出水来洗过脸,正打算回屋绾发,有人叩响了院门。
孟季澧站在门外,手中大大小小提了一串油纸包,另有口陶瓮搂在臂弯,“夫人才搬来,家中想必还没备吃食,某顺道捎了些。”
“孟郎君有心了。”
玉霓微微一笑,拿手背抹了抹额上的水珠,未施脂粉的脸白净细嫩,好似新剥了壳的鸡子。
她容貌虽不及旧时,肤质却好得离奇,浑身上下一水儿的冰肌雪肤,滑如凝脂,连个针眼大的斑点也寻不到。
孟季澧一一说与她,买了甚吃食,“不知夫人喜好,各样买了些,有蒸饼,素肉两样胡饼,白切面,粟米粥,拌荆芥。”
玉霓听说他也没吃,索性请他进屋坐,将昨日买的碗筷洗了两副拿过来。
孟季澧忙捧起陶瓮帮着倒粥,没当自己是客。
玉霓边吃边喂荼荼,荼荼吃完,各处嗅了嗅,停在他身旁,短小的尾巴摇得起劲。孟季澧摸它脑袋,它也不怕生,亲昵地在他掌心蹭了蹭。
这些小东西最有灵性,知他和善,才敢亲近。不似韩渐,小黑幼时蹭他裤腿,被他一脚拨开,后来再没敢靠近他,见他个影子就绕着走。
孟季澧下榻,荼荼又缠上去,米粒大的小牙咬着他袍衫下摆。
玉霓抱开它,笑道:“郎君这衣裳新做的吧,莫让它咬坏了。”
孟季澧脸一红,“无碍。”
用完朝食,玉霓将昨日那身短衫、松花色襦裙洗了晾上,又打了盆水回屋擦洗。
荼荼跟进跟出,玉霓怕踩着它,哄它去庭院里晒太阳,忽听有人道:“见过娘子。”
来人两步上前,抱剑朝她行礼,正是韩渐手下的窦决,比鱼荃长两岁,素来冷口冷面,对韩渐唯命是从。
“小的奉郎君之命护送娘子回东都。”
玉霓放下荼荼,与他道:“若要回东都,我认得路,不劳烦你。”
窦决闻言只将那话重复了一遍。
玉霓平心静气道:“我与韩将军已两不相干,纵使有甚差池,也怪不到他,我阿兄过几日也要回了。”
窦决脚底生了根似的,全没要离开的意思。
玉霓不由问:“为何执意要我回东都?”
窦决面无表情地转述韩渐的话:“女子孤身一人抛头露面,是为不端。”
玉霓气得一噎,韩渐那张冷峻的脸仿佛就在眼前,她眸中迅速聚起雾气,她不端,与他何干?
左思右想,无非因她撞见他与慕容弥茵,惹了他不快,加之她言语间又冲撞了他,否则他何必管她去留?
“我住得远僻,不会再遇上他,便是遇上也会绕着走,万万碍不着他,你代我与他赔个礼,昨日我不该胡言乱语,惹他生气。”
说罢,她叫窦决稍等,回屋取了瓶伤药给他,“一点心意,韩将军兴许用得着。”
郎君交代的差事没办妥,窦决皱起眉,却也没法强押人去东都,只得朝她一拱手,与韩渐复命去了。
玉霓拧了块帕子,弯腰擦抹几案,听见门响,还道窦决又来了,直起身往庭院一看,杨夫人站在院门外,身旁跟着崔嬷嬷。
玉霓将人延至堂屋,连个待客的茶盏也拿不出,只请杨夫人榻上坐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韩渐与夫人说我在此?”
“怎不在别院住了?”
杨夫人诧异道:“渐儿来过?”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