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求调研？”齐沛珉坐在办公室的真皮沙发上，停下手上敲击键盘的动作，抬眼看向在办公桌前翻动文件的霍宜洲，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语气中带上一丝疑惑。
“是。”霍宜洲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有着不容置疑的重量，“市场环境发生了新变化。行业竞争日益激烈，标准化产品已经开始同质化竞争，各家厂商开始卷成本了。”他放下文件，将目光投向齐沛珉，“你也注意到了吧？主要负责开发to C产品的开发一部，毛利率已连续两个季度下滑。”
齐沛珉的喉结动了一下，艰难地点了点头。他当然注意到了，甚至还差点将这份内部数据发送给月影智能——星穹科技最大的竞争对手。要不是霍宜洲的突然出现打断了他的动作，这未公开的毛利率数据在他刚穿越来的那个凌晨，就已经出现在月影智能CEO的私人电脑上了。
“我计划开展一次全面深入的市场调研。”霍宜洲起身去接咖啡，咖啡机“嗡嗡”的震动声伴着他的话音一起传进齐沛珉的耳朵，“对于星穹的现有产品，以及计划在未来开发上市的新产品，都需要重新了解客户需求。我们只有知道了客户目前的核心关注点是哪些方面，才能在产品开发与市场推广策略上有的放矢。”
霍宜洲走到沙发旁，将咖啡递给齐沛珉，继续说道：“沛珉，你也先去准备一下，看看有哪些需要重点了解的需求维度。之后，拟一个采购外部咨询服务的方案。这次的市场调研工作量很大，需要咨询公司协助我们开展。等采购方案经董事会审批通过之后，我们就正式开始调研。在董事会同意前，记得保密。”
齐沛珉的后背渐渐沁出冷汗。
来了，又是一个原书里的重要剧情节点。他记得，这个金额巨大的需求调研方案最终没能通过董事会的审批。因为星穹的COO钱鸣提前知晓了霍宜洲的计划，在会议召开前就私下找到各个董事，将这个计划批得一文不值，说这是“浪费人力物力的面子工程”，星穹拥有业内最广泛的消费群体与渠道布局，根本没必要做这种白白烧钱的把戏。
而钱鸣提前得到消息，正是因为原书中“齐沛珉”这一商业间谍的告密。讽刺的是，钱鸣和“齐沛珉”一样，都是月影智能埋在星穹科技的暗钉。只不过，钱鸣位高权重、已经是星穹的二把手，相较“齐沛珉”，他更希望能在星穹被整垮前捞够油水。所以，他处处针对身为公司一把手的CEO霍宜洲，见不得霍宜洲做出一丁点儿成绩。
齐沛珉紧紧攥住手中的咖啡杯。他愈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提线木偶，正被原书剧情的丝线勒紧脖子，无可奈何地一步步滑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怎么了，有什么疑问吗？”霍宜洲注意到齐沛珉不自在的状态，伸手在他眼前轻晃了一下。
“没有，没有！”齐沛珉连忙摇头，努力挤出一个职业假笑，“我立刻着手准备，保证尽快完成调研初步方案和采购立项材料。”
霍宜洲点点头：“辛苦。”他转身走开，坐回写字椅上，“沛珉，我看了你的‘人工智能演技训练服务’开发方案。创意很好，但没有深入考虑客户的实际需求。”
齐沛珉的心一沉。这份方案，是他穿来后熬了三天夜肝出来的。本想靠这个成果在霍宜洲面前刷点正面的存在感，至少别再成为和现实世界中同样绩效垫底的产品经理。现在看来，这一点小小的希望也要落空了。
“这个方案不像是以市场为导向的设计，更像是单纯为了开发新品而‘拍脑袋’做出的决策。”霍宜洲的指节轻叩桌面，仿佛在给齐沛珉的心跳打着节拍。
“拍脑袋”三个字像一把锤子，敲在齐沛珉的心上。他确实没做调研，也没仔细分析客户诉求，只是觉得“AI 影视”听起来很时髦、又似乎有着不小的市场空间，就凭着灵光一闪的脑洞做出了产品开发方案。他低下头，脸颊微微发烫，也有一丝的难过悄然爬上心头。
霍宜洲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缓和了些：“先去找跟星穹关系还不错的影视大客户谈一谈，了解他们的痛点。然后，继续完善这份产品开发计划吧。”
齐沛珉猛地抬头，对上霍宜洲带了淡淡笑意的肯定眼神。他眼里的光再次亮起：“好的，宜洲总！”
可刚踏出霍宜洲的办公室，齐沛珉那好不容易燃起的喜悦就又被现实无情地浇灭。在系统的催促下，他只好抬起灌了铅似的双腿，磨磨蹭蹭地向COO的办公室挪动，同时寻找着能帮自己度过难关的道具——
齐沛珉知道，按照原书，霍宜洲的商业生涯并不会一帆风顺。而现在的世界由四条相互交织的剧情线构成，为了避免意料之外的剧情带来什么突发的负面事件、将自己打个措手不及，他决定先抱紧霍宜洲这条大腿，尽可能地让霍宜洲的工作计划都能顺利开展。
齐沛珉将“皮鞋清洁术”旁边的道具调度出来，谨慎地阅读产品说明。他被前些天的乌龙弄得心有余悸：由于“紧急能量补给器”的bug，他吻上姜堇渔，用舌头从对方口中夺来一颗橙子味硬糖；而“电子彩虹屁”的彩蛋又将商业晚宴变成了婚礼现场。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样控制双腿从晚宴现场逃离的，只记得在离开时撞上了霍宜洲的肩膀；他不知道霍宜洲看到了多少社死场景，只知道在接下来的几天，对方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有点怪异。
看到产品说明写着“使着装和工位迅速恢复整齐洁净，让你在办公场所5S检查中脱颖而出。5S检查满分器，守护每一个穿书者的绩效！”，齐沛珉深吸一口气，敲响了COO办公室的门，同时启动道具。他在心里盘算着：等会儿进去后，自己立刻开始打扫钱鸣办公室的卫生。在对方的莫名其妙中，或许就能将告密的剧情草草揭过。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衣领有点歪，手指不由自主地伸过去扯了扯。
伴随着钱鸣“请进”的声音，齐沛珉推开门。“你来得正好，霍宜洲那边有什么动……”
不等钱鸣把话讲完，齐沛珉就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钱鸣的领带仿佛一块磁石，将齐沛珉的视线牢牢吸住。他捏住钱鸣的领带结，猛地拽住：“歪了，左高右低！这样会被5S检查小组扣分的！”
钱鸣被拽得一个趔趄，一脸懵：“星穹哪来的5S检查小组？霍宜洲什么时候搞的新制度？”
齐沛珉完全没理会钱鸣的话，专注地调整着对方的领带，直到领带结左右两边完全对称、不差分毫。他刚停下动作，视线又落在钱鸣的西服袖子，“唰”地蹲下身，半跪在地上，一把抓住钱鸣的手腕，开始摆弄袖口：“衬衫袖口长了三毫米，不符合着装礼仪！”
钱鸣的衣服被扯得变了形，他神色微愠，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可齐沛珉的力气大得很。只听“扑通”一声，齐沛珉的另一边膝盖也跪在地上，他弯下身子，摸上钱鸣的皮鞋：“左侧的鞋带结比右侧大了一圈！”他抄起钱鸣的鞋带，重新系了起来，左绕一圈右绕一圈，拽来拽去，终于得到两个一模一样的蝴蝶结，四根结尾的长度都分毫不差。
钱鸣彻底傻眼了，站在原地动也不是，扶起齐沛珉也不是，只能看着这个平时还算一本正经的产品开发二部部门经理突然化身强迫症患者，在他身上疯狂地找茬。
齐沛珉系好鞋带，又“嗖”的一下站起来，头顶磕上钱鸣的下巴。他顾不上一阵阵发黑的视野和脑袋传来的疼痛，伸手去拨弄钱鸣的刘海。
“停！”钱鸣捂着下巴，忍无可忍地使劲拍开齐沛珉的手，后退半步，靠在办公桌边缘，“你发什么疯？”
齐沛珉的目光顺着钱鸣撑在桌子上的右手，飘向办公桌上的文件——文件夹放歪了，还超出桌面一厘米。他弹射起步，冲过去将文件夹摆得平行于桌面；又将笔筒里的签字笔一根根放整齐，红笔在左，黑笔在右。
“齐沛珉！”钱鸣提高了音量，“我问你正事！霍宜洲是不是有什么新动作？”
齐沛珉闻言头都不抬，专注地给订书机校准位置，“新动作？宜洲总办公桌上的订书机歪了算吗？”他拿起订书机，对着桌子量了半天，直到完全和文件夹平行才放下。
“你……是不是最近压力太大了？要不我去跟老板说，让你这几天别再盯着霍宜洲了？”钱鸣看着摇摇晃晃地站在写字椅上调整挂钟角度的齐沛珉，后背一阵发凉，颤抖着开口。
5S检查满分器此时才停止工作。齐沛珉满头大汗地看着被自己折腾得整整齐齐、比样板房还规整的办公室，尴尬地跳下椅子，朝钱鸣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就麻烦您了，钱总。”
齐沛珉如释重负地向门口走去，准备赶紧跑路。可刚握住门把手，身后就传来钱鸣的声音：“等等。”
难道还是躲不过向钱鸣告密的剧情吗？齐沛珉心里直打鼓，擦了把额头的汗，缓慢地回头，“钱总还有什么吩咐？”
钱鸣指向办公桌：“带上你的电脑滚！”
齐沛珉合上钱鸣办公室的门，抱着电脑，心情大好地回到部门办公区，毫不意外地看见同事们在吃提拉米苏——不用问也知道，这一定又是赵公子派人送来的。
他走到小夏旁边，夺过对方的餐盘和叉子，缓缓地将提拉米苏表层的咖啡粉抹平，动作轻柔得仿佛在修复一件易碎的艺术品。将那简直能端去应对5S检查的提拉米苏放回小夏手上后，齐沛珉哼着歌，在小夏震惊的目光中下班了。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齐沛珉推开车门，带上装着最后一批行李的拉杆箱走向新家。他在星穹科技附近租了套高级公寓，一梯三户，租金是之前那套小房子的三倍。预付的一年租金来自他刚穿来时的“战绩”——拷贝星穹的数据发给月影智能。都是“核心数据”不假，却没有半点商业价值：要么是已经废弃的方案，要么是已经体现在星穹以往市场行为里面的策略。
这么贵的房子让齐沛珉有点肉疼：毕竟自身前途未卜，还是要留点钱准备“逃亡”的。可他又不得不搬到岑亦津隔壁，以便增进两人的感情。
而岑亦津的具体住址，还是他从原书的犄角旮旯中抠出来的。
齐沛珉拎上早就准备好的一盒包装精美的曲奇饼干，走到岑亦津家门口。饼干是一家精品咖啡店的甜品师手工制作，原书“齐沛珉”和岑亦津经常一起在那家咖啡馆约会。
齐沛珉敲了好一会儿门，都没人应。“难道岑亦津还在加班？这不像他的风格啊。”他嘀咕着，正准备回家早点休息，门却“咔哒”一声开了。
他迅速将礼盒举到面前，从礼盒侧面探出头，欢快的声音拖长：“Surprise~”他费力装出一个俏皮可爱的笑容，嘴角却在咧到预定的弧度之前僵在脸上——
门口站着的，不是他想象中的岑亦津，而是正穿着浴袍、歪着头用毛巾擦着湿发的乔凡！
乔凡诧异的神情很快便转换为得体的微笑，他伸手去接饼干盒：“那天真是多谢你了，齐经理。进来坐坐？”
齐沛珉反应过来，连忙后退一步：“不好意思，我敲错门了。这么晚了，就不打扰乔老师休息了。”说罢，他连忙转身，大步迈向自己的家门，却被乔凡拉住：“等一下，齐经理。”
走廊另一端突然响起门被打开的声音。齐沛珉下意识地扭头看去，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长腿，垂在身侧的手提着一只装得半满的黑色垃圾袋。他将视线上移，瞪大的双眼对上了岑亦津微怔的目光。
小臂还在不断传来乔凡掌心的温度。齐沛珉欲哭无泪地想着：作者就不能写清楚吗？岑亦津说自己 “住在靠左的那间”，这 “靠左” 到底是他站在屋里说的，还是站在门外说的啊？
5S：整理（Seiri）、整顿（Seiton）、清扫（Seiso）、清洁（Seiketsu）和素养（Shitsuk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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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当个忠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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