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尝尝这茶,”悦宁溪极快端起茶壶,在君奉雪开口前,将倒好的碧绿茶水推到对面,然后又转向愣住的叶初淮,催促道:“快坐呀,师尊其实很随和,就是开个玩笑。”
见人不动,悦宁溪没理会君奉雪沉下的脸,向叶初淮解释他中毒的事情:“辟邪珠拥有祛晦去浊之功,亦可调和阴阳,这才想借来一用。如果不方便外借,可否请你亲自施为。”
辟邪珠的功效自然是书中记载,他不过照葫芦画瓢。
清冽的茶香带着几分凛冽飘来,如玉般的指骨抵在白瓷茶盏,君奉雪不再开口。
“即是救治人,”叶初淮温润的脸庞似松了口气,嗓音如那珠子坠盘般,清晰又脆响,“宁溪又与我是好友,初淮自当尽我所能。”
悦宁溪看着他这副样子,余光瞄到君奉雪的眼神,强忍着逃离现场冲动道:“多谢,你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也尽管提。”
毕竟君奉雪有个不好的脾气,人越不想要,他越想给。
叶初淮没向君奉雪提条件,反而似为了安慰悦宁溪,提出这几日与他探讨下修行。悦宁溪心想这辟邪珠本来就是用在他身上,就点头答应下来。
这头刚点,周围温度似乎又低了些。
叶初淮离去后,君奉雪没再开口说半句话,悦宁溪怕久呆会被冻成冰雕,也借口慕雅琴替他庆祝搪回竹峰去。回到竹峰,慕雅琴与云意云诗正巧在准备为了庆祝的事,晚饭美酒摆满竹苑,就连之前君奉雪派来的几位弟子也在....
是夜。
清风涟漪,吹散了白日的繁华与热闹。
月色迷人眼,却迷不醉人心。
皓雪庭中,身披蓝袍的君奉雪独坐在凉亭栏椅上。今日他才沾酒,却已显得神不守舍。庭院靠着他灵力红叶纷飞的的枫树,朝气十足但物是人非。
“还会看到那些东西吗?”
君奉雪执酒的手指猛然收紧,锐利的眼神瞥向靠在圆柱子的叶赫言。若不是因这两百年都是他助他压下心魔,又在当初力保仙阁,这句话,都足够他出手。
触到警告的目光,叶赫言轻笑,忽的站直身子走至桌前。
君奉雪看都不看他,仰头将酒吞咽而下。
叶赫言似乎叹了一气,颇语重心长道:“奉雪啊,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实话实说,你不觉得立仙阁少主之事有些仓促吗?”
“你将散云仙子本命灵器秋梦剑赐予他,令得众仙门哗然不说,如此早立继任者,大伙都在猜测是不是你身体出现状况,还能不能守住正道安危,这不是与当初你让我秘密为你治疗相悖了吗?有时连我都忍不住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君奉雪紧抿着薄唇避之不答。
“倘若我猜得不错,”叶赫言侧目凝视男子冷峻的面庞,眸色微动,“他应该是当年线衣与睿沧凌义子...”
剑气忽然震碎面前酒壶,叶赫言脸颊出现一道细微口子,一滴血滴落在冰凉的石桌上,君奉雪放下并拢的两指。
“别在本君面前提起这人。”
叶赫言也没在意脸上的伤口,若非这些年医治,以及天一老人交情在,方才那剑气就不是在脸上,而是脖颈命脉了,“作为说服叶初淮的条件,让他跟着仙阁的人进玄渊秘境的,此事可别反悔了。”
他看着眼前人衣袍倾动走了,头没回。
“本君答应的事自然会做到。”
银光洒满大地,君奉雪身影消失在庭院。
等君奉雪走到小竹峰上时,这才猛然发觉过来,竹苑看起来比之前好很多,院外风吹翠林动,院内更是一片欢声….笑语。
君奉雪眉头紧蹙,将紧闭着的大门推开。果不其然,院落内几人举杯邀月,笑语便是从他们几人口中传出的。其中包括--在院中乱跑的某人。
“不、不能喝了….这..呃”冷不丁一道坚硬的墙挡住了去路,悦宁溪缓缓抬起,迷蒙的眸子勾勾地盯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墙’。
澄澈的眼眸此时因醉酒有些含情脉脉,与平日的他好似两个人。
君奉雪初露愕然。
“少主!!”
“参见天妄仙尊!”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丢掉酒壶上前行礼。
君奉雪寒眸扫了一圈院内石桌上、旁四处倒酒壶,再看明显醉的分不清现实的悦宁溪,问道:“以前他都是这样过生辰的?”
淡淡的声音却似蕴含强大的灵压,众人不敢抬头。
“回仙尊,少主不甚酒力,所以...所以大伙是想锻炼下。”慕雅琴低头斟酌着回答,偷偷地看了眼还在那直直地盯着玄君的悦宁溪,心中懊悔不已,早知道玄君会突然来,就该阻止悦宁溪这荒唐的计划。
今日华仪殿失仪,悦宁溪还说什么今后不再仙尊面前丢脸。如今这般,万一做出冒犯的事,可怎么办才好,所有人心都为悦宁溪高高提起。
然而悦宁溪似乎没意识到,众目睽睽之下,他蓦地伸出手,凉意的掌心贴上了那看起来如雾中月般的脸颊上,然后,他猝然一笑,“你好好看。”
众人:“…….”
君奉雪:“……”
刻意忽略了胸膛那一瞬紊乱的气息,君奉雪欲想将不规矩的人推开,却不想悦宁溪的动作更快,咻的一下收回手,忽失的凉意却让他有种恍然的错觉。
“慕姐姐、云诗云意泥萌看…..好柔….”
众人望去,顿时被吓出一身冷汗。
只见醉的不清的悦宁溪揪起君奉雪身前一绺墨发,左看右瞧,甚至凑近贴在君奉雪胸前,还时不时动手拽动。
“仙尊恕罪!少主…他醉了。”
慕雅琴心里万分着急,想要上前。就算仙尊平日纵容少主,可在老虎口中摸须这种事,搞不好仙尊当场一掌将悦宁溪给打死了,于是她与云意相视一眼,刚要将发酒疯的某人拉出危险圈。
下一刻,君奉雪抬手。
他低眸看着玩他的头发玩的乐不思蜀的徒弟,道:“无妨。”
众人再次呆若木鸡。
君奉雪并没有为此大发雷霆、拂袖而去,反而神情温和了许多,那眼神可谓是宠溺得仿佛换了个人般。
“夜深,让他休息吧。”
在他命令下,众人悻悻地退下,慕雅琴临走前还不忘看了眼那浑然不知小命悬在摇摇晃晃的系绳上的悦宁溪,脸色颇为担忧,但还是被云诗云意拖走了。
所有人离开后,只余下师徒两人与那乱成一片的酒坛子。
洁白不染的月色,院落静谧沉沉。
“玩够了么?”
君奉雪眸光似闪,淡淡地开口。
悦宁溪睁着那双醉态水波的眼眸,茫然眨了眨两下。君奉雪微蹙着眉,想要将人送回房时,忽然瞥见腰间晃动的玉佩。
他脚步倏停,伸出了手,悦宁溪还在发怔中,不费吹灰之力就将玉佩抽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咻的一下丢进了院里水缸。
“脏了的东西,没必要留着。”
君奉雪声音带着些许以往所没有的小孩子气以及..冷然。
悦宁溪望着那沉入水中的玉佩与那泛起的涟漪,半天没反应过来。误以为他是心疼那块玉佩,君奉雪语微沉:“仙阁这种东西有得是,你在意?”
但醉得不轻的人压根不知道人在说什么,只是本能察觉对方似在控制情绪。
君奉雪微垂下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眸中神色,须臾,悦宁溪骤然手一松,松开被他弄得有些乱的发绺,走路摇晃朝里面走去。
他边晃悠边嘟喃着什么,甚至动手脱去那层繁华过长的金白外袍,一步一踉跄。经过那不低的门槛时还差点就被绊倒,紧跟在其后的君奉雪及时扯住他臂弯,才不至于跌倒。
悦宁溪不满挣了几下,挥了半天没挥开,不悦扭头去看是什么东西阻止他。
瞧他那副委屈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被谁在欺负他呢。君奉雪无奈将手松开,眸子却紧随他的一举一动,防止对方摔出个什么毛病来。
然而,接下去的事,令君奉雪怎么想也想不到。
方才还委屈悦宁溪盯着他半天的傻愣后,竟一溜烟地跑到屋内的桌下去了。整个人缩在狭窄的桌下,双手抱膝将头深深地埋了进去,当个地墩子。
饶是君奉雪,目睹这幕眼尾也微颤几下,随即,他从容地来到桌边,站了会,屈膝蹲下身子,想要将人从桌底扯出来,“躲在这里做什么?”
语气带着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柔和。悦宁溪迟钝地抬了抬眼,泛着红晕眼尾盯着君奉雪半响,蓦地半举食指抵在嘴边,“嘘…别说话,有坏人。”
君奉雪一愣,没想到酒鬼会这么难伺候。
“仙阁里不会有坏人。”他耐着性子说着。
“有的。”悦宁溪却极其固执,整个身体瑟缩桌下,眼瞳深处惊悸浮现,“坏人想杀我….一直都想着,我知道的。”
话语中难以克制的害怕与怅惘,令君奉雪心口忽地一颤,隐隐约约感觉被某种东西捏住了般,呼吸不顺畅。
与这双相似的眼眸对视,他好像失去所有力气。
君奉雪握紧了手,苦笑了声,什么时候又出现这种感觉。他将那丝奇怪的涌动压制,语气无奈带着难得柔和,一字一句道:“为师会赶跑坏人。”
悦宁溪盯着近在迟尺的俊容,那灼灼的视线专注,好似要将他沉溺这火热的汪洋中。
“真的?”
悦宁溪略微失神,半响,他似懂非懂地眨了眨两下眼,蓦地又埋下头去。在君奉雪握住他手臂欲将他拽出来时,悦宁溪猛地一窜,一头撞进君奉雪怀里。
冷不防被用力一撞,君奉雪险些就仰头倒,好在他够快够稳,只手护住怀中之人,一手反向撑在背后地上。
他正想叱责,却在低头瞬间卡在喉间。
悦宁溪捂着被撞的额头,瘪着嘴,乌溜溜的眸子略微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疼….”
君奉雪:“……”
额头连微红痕迹都没,反倒是他胸口传来阵阵顿疼。
【翻旧账小剧场】
悦宁溪:“...师尊你大晚上地站在别人床边是想吓死徒弟吗?”
君奉雪:“..是谁一个劲地往为师身上扑的?”
悦宁溪扶额:“..喝酒误人啊。”
远在另一屋头。
慕雅琴:“...不知仙尊会不会打小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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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脏了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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