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日起,韩府的轿子便每日大摇大摆地出入百味轩,丝毫不避讳旁人的眼光。
苏浅浅也知是韩夫人的授意,便也随着韩俞安去了,至少自己还能偶尔做些点心,让他带些回去。
这日,巷子口处整整齐齐停着数辆马车,辆辆华丽精美,装潢无不彰显着来人的财富地位;城中百姓哪见得如此阵仗,纷纷侧目。
百味轩内,几位衣着不凡的公子哥坐在简陋的桌前,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活像是埋在泥坑中璀璨的珍宝。
“韩俞安,你确定这地方真能吃饭?不会是上回你斗蛐蛐输给我了,故意在这捉弄我吧。”枫年看着眼前粗制滥造的瓷碗,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嫌弃,想来从小到大,哪来过这种环境的饭馆,不是家中摆盘精致的山珍海味,最次也是醉雨轩上档次的酒楼。
另几人见杨世泽发话了,也跟着附和。
“是啊,这地方也太逼仄了,屁大点地方,摆那么多桌子,看着也破破烂烂的,连我家下人路过都不会看上一眼。”
“对啊,要是吃坏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要不去和风楼也行,美女如云,总比得这人老珠黄来的要强。”
……
难听的话是不绝于耳,好在此时不是忙碌的时辰,百味轩内也就这一桌客人。要不然,被平常百姓听了去,恐是饭都吃不下去了,免不了一番唇枪舌战。
柳大姐额角青筋暴起,看着这群二世祖心里直犯嘀咕,本就知权贵压人,但这说话未免太过于难听,把人和场子贬得一文不值,要不是韩俞安带着来的,自己活生生要将人赶出去,“各位公子,喝茶。”
看着桌上简陋的茶壶,无一人有动作的意思,面面相觑。
韩俞安面上不负往日的闲散,随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动作,茶香倾泻而出,瞬间占了满屋,“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男人语气淡淡,好看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照你们这么说,如此环境吃不得,住不得。街边的百姓多是住不上瓦房,食不果腹。还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此话一出,如平地惊雷,在场人无不变了神色,不自然看向别处。虽说是些娇惯坏了的少爷,但脑子终归是不蠢的。平日里无非是仗着族中势利潇洒,可眼下这情形,要真是拍拍屁股走人,明日里就不知被谁参上一本莫须有的折子。现今本就形式紧张,谁愿做此出头鸟。
茶杯被轻置在杨世泽面前,泛起一层涟漪,很快又归于平静。
“好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杨世泽眸中闪过幽光,轻嗤一声,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意料之外的花香弥漫在口腔,倒真别有几番风味,“料想不到你整日游手好闲,思虑如此之远,还真是难得。”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撞,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周围人谁也不敢说话,只是讪讪闭嘴,生怕这火引到自己身上。
韩俞安爽朗一笑,也不恼怒,指节轻叩桌面,“不如赌上一次,若是你输了,便把你最宝贵的蛐蛐赠予我,如何?”
杨世泽眉头微蹙,谁不知道那只蛐蛐他宝贵得紧,托人寻了良久才得到那么一只,平日里好生养着;随机又敛了神色,眼神自周围扫过,如此破巷,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味道,“行,要是你输了呢?”
“任君处置。”
话音一落,满座寂静,众人神色各异,想来两位是动了真格。
“哈哈哈哈哈,甚是有趣,如此一来,我倒真有些期待了。”
苏浅浅自是从柳大姐口中得知此事,心下明了,韩俞安无非是借着自己厨艺杀杀杨世泽的锐气;若是真赢了,一举两得,;若是输了,自然无此选项。不过,要事先准备一二,还需备些食材。
“不知各位光临,有失远迎。”苏浅浅眉目含笑,少女清亮的嗓音由远及近,“不过今日真不凑巧,这刚过午膳时间,食材耗尽。不如您几位明日再来,我且好好准备一番,也不扫了各位的兴致。”
杨世泽阴鸷的眸子毒蛇一般攀上面前的少女,明眸皓齿,五官出奇的精致小巧,一双美眸灵动,说话间睫毛扑闪,红唇张合有度,比那和风楼的美娇娘有过之无不及;虽穿着朴素,但难掩身形苗条,面上丝毫没有惧色,“我说韩公子怎么敢下如此赌约,原来是破庙里藏着个美厨娘。”
“公子此言差矣,跑庙与否,还是得尝过菜品之后再为定论。”
“妙哉妙哉。”杨世泽缓缓起身,墨色衣袍倾斜而下,“那我便期待明日苏肆厨的佳作了。”
感受着男人滚烫的吐息自耳廓传来,忍着一拳打爆杨世泽脑袋的冲动,苏浅浅嘴角扯出几个气音,“得了,您几位慢走。”
随着几人脚步声渐远,两人一同望向门口,齐齐忒了一声。
“这杨世泽真不是个好东西,怎么能这么说百味轩呢,要不是我知你是个顶好的厨子,还真不敢带他来……”感受到身旁灼热的目光,韩俞安换上平生最谄媚的笑,“我这不是想着给你扩宽名气吗。”
看他这模样,真和阿黄瞅见肉包子如出一辙,苏浅浅心中腹诽,只不过此事迟早要面对,只不过提前来,“不好,你上次逗蛐蛐,真输了?”
“你要说这事,那我不得给你好好说道说道了……”
既然应下此事了,便要着手做准备,既要显山不漏水,又要一举震惊众人,非得开水白菜莫属。
要说这开水白菜,原材料可有得讲究,首先就是这肌肉的品质。
当天,苏浅浅便寻到了一农户家中。
农户是个约莫四五十岁的男人,脸上带着憨厚老实的笑意,但是眸光中一闪而过的精光还是被苏浅浅捕捉眼底。
见来人是个如此年轻的姑娘,衣着朴素,但一看就不是缺钱的主,心想着好好坑上一笔。
苏浅浅目光落在满地跑的鸡上,个个活力四射,鸡倒是好鸡,“大哥,我来买只老母鸡。”
“姑娘,你找我就是对了。方圆几里,谁不知我的鸡是最好的,”农户搓搓手,心里不知盘算着什么,“老母鸡是吧,你先进屋坐坐。这鸡欢腾地很,你先进屋坐坐,我来给你抓。”
我倒是看看你葫芦里卖着什么药,少女面上带笑,点了点头,“那就麻烦大哥了。”
“客气,客气。”
随着几声凄厉的鸡叫响起,农户提着一只鸡走来进来,热切地向苏浅浅介绍,“你看这只鸡,整个鸡圈就属它最皮实,平日里闹得最欢。这肉紧实不过,用来熬汤正好。”
苏浅浅步步走进,目光紧盯在鸡身上,鸡冠大且肥厚,鸡爪老茧不显,一看便是年岁尚少,想拿只嫩鸡来抬价呢,“大哥,恐是我条件没说清楚,我是要只老鸡。要是我没猜错,这鸡才一岁有余吧。”
农户对上苏浅浅含笑的眸子,这丫头年纪不大,威慑力却强的吓人,不知怎么地内心发怵,竟有些结巴起来,“那……那个,你看我这年纪一大,记性就不好……我,我现在就去给你换只老鸡。”
“那就有劳大哥了。”
不多时,农户又抓着一只鸡返回,“这次你看看,保准是两年以上的老鸡,你看这爪子便能看出来,童叟无欺。”
苏浅浅看着有些耷拉的鸡脑袋,不是得了大病,就是马上要咽气了,“特征倒是对得上,就是这精神头怎么萎靡不振的?你该不会是,找只病鸡来打发我吧?”
“这……怎么可能呢!”农户的眼神飘忽,抓着鸡翅膀的手愈发用力,只见鸡在其手中扑腾了两下,发出几声微弱的鸡鸣。
见农户不肯说实话,苏浅浅也不恼,“只不过这鸡啊,最终还是要进到那些权贵公子的肚中。这要是吃坏了肚子,届时可不是几句话,几两银子如此简单了。”
农户吓得身子一抖,抓着鸡的手登时泄了力,这下是半分多余的心思也不敢有了,这银子有命挣,也得有命花啊,“姑娘……不,我叫您祖宗,您在这等着,我这就给你抓一只上好的老母鸡来。”
看着面前肥硕的老母鸡,鸡冠小且呈深色,元宝骨突出圆润,这精神头更是好的不行,雄赳赳气昂昂的。
“不错,就这只了。不过,这价格?”
农户擦了擦额上的汗,咧着嘴笑了笑,“您放心,这价格绝对让您满意,一斤五十文。”男人小心翼翼看着苏浅浅面上的表情,接着开口,“您也是行家,这鸡的品质您看得出来。”
这上等的老母鸡,价格确实值那么多银子,要是没有先前那出,苏浅浅此时定然痛快的交了银子拿鸡走人,但这农户一开始心思并不老实,不砍价都出不了这口恶气,“一口价,四十五文钱一斤。”
“这……”农户面色为难,抓着鸡的手顿了顿,要不是看少女是个明眼人,万不可能那出这只鸡。这品相随意卖到哪个府上,价格都不止于此。
“生意以诚信为本,你说这要是穿出去,你戏弄我个小姑娘,这往后生意不知还好不好做了。”
见苏浅浅如此气定神闲,说不定真是哪府的厨子,断不能因小利失了往后的生路,“您说的是,三十五文就三十五文。”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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