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
距离美术统考还剩三个多月，刚刚去山里写生没多久的学生们还沉浸在自由的余韵中。
虽然也没自由多久。
写生半个月，也在山里跑来跑去疯玩了半个月的女孩子们在回程的大巴车上玩着手机，就被狡诈的校长偷袭没收了。
时尚触屏智能机通通换成小屏幕大按键声音震天响的老年机——这是学校要求配备的，平时只用来联系家里人。
黄昏下的教学楼显得格外孤寂，但画室教学楼里，学生已经陆陆续续来到教室。
＊
“叠个千纸鹤～再系个红飘带～”
不知道是谁的诺基亚响了，又被咔地按灭，教室里学生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有闲聊的，还有捧着一次性纸碗吃凉皮的。教室里弥漫着食物的味道。
“你速写画完了吗？”
“听说食堂大厨明天做蓝莓山药……”
“啊？不是说要做酸菜鱼吗？！”
“啊啊啊啊怎么又要上课了啊！”
“给你带的饭！十块钱。”
“啊！我的老人头！我的樱花！又被地板吃了！！”
“卷笔刀借我用用！”
“今天收手机吗？嘿嘿我刚回家又拿了一部手机。”
“小卖部怎么还不开门……”
“今天中午吃的啥？我今天去批发市场那边遇见了丁培风和那谁！”
“谁啊谁啊！咋了是？”
“哎呦就是四班那个，最帅的！”
“哦哦哦哦嗷嗷嗷嗷！”
谢照背着包从门口走进来，听着自己室友的八卦，也没有凑热闹的心思。
旁边的同桌看见她来了，跟她吐槽：“我天，今天停水怎么停这么长时间，饮水机里都没水了。”
“啊？还没来水？”
刘昭宇点点头：“对啊，不过厕所和洗手池那边倒是有水，但是那也不能喝啊……”
谢照刚从市里吃完饭回来，时间不太够了根本没回寝室直接来的教室，没想到现在还在停水。
今天中午宿舍突然停水，当时谢照还睡着觉，就被在浴室里洗澡的余玲玲一嗓子给嚎醒了。
但是寝室里也没别人了，去市里吃饭的吃饭，小情侣约会的约会，就她拉上床帘睡得天昏地暗。
没办法，只能暂停睡觉，去公共洗手间给余玲玲接盆凉水才算了事。刚接完水，洗手间水龙头也没水了。
被困在淋浴间的女生竟然还不止余玲玲一个，大家都赶在中午洗澡，结果被学校停水背刺，怎一个惨字了得。
这水也不知道停多久，中午学校食堂也不管饭，问好友林飞要不要一起去市内，结果林飞说不想去，要去学校健身房玩。
谢照只能叮嘱她一定要去自己寝室拿一袋泡面吃，自己自己一个人去了。
等她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去市里吃个饭，买买零食，最后一个人拎着两大桶1.5L的矿泉水回来已经六点多了，这才急急忙忙直奔教室。
同桌叫刘昭宇，是她们班速写最好的女孩子，色彩和素描也是前几的那种，谢照水平和她差不多，两人坐在靠墙的第一排和第二排。
也就是老师手边上。
谢照拿起刚买的水：“喝吗？我给你倒点？”
刘昭宇赶紧拿出水杯：“喝！谢了同桌！”
＊
美术生的教室座位排列和普通纯文化生的教室不一样，除了有黑板的那一面墙，其余的三面墙壁摆满了座位，教室正中间还竖着面对面排了两列座位。
——其实也不至于真的面对面，毕竟还有画架挡着。
今天是星期天，美术生们放假大半天，晚上还要接着上课。
晚上应该是速写课，昨天布置了十张速写，她一节课画了八张，想着凭她五分钟一张的手速，今天早点来教室说什么都能画完了。没想到今天回来的路上公交车突然出问题，她等了很久换了一辆公交车才回来的。
＊
顺利打完草稿勾完衣褶，谢照给空白的人脸填上七扭八歪形容猥琐略带诡异的五官，作业才算完成。
嗯，动态完美！衣褶完美！手也能看！五官……五官不重要！
没事，应该不会被批。
＊
谢照确实没被批，因为今天晚上上的是色彩课。
带色彩课的校长兼她们班主任，步遥女士潇洒地大步走进教室，宣布速写老师临时有事回家了，今天的课她来上。学生们痛苦万分不肯面对这悲惨的现实，一个个跟鹌鹑一样默默坐回了原位。
“怎么？这么不情愿？先画一张色彩！我把要临摹的图用蓝牙传你们平板上了！”
＊
没错，她们有平板，还是学校发的，人手一个。
虽然除了用范围十米的蓝牙传图看图对着临摹没半点用处，谢照丝毫不怀疑等集训结束这玩意儿绝对就歇菜了。
就算有平板，也没法装手机卡，也无网可连，甚至下不了软件！
这下子彻底杜绝学生在学校偷藏手机天天玩游戏的想法。搞得谢照蹲厕所时只能用老年机偷偷玩推箱子和俄罗斯方块。
＊
今天这张色彩还算基础，冷色的衬布，白盘子苹果柠檬葡萄，普通深色陶罐和不起眼的玻璃杯，一点没新意，她们不知道画了多少张差不多的水粉了。
刘昭宇画笔甩的飞起，画完几笔把画笔在水桶里库呲库呲涮得差点把水溅出来，然后一不小心，谢照的衣服上又多了一道痕迹。
“哎——哎哎！”谢照喊了几声，抬袖示意。
“对不起对不起！”刘昭宇拽住她的袖子赶紧拿纸巾把灰色的水痕擦干，后面画的时候也注意了很多。
其实画色彩的时候本身就需要比较放的开，右手下意识涮笔甩水也很容易蹭到手边同学的衣服，大家的上衣和裤子上或多或少都会沾上颜料和灰印，这也算是美术生特色了。
刘昭宇和谢照都是大开大合的画法，两人几乎是一前一后地画完，然后拎着水桶去换水。
然后看见校长拎着几个快餐包装袋进了教室。
两人洗完水桶和画笔紧随其后坐在座位上，就听见校长说：“离统考也就三个月了，下个月还有模考，你们之前去写生也玩爽了吧？咱们今天晚上通宵画！”
教室里一片哀嚎，怨声载道。
“好了好了！”校长还很高兴的样子：“这幅画画完来我这里领汉堡！每个人都有份！特地给你们用积分换的！”
好家伙就一汉堡还是用积分换的，不少人在下面吐槽步遥这个校长当的是真抠。
步遥看见两人已经画完，让她俩一人拿着一个汉堡吃。
谢照还不是很饿，把汉堡放进画桌的柜子里等过会儿再吃。
通宵啊……唉。
＊
等晚上放学，别的班陆陆续续都走了，步遥又拎着一袋子别班的手机过来了。
大家都知道是到了交手机的时候了，只能和自己的智能机说拜拜，谢照也按惯例帮忙把手机拎到一楼办公室放好。
门要锁吗？
校长也不知道还回不回办公室了，有点担心小偷上门的谢照对着办公室飘起的窗帘发起了呆。冷风一吹，她只穿着短袖的胳膊瞬间起了鸡皮疙瘩。
还是先把窗户关上吧。
反正学校大门关着，学校还有围墙围着。而且这里可是郊区，鸟不拉屎的地方，校长都完全不担心学生偷跑出去的。
毕竟出了学校大门也只能对着柏油马路干瞪眼。
学校往西两百米有一个公交站台，只有一班公交车从这过。
公交车坐半个小时才能到几公里外的批发市场，坐一个小时才能到市内。
平时大路上别说人了，连鸟都没有。
这么偏远，怎么可能有人上门偷东西呢？
绝对不可能。
＊
教师办公室就在大厅旁边，画室一共十个班，每个班都有三十名左右学生，全校具体多少人谢照不是很清楚，不过至少是有三百人。
教职工也不多，只有三个速写老师，三个素描老师，三个色彩老师，还有几个助教。
平时还有一个前台阿姨，一个宿管，四个食堂阿姨和一个大厨会来上班。
食堂是单独的一栋楼，在教学楼和宿舍楼中间，一楼是食堂，二楼是什么都没有的活动室，三楼是健身房。
听说校长还想搞个泳池，就是不知道在哪建，不过不远处确实还有一栋没修建好的楼，里面堆的全是砖块和水泥沙子，那片地方什么都没有，看上去也脏兮兮的，学生都不爱往那去。
至于她们所处的教学楼，在食堂的西边，一楼是办公室和大厅，二楼和三楼是十个班的教室，四楼应该什么都没有，所以楼道门锁上了。三栋楼都没法上天台，平时大家都只能在下面几层活动。
可能是怕学生压力大……嗯。
宿舍楼一楼是大厅，宿管办公室，还有一个小超市，里面卖的全是零食泡面饮料之类的。
她们教学楼二楼，也就是谢照教室隔壁，也有一个小卖部，不过卖的是画材，只有很少的零食——干脆面火腿肠以及最普通的500ml矿泉水。
干脆面火腿肠很方便吃又没味，大家饿了就直接买来在教室吃了，品种不多，但是却很受欢迎，谢照最爱的是玉米肠和巧克力味干脆面。
只不过她这时候还万万想不到，以后几天她们就要靠方便面火腿肠度日，而刚刚的汉堡，是她们很长一段艰苦求生路里，最后吃到的难得的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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