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修齐移开视线，并没有走出浴室门，而是转身低头，在盥洗台前冲洗自己的脸。
冰凉的水打在脸上，将若隐若现的粉色压了下去，部分凉水溅洒在耳朵表面，使得尖尖的白色兽耳也冷却了下来。
睁开湿粘在一起的睫毛，江修齐撕开旁边的包装袋，取出一张棉巾，细致地擦干自己的脸。
比起身后毛躁的动作和噼里啪啦的声响，他的动作异常轻柔，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等他擦完脸，后方疯狂搓洗自己的仲星文已经开始拉扯淋蓬头，冲洗自己身上和头上的泡沫，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江修齐依旧站在门口，慢悠悠地丢掉手里的棉巾，又扯出几张，开始擦拭湿润的双脚，然后把一次性凉拖换成门口放着的棉拖。
在他换好鞋准备出去的时候，仲星文洗完了澡和头。
“哥速度快吧？”
仲星文一把扯下架子上的干毛巾，动作利落地擦掉身上的水，然后光着身子将江修齐挤出去：“你怎么做什么都慢吞吞的，没点儿效率。”
嫌弃地说完，他撕开一次性牙刷的包装，开始快速而用力地刷洗两排整齐的尖牙。
刷牙的时候，他用余光去瞄江修齐，发现江修齐对他刚才说的话没有反应，正穿着松松垮垮的浴衣，弯腰把地上的脏衣服捡起来，扔进玄关处的脏衣篓里。
透过下垂的浴衣领口，仲星文无意瞄到那结实的胸膛和块块分明的腹肌，心里面再次升起嫉妒之心。
“你一个雄性兽人，皮肤怎么这么白，没一点雄性气概。”
含着牙膏泡泡，他想再挑几个缺点说上一说，却发现很难。
他说得十分含糊，江修齐没听懂，也不想问他在说什么，大概率是没有意义的废话。
江修齐将干发头盔戴在头上，静默地走向窗户边，拉开一点窗帘缝隙，俯看下方街道右侧闪烁的白紫光束。
警力不足，那些警察检查得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仔细，只是拿着仪器在街上探测，挨家挨户地询问商家有没有发现异族的痕迹。
洗个澡的时间，他们已经离开了酒店，正沿着街道往飞船乘坐点走去。
“你头发干了。”仲星文穿上浴衣，走到江修齐背后，抬手将干发头盔取下来，放到自己头上。
被温暖干燥的光一罩，他的困意阵阵来袭，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如果上克大城有异族，网络早就像寿清城一样瘫痪了。”
干发头盔的效果很好，不到两分钟，头顶的水汽就被吸干，毛发变得温暖清爽。
仲星文使用过极限兽化，因此身体方面的疲惫完全抵挡不住。他把灯一关，只给江修齐留了一盏角落里的小夜灯，然后往柔软的床一躺，被子都没盖，便大大咧咧地合上眼睛，就这么睡了过去。
他的入睡速度极快，闭上眼睛不到三分钟，房间里就响起他绵长均匀的呼吸声。
江修齐拉上窗帘，将外面的光遮盖。
小夜灯在角落里散发着微弱而柔和的光，只照亮到床的边缘。但江修齐的视力不错，往那边一扫，就能看清仲星文平静的五官。
他盯了会儿仲星文的睡颜，觉得奇异，平时看起来凶恶的长相，在睡着后竟然有几分天真无害。
他无声地走近了些，站在床边，凝视躺成“大”字形状的犬族兽人。
昏暗但能视物的环境下，他竟觉得仲星文这张脸长得很不错，轮廓与五官漂亮得像一潭神秘的幽泽，吸引走他全部的注意力，让他不知不觉站在床边看了许久……
直到手腕联络器的光亮将他惊醒，他才收回视线。
江修齐步伐轻巧地走到房间角落，迎着小夜灯微弱的光芒，将背包里的端脑等设备拿出来，背着床的方位，在桌子前开始活动他修长的十指。
房间里很安静，江修齐手臂浴衣摩擦的声音还没仲星文的呼吸声大。
他在为明天返回学院做准备。繁琐的操作持续半个小时后，时间来到23：50，他感觉弄得差不多了，于是关闭端脑，并打开联络器上的热闻软件，快速扫过前面十几条热闻。
令人惊讶的是，寿清城异族事件竟然只占一个名额，且排在第七的位置，还不如某个明星谈恋爱的话题。
江修齐点开寿清城相关的，看了看联邦政府发的公告，觉得匪夷所思。只派了第二军团？几个小时内转移走所有存活的居民？开放了第二军团的基地用作隔离检查区？承诺不到一个周就能清除寿清城里的异族，解除第二星球的危机？
看完，江修齐面上浮现冷笑，具体情况他不清楚，但可以肯定，这只是一则安抚人心的谎言公告。
那个飞船乘坐点出现的异族有多厉害，他亲眼见识过，污染性极强、速度超快，个别似乎还拥有特殊的能力。恐怕在军方赶到时，已经有异族爬出了寿清城，这种情况下，只封锁一个城市是不行的，必须把周边的城市一并封锁，在转移存活居民的同时，动用大规模杀伤性热武器。
第二军团……江修齐盯着公告上的这四个字，陷入沉思。
房间里光芒暗淡，仲星文身为一个糙人，并不在乎床是否柔软，周围有没有其他人存在。他在那张窄床上睡得很舒适，身体一动不动，就那么呈大字型躺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梦乡里。
到凌晨的时候，江修齐感觉到了困意。平时这个点，他会寻找一个功能卓越的睡眠舱，在里面度过接下来的三个小时。
但是这里没有睡眠舱，只有一张被犬族兽人霸占了八成的单人床。
江修齐关掉角落的小夜灯，悄无声息地离开桌椅，三步跨到床头边。
没有了柔和的光，他的视力受到影响，只能看清个大概，明确物与人的位置。
他静默地盯着床中央塌陷的兽人，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都没有动作。
如果仲星文在此刻醒来，那么他绝对会被吓到丢魂，一睁眼，就在极强的夜视能力下，看到一个高大的雄性在床边一动不动地俯视着自己，对方目光之专注，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且皮肤很白，白得发光、白得像鬼。
所幸仲星文睡得很踏实，因使用过极限兽化，他现在的警觉度下降了不少。
不过在江修齐准备上床的时候，他还是被惊醒了。
感觉到身体右侧的床在往下陷，仲星文迷迷糊糊地半掀开眼，目光扫到雪白的头发与粉白的尖耳朵，他收回了右手与右腿，往玻璃浴室那边挪。
“几点了，怎么才睡。”他含糊嘀咕道。
江修齐动作轻柔地挤上了床，身躯笔直地躺下后，四肢显得有些僵硬。
他扭过头，背对着仲星文，望向窗户那边，呼吸好像是屏着的状态，明显不自在。
不搞那些黑客活动后，他的脑子不受控制，无法沉下心来思考之前没解决的问题，竟一个劲地回想着仲星文洗澡的场景、睡觉的模样。
江修齐的银色眉毛往上挤，开始疑惑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或许是他习惯了睡眠舱、习惯了独处，突然身边多出个大大咧咧的兽人，一切常规都被打破了，因此好奇心被释放了出来。在没事可干的时候，他的心思就会忍不住随这个人跑。
但往深处想，他觉得这只是浅层原因。
他不仅对仲星文充满了兴趣，似乎还充满了性趣。在回想对方身体的时候，他出现了同为雄性兽人不应该有的反应。
比如现在，即使扭转头背过去，身体尽量躺在床的边缘，他也无法忽视仲星文的呼吸声，无法断掉往旁边延伸、探索的感知。
江修齐甚至出现了幻觉，感觉仲星文离他异常近，近在咫尺，鼻腔贴着他的兽耳在呼吸，皮肤只差一厘米就能碰到。
渐渐地，他无法压抑自己的反应，时常冰冷的身体变得燥热，心脏好像化了冻，开始砰砰跳动。他脑子不受控制地幻想，这个时候，他转过身，将那毫无防备的身躯压下，顺着心意做事该有多美妙。
这样的想法持续了快十分钟，江修齐拧死自己的眉毛，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冲动与压抑。
他不喜欢失态的想法、不受控制的大脑，于是很快弹起身，也不管有没有吵醒仲星文，脚步极快地走进浴室，将水流打开，用冰冷的水冲洗自己。
“好吵啊，让不让人睡觉。”
仲星文迷迷糊糊又醒了一次，含糊地说完，突然想到，人有三急，江修齐或许只是尿憋极了，现在在卫生间上厕所、洗手。
他很快安静下来，重新陷入黑暗中，侧躺着纹丝不动。
过了大约五六分钟，冲冷水的做法让江修齐终于回归冷静。
他面无表情地走出浴室，完全不顾打湿的浴衣和头发，一边滴落着水一边走到角落的书桌前坐下。
坐下后，他甚至拉了下椅子，往里靠，使自己和床上的人分离出一大片空间，对待仲星文仿佛在对待什么洪水猛兽。
光亮极弱的房间角落里，江修齐的瞳色变得深邃，犹如外面加深的夜色。
他浸泡在湿冷的浴衣中，慢慢思考之前没解决的实验问题，时不时动两下面前的端脑虚拟屏。
思维不再被仲星文占据后，他安心许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床上的仲星文逐渐睡得不安稳，当墙壁上的表显示5：00时，他忽然不再辗转翻身，完全安静下来。
江修齐实际一直有在关注床上的人，意识到仲星文现在在做清醒梦，他开始神游，眼睛虽然盯着面前的虚拟屏，但脑子里却在想，仲星文此刻在做什么梦？
大概率和自己有关……回想过去，他有没有做过什么难堪的事？渐渐地，思绪飘远，等他回过神，他稍稍睁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他为什么会在意仲星文梦中的自己，不应该去想仲星文这次的清醒梦对他来说有没有价值吗？
意识到自己注意的要点变了，江修齐愣了一两秒。
从哪一刻开始，他变得不对劲，竟然去关注一个脑袋不灵光的雄性犬族兽人，还对讨厌的狗产生生理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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