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星文平生第一次来第四星球,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好奇。
电视及网络上都说,这是颗富人的星球。星际前十的城市,第四星球占了四个。不仅如此,它还拥有一百个五星旅游胜地,当数全星际第一,是所有兽人梦寐以求的居住地。
仲星文在跟随江修齐的过程中,眼睛就没离开过那些风格独特的建筑物。有的钢筋交错,形成森林般的空间感;有的冷峻不规则,充满几何线条的美感……
第四星球确实和他印象里一样,地势平坦、城市绿化率高、处处停着豪华的悬浮车,是富人的聚集地。
“哥记得,九月初去基因学院找你,在网上搜索你,网友都说你来自偏僻的星球,家里特别穷……”
他们登上刚租赁的悬浮车。仲星文坐下后,继续道:“我竟然当真了,因为你老穿旧得不行的衣服,短袖都洗变形了,洗得薄薄一层,衣服又不贵。”
一和江修齐待在一起,仲星文的话就特别密。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想和江修齐说话。可能是因为对方太安静,一天到晚盯着虚拟屏干活,不怎么理他。
悬浮车在空中静静地驾驶,飞了大约两小时,最后落在一片丘陵地带。
附近的山大都只有几十米,最高不过百米,丘陵之间隔得也远,原始植被覆盖率约有百分之九十九,可以说和原始地区没什么差别。
“这是你家?!怎么看起来和梦里的不一样?”
仲星文加快脚步,跟随江修齐,进入一扇巨大的铁门。
铁门后方,是一栋六层高的房子,墙壁上长满爬山虎,密集得把窗户都遮盖了,看不见一点墙壁,只看得见屋顶上立着各种动物形状的玻璃瓦。
江修齐一路上都在修改追踪自己的实时监控。进入大门后,他显然轻松了不少,面前调出的虚拟屏甚至对仲星文可见。
他停下来,把光屏的局部放大,指着这栋建筑的背后——另一栋稍远的、更矮的房子,对仲星文说:“你梦里的是这个。”
“等等!”仲星文见他要关光屏,连忙阻止,惊讶得嗓子都变了音:“不会,这里、这里,还有这栋,都是你家吧?!”
江修齐对他点点头,不想多个光屏阻碍视线,还是把面前的三维图关了。
关了之后,他调出一个多视角的监控屏,上方正显示着目前的实时监控。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画面上,都没有仲星文的存在,只有江修齐一人,正在花园小道上慢悠悠走着。
仲星文在原地愣了会儿,回过神,再次快步跟上江修齐。此刻,他才意识到,梦里别墅背后的那些建筑物并不是别人的居所,也不是城市的一点背影,而是江修齐的家……
“你妈妈做什么,这么有钱。”他内心倒不是羡慕,而是疑惑。
怪不得,最初关于江修齐的梦,他总是梦到江修齐被江步筹拳打脚踢。江步筹老骂“祝文蕴那贱人,这么久了还不签那份合同”、“你跟那贱人说了没有,你缺钱,跟她要钱”之类的话。
江修齐没回答他,反问他:“你记得我给你规划的区域吗?”
走过侧门口的花园后,他们进入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走廊。白色的大理石因岁月的磋磨,表面略微泛灰,拱廊上方被各种藤蔓填补缝隙,没有一点光能直射下来。
仲星文的脑袋一直在左右乱晃,欣赏那些自由生长的观赏性植物,或者猜大理石上雕刻的图案是什么。
听见江修齐问他,他摇摇头道:“怎么可能,你给我规划区域的时候,就给我看了一眼,也没结合实际情况,我当时以为那几个房间很小,我是来坐牢的。”
“……”江修齐想讽刺两句,但是忍住了。
他规划得那么清晰,所有房间全在一层,连起来呈一个圆形,这么好记,仲星文竟然没记住。
“那我”他停下来,正打算让仲星文再记一遍,突然听对方问:“这走廊怎么这么长?我们拐多少个走廊了?”
江修齐闭上了嘴,他还是高估了仲星文的智商。
“这条石廊总共五百米,它是笔直的,不存在一个拐角。我们什么时候拐过一个弯?”
“你确定?”仲星文回头瞧,发现身后走过的大理石长廊确实不存在拐角,只是被各种爬藤所覆盖,可行走的空间不多,让绕行的他产生了误会。
江修齐不打算指望仲星文的记性,他决定麻烦一下自己。
“先跟着我,不要乱跑,等会儿我改一下你的联络器。改好后,不需要再记区域,当你走到区域边缘,联络器会自动报警提醒。”
仲星文晃晃尾巴:“那就太好了,哥方便多了。”
来到熟悉的别墅面前,仲星文再也没有那种人生地不熟的陌生感,尽管他这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别墅和梦里有差别,不再整洁奢华,外观看着就是一栋年久失修的旧房子。
里面也是,地板脏兮兮的,许多家具表面盖了一层厚厚的灰,昂贵的摆件与装饰画少了许多,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
“咳咳……”一进来,仲星文就被空中的浮尘呛到。
“你这多久没回来了?不对吧,你才上大一,也就离开了一个学期而已,怎么跟离开了好几年一样。”
“这里没有人住。”江修齐领着他走到最里面,打开一扇巨大的木门。
木门后方的空间和刚才完全是两样,干干净净,空气清新,东西摆放得整齐有序,还有三个机器人在擦明亮的窗户与地板。
“这里是起居室,往左走是书房和卧室,往右走是厨房……”江修齐向他简单地介绍。
“嘿,这里哥熟悉,不用你说。”
仲星文跑到沙发那里坐下,摇着尾巴惬意地道:“你经常坐在这里喝茶看书,不过待得最多的还是卧室下方的实验室,还有那边的书房以及二楼的书房。”
“嗯。”江修齐见他一来就适应了这里,对附近的布局了如指掌,于是没再浪费时间介绍这栋房子。
他打开一个光屏,在上面点了几下,对面擦玻璃的机器人立马停下来,移动到厨房准备食物。
“有个机器人真爽,啥家务活都不用干。”
仲星文羡慕地望着那三个机器人:“我爸妈的理念也太落后了,非要我亲自做家务活,说是培养我的自理能力和生活技能。洗那破碗有啥用……”
“半小时后吃饭,我去趟地下室。”
江修齐丢下一句,匆匆忙忙地走向左边的卧室。
“等等,一起啊,我想参观你秘密修建的地下实验室。”
仲星文不想被单独留在沙发上,无聊地望着天花板发呆。他几步跟上江修齐,对方不说话,他就当对方默认同意了。
卧室如同梦里那样狭小,比仲星文的卧室还小,约莫十二平米,放下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带书架的小衣柜,就放不下别的家具了。
卧室的风格整体呈灰色调,墙壁和床单被套都是偏暗淡的颜色,不太符合江修齐漂亮、亮眼的外表,倒是挺符合他那冷冰冰的性格。
江修齐走到床的另一侧,在床头背后摸索,然后打开联络器,在光屏上解密。
嘀——,床下响起微弱的提示音。
下一秒,床尾忽然翘起来,向天花板翻去。
床下什么也没有,木质地板很干净,木板衔接得严丝合缝,如果不是江修齐在当着面解密,打开一个通道,仲星文根本看不出这木板有什么蹊跷。
他和江修齐顺着陡峭的楼梯,进入漆黑的通道。原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他们已经来到实验室,没想到接下来还有三扇加密的金属门,一扇比一扇厚室严密。
仲星文瞠目结舌地看着江修齐那一系列复杂的操作,声音不自觉地变小:“喂,你怎么做到的?江步筹不是一直盯着你吗?你哪来的材料修这么大的实验室。”
“哥做梦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了。实验室和那些仪器像凭空长出来的,完全没看到你修建和搬运的过程。”
江修齐解开最后一道金属门,走入杀菌室中,把防护服抛给仲星文,顺便解释道:“你误会了,这个实验室不是我建的,是我祝文蕴修建的,我只是根据资料再次找到并开启了它。”
“这样啊。”仲星文还是疑惑,边穿防护服边问:“江步筹不知道这里?他会不会已经盯上了?”
“他不知道。祝文蕴修建地下实验室的时候才二十岁,早在她三十岁遇到江步筹之前,地下实验室就被封锁了,一直无人问津。”
“我七岁时,破开了金属笔的第一道密码,得知地下实验室的存在。我知道江步筹严密地监视着房子里的一切,所以只会在无人的时候,来地下实验室待一会儿。”
江修齐直呼江步筹,仲星文没什么感觉,那个兽人确实是个混蛋。但没想到,江修齐平时称呼母亲,也是直呼大名,语气听起来就是个熟悉的陌生人,不存在什么亲密的亲情。
不知道祝文蕴对江修齐做过什么痛苦的实验……仲星文没有梦见过,也害怕梦到。江修齐目前的童年遭遇,已经足够他心疼。
“古神教廷不是有雷崇、雷拜那样的主教吗?他们会不会催眠过你,发现这里?”仲星文再次问道。
“呵。”江修齐冷笑一声,穿着厚重的防护服走在前边,不屑地说:“雷拜远不如他弟弟,没有催眠我的能力。至于雷崇,我调查过,他今年上半年还在英雄医院任职,下半年才来联邦一大当导师,在这之前,我和他没有接触过,而且他的能力是今年才提升的,去年及之前的他,和他哥哥雷拜差不多,在教廷里是同等地位。”
听他这么自信,仲星文松了口气。他了解江修齐,对方不是说大话的人,这个实验室肯定还处于安全之中。
放松下来后,仲星文回归到参观者心态,在巨大的地下实验室的一角走动,观察那些标记着序号的瓶瓶罐罐。
“马上要吃饭了,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肚子适时地咕咕叫,仲星文不理解问。
他们到第四星球时,已经中午了,午饭都没吃,马不停蹄地坐悬浮车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此刻已经下午两点半,江修齐难道不饿吗?
“说了你也不懂。”江修齐很不给面地道。
仲星文立马转身,走到他旁边,看他把桌子上的液体倒进一个玻璃杯里,于是拿起最后一瓶:“这有什么难理解的,不要小看哥的智商,不就是把这瓶子里的水倒进这杯子里,对吧?”
江修齐给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你手里拿的是染细胞的‘活细胞染色剂’,倒进去我的样本就全成荧光球了。”
仲星文尴尬地放下瓶子,立着耳朵,抱臂退到旁边。他看了会儿江修齐的背影,便觉得无聊,心想还不如待在沙发上仰望天花板。
眼前的场景不知道在清醒梦里看过几遍,江修齐像个勤劳的小蜜蜂,捣鼓完那些瓶瓶罐罐,就去操作空中的虚拟屏,一刻都不带歇的。
幸好这次是真实场景,仲星文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揉揉太阳穴,他不用去记虚拟屏上复杂的数据或者瓶子上的编码序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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