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半个时辰,整个妖王宫都传遍了——妖王抱回来一个美人,捂得严严实实不容窥视,见过脸的都死了;美人被锁在寝殿深处,不许外出,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如流水般送入,是只放在心上的金丝雀。
被捏断腿的美人确实很符合悲惨的金丝雀设定。幸好她生命力顽强,系统也帮她,她的脚才能这么快长好。
裴绾窝囊地咬掉半个梨,留下标准的八个牙痕,力道之大,带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愤懑。
什么金丝雀?她明明是阶下囚啊!
她想和那些侍女解释,刚开窗就发现人全跑了,院子里空荡荡,只剩中间那棵遮天蔽日的巨大海棠树。
“唉。”她忧伤地在窗沿支起脑袋,对着大树叹气。没有风,海棠花却动了,发出簌簌声,裴绾抬头:“树,你有灵智?”
完整的一朵海棠花飘落到她面前,裴绾伸手接住,“你可以说话吗?像我这样,”她动了动嘴,作势咬了几口空气。
簌簌声响起,这次没有花朵落下。
‘系统,你能帮它说话吗?就像你帮我化形一样。你帮它开口,我愿意去给宁不觉端茶倒水。’
系统:‘……’
系统:‘不能。我不帮它开口,你也得给宁不觉端茶倒水。别忘了你的任务。’
裴绾小小“哦”了一声。
她探头看了看窗外,院子周围的回廊里也没有人,她给自己鼓了鼓气,走到树底下。“你有名字吗?我是小仙草,那个大妖叫我裴绾。”
两朵海棠落在了她的头上,一左一右。
裴绾觉得这个场景有些似曾相识:“你的名字是两个字的吗?宁不觉起的吗?”
没有花落下。
宁不觉寝宫里的树,名字居然不是他起的?那个疯子会容忍自己的树用别人给的名字?那这个人得多重要啊!
裴绾摸上眼角,“眼睛……”宁不觉一开始放过自己就是因为看到了这双眼睛,说了句“真像”,后来不把自己打回没有灵智的仙草也是因为想看这双眼睛。
她又找上了系统,‘系统,你给我的眼睛是谁的呀?’
‘你自己的。’
见鬼,天下眼睛那么多,宁不觉活了几百年见的眼睛少说几万双,要是就凭一双相似的眼睛就放过一个人,那他就不是心狠手辣宁不觉了。
所以这双眼睛必定是极其特殊,甚至可能一模一样。所以宁不觉才宁愿放任长了脚的她四处乱窜,也要留住这双眼睛。
裴绾福至心灵,她好像找到一点点拿捏宁不觉的门路了!
‘系统,你真的跟我说实话了吗?眼睛的事我就不刨根问底了,这也算一个保命手段,那戾气和化龙的事,为什么你和宁不觉说的不一样啊?’
系统:‘化龙的时候不能有戾气,这不冲突,’它停了一会,‘我不会害你,我的目的是拯救苍生,你也是苍生的一部分。’
那你还拿我的命威胁我。裴绾小声嘀咕。
海棠树不知道裴绾怎么了,神情变来变去,看着有些烦恼,于是落了一堆花到裴绾头上。
青丝垂落,白衣曳地,海棠满身。宁不觉在庭院门口又恍惚了一瞬,那个称呼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簌簌声突然停了,花下美人动了,抬眼看向自己。宁不觉回神,嘴角又挂起漫不经心的笑:“裴绾,听说你要杀人?”
美人呆愣地看着他,“什么?”她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低头看了看干干净净的手,抬头再次发问,“我要杀人?”
她怎么不知道她要杀人?
海棠树下的光影很美,照得那双琥珀色猫眼温柔迷人。他眯起眼,掩去眼底的深意,道:“不杀人你跑出来做什么?滚回去。”
宁不觉转头看了眼海棠树,凌厉的凤目眼尾带着寒月的霜雪,没有说话,但裴绾知道他在警告海棠树。
警告什么?不要搭理自己吗?好凶。
裴绾用袖子小心翼翼拢好落花,确认地上一朵不落,这才慢吞吞走回屋内。宁不觉跟在后面,地上的影子彻底笼罩着她。
今日他的黑袍很干净,里面像是藏了许多颜色;身上带着纯净的雪山的味道,很好闻;右耳戴了一只绿色的水滴耳坠,看着光彩夺目;血鞭在腕上缠了三圈,裴绾定神,发现垂落的左袖口透出一点绿。
“你在看什么?”冷漠的声音突然响起,裴绾抖了一下,怀里的花掉出来不少。
“在看……你的衣服。”裴绾蹲下身捡花。“很好看。”
鞋面光滑有色泽,衣服套了好几层,看着十分繁琐隆重。
宁不觉在贵妃榻上坐下,手指叩了叩扶手:“倒茶。”
裴绾心里欲哭无泪:‘系统……’怎么玩笑话还能成真呢!
系统老装货了,贼能装死。
宁不觉皱眉:“你在磨蹭什么?”
裴绾放下花,老老实实地涮杯、冲泡,然后弯腰双手奉上。宁不觉接过茶杯,看也未看便随手泼出窗外,随即抓过裴绾的手腕,指甲利落地一划——
鲜血如泪,汹涌而出,滴滴答答地落入空杯,很快盈满一盏。
手腕本能收缩,却被男人抓得更紧,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道。裴绾死死抿着唇,低头眨去眼里的湿意。要血便要血,何必先让她倒杯茶泼了,再假模假式地用茶杯来接?
‘系统,他好坏。’玩弄人心,蔑视自己。
系统难得放缓语气,安慰道:‘他刚刚放了自己的血,现在体内戾气翻涌,需要拿你的血压一压。’
裴绾别过头,不想看自己鲜血横流的手腕。
‘裴绾,你的表情太明显了,不要什么情绪都放在脸上。’
宁不觉抹去了手腕的伤口,一口闷掉那杯血。
‘系统,虽然你教了我很多东西,但是我灵智初开,想要在一只活了几百年的大妖面前藏心思,我做不到。’
茶水冲进杯,宁不觉摇了两圈,又是一口闷。
‘你很聪明,天生至宝灵气充裕,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要学会藏拙。’
宁不觉撑着脑袋看向裴椀发愣的眼睛,“再发傻就杀了你。”
“知道啦。”裴绾老实地两边回。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至少先应付面前这个大魔头。
“你是仙草,这种天生至宝之间都有感应,你找找有没有其他的宝贝,我要用。”
裴绾迟疑:“你需要他们的灵气吗?我可以多给你一点血,你可不可以……放过他们?”
她神色黯淡,知道宁不觉答应的机会渺茫,但她仍想试一试。虽是天地至宝,但积攒灵气都不容易,她不愿别的宝物也落此境地;况且,宁不觉想要宝物多半为了变强,她若要阻止他毁灭世界,必然不可能让他的力量增强。
宁不觉眼里挂起嘲讽:“你以为你是谁?你的灵气凝于血,一棵草能有多少血?收起你的烂心肠。”
裴绾有点生气,拿起一朵花塞给他:“这朵花的灵气就很充沛,难道你也要吃这朵花吗?”
宁不觉古怪地看着她,抓起一把花塞进嘴里,嚼了两口咽下去,评价道:“味道不错,来点?”
裴绾警惕地抱着剩下的花,一股脑塞进袖子藏好,小声道:“我说什么你都信呀?”
宁不觉嘲讽地笑了笑,捏住她的脸颊肉往中间挤,逼得她嘴唇嘟起:“这样不是很有意思吗?”
裴绾“呜呜”说不清楚话,觉得自己和他待久了脑子也开始不正常起来,不然怎会鬼使神差地和他开玩笑。
“说你蠢,你又聪明地不耍心机;说你聪明,你又蠢得自以为是。”指尖下的触感细腻温软,他没忍住又捏了两下。
他刺破指头单手结了个印,点上裴绾的眉心,额间一烫,有什么东西在皮下开始生长。
很快,一条火红的小蛇落在其间,亮了一瞬又黯淡下去。
“不要有坏心思,它在盯着你。”
裴绾小心翼翼地在心里试了句:宁不觉大坏蛋。
眉心瞬间滚烫!
她吓得赶紧默念:宁不觉大好人。
又被烫了!怎么好坏都不行?
她睁着死鱼眼,无声地说了句:疯子宁不觉。
无事发生。
裴绾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发现对方正满脸戏谑地看着自己,目光接触的一瞬间,裴绾率先移开视线。
好可怕、好不屑的眼神!
疯子发话了:“三日之内,感应到一件仙器的方位告诉我。找不到……”他目光扫过她浓密的长发,“我就拔光你的头发。”
说着,他当真随手扯断了她额前的一根刘海。
啊啊啊啊!裴绾捂着刘海,气得脸颊通红。作为一棵草,这意味着宁不觉要拔她的叶子让她变秃;作为一个爱美的姑娘,宁不觉这是要她没脸见人。好恶毒!
她慌忙抓住再次伸向她刘海的手,满眼乞求,口齿不清:“楞、楞大人饶了窝这次,窝答应泥!”
宁不觉目光赞赏地松开手,顺便拍开抓着自己的爪子,闪身不见。
来得随意,走得突然,但好歹坏人终于走了。
裴绾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长舒一口气,从一棵挺拔的仙草变成一棵半死不活的杂草。
‘系统系统系统!你听到了吗?三天!找不到我就要变秃头草了!他肯定是骗我的对吧?我上哪儿去感应仙器啊?就算感应到了,也不能真告诉他呀!’
系统难得迟疑:‘天生至宝确实可以感应彼此,虽然离远了感应会变弱,但是你这种完全没反应的……许是因为你修为不够。’言下之意——你太菜了。
裴绾一双猫眼瞪地溜圆:‘我还是个宝宝,我能走路说话已经很不错了,你怎么不反思一下自己,有没有好好努力培养我?这么久了还是这个样子,到底是谁菜?’
系统觉得这逻辑似乎有点不对劲。系统有点茫然。‘我……我吗?’
绾用力点头,继续灌输:‘除了我,还有谁这么听你的话?菜的不是你我,是这世道对我们要求太苛刻!系统,你要相信我对你的真心!虽然我现在弱小,但只要你努力栽培,我将来一定有大出息!等我拯救了世界,我会更爱你,天底下最爱你!’
系统:‘……’
系统艰难地整理了一下思路,决定还是先解决眼前危机。
‘裴绾,感应之力你应是有的,只是尚未察觉。’
‘嗯?’
‘院内那棵海棠树下,便埋着一片龙鳞。’
裴绾猛地站起身,带翻了身旁的茶案:“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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