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区出发去合租房需要30分钟左右,孟瑾瑜早就已经把行李打包好了,很早以前就想从那个开空调都要展开争论的地方搬出来了。
一年前,孟瑾瑜的母亲在田里劳作时,不慎割伤了右手手指。为了接上手指,不得不赶到医疗条件更好的澄川市。那一刻,孟瑾瑜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将母亲从老家石峪村接到澄川。
幸好好友虞苡安的母亲是牙科医生,多少有人脉,很快便帮忙安排了手术。手指最终保住了,但高昂的手术费和后续康复开支,却如同一座大山压在她身上。
那时的孟瑾瑜,不过是个高级销售,还没摸到所谓“财富自由”的边角。自尊心极强的她,更不愿因家中琐事向好友开口求助。于是,她狠心卖掉了刚买不久的单身公寓,用那笔钱解了燃眉之急。
事情过去之后,虞苡安一直劝孟瑾瑜搬去自己父母家同住。可原生家庭留下的自卑感,让孟瑾瑜始终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善意。哪怕这是她当下生命里为数不多的温暖,她仍一次又一次,选择拒绝。
后来,在网站上找到了距离公司30分钟左右路程的合租告示,她便搬了过去。
30分钟,距离公司不远不近的距离,不会遇到熟人,这对她来说,正好。
只是,一起合租的人,并不正好。
四室的房子,只有一个房间是带有卫生间的,当然,月租也是大头。
澄川的房价一向不低,这套位于市中心的四居室,每月租金一万五。带独立卫浴的最大卧室要七千五,相当于房租的一半。不过对孟瑾瑜而言,只要能拥有属于自己的空间,贵一点并不算什么。
可对其他三位室友来说,每人两千五的租金,早已让她们自成一个小团体。
在她们眼里,能出得起七千五一个月的人,绝不会是寻常角色。于是,日常的闲言碎语、分摊水电时的小算盘,以及种种细微却不公平的对待,都一次次逼得孟瑾瑜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
正好虞苡安的新家快要装修好了,这次好像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了,所以孟瑾瑜答应搬去和虞苡安一起住。
这也让孟瑾瑜想到了她和虞苡安认识的时候。
那是大二,期末前夕。
在那之前,孟瑾瑜和虞苡安是没有什么交集的,她偶尔听室友提起过环境艺术系有个大美女,父亲是中文系的教授。只知道她很美,家境很好,人缘很好。
和自己,一个天一个地。
她孟瑾瑜不过是从乡村走出来的大学生,如果不是自己跪下来求父亲,如果不是自己高三暑假拼命打工挣钱,就根本走不出石峪村。
所以她从不关心外界,每天就是宿舍,教室,打工,三线循环。
如果不是那个下午,也许她和虞苡安就会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交错。
大二临近期末的下午,她刚结束兼职,回到宿舍。就看到自己宿舍门口围满了人,还有人在大声说着什么“就是她,一定是她..”当她走进宿舍,忽然所有人都看向了她,那种不怀好意,鄙视的眼神令她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看来,这事和自己逃不了干系了。
看到她进来,刚刚还在喊叫的舍友忽然冲过来,指着她说:“是你,就是你对不对?我新买的古驰香水,一定是被你拿走了!你家里这么穷,用的护肤品都是超市打特价的,看到我好几千的香水,肯定羡慕坏了吧?”
无妄之灾,穷,就是原罪。
孟瑾瑜看着她,一个字不发,她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
看她不说话,舍友又开口:“瑾瑜,我也不是就怀疑你,但你昨天是不是最后一个回宿舍的?”
旁边的小跟班跟着附和:“是啊,昨天就是她最后一个回的。”说完这句话,她停顿了会,“这里也就她家条件有点那个啊...”
气氛尴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孟瑾瑜的身上。
如果说刚才她还能理智地分析这是怎么回事,那么此刻身体的本能反应已经彻底占了上风。眼眶瞬间泛红,胸口涌起的愤怒让她几乎想要反驳,可话到嘴边,却因为自卑与紧张而打结成团,怎么也说不利索。
舍友立马抓住机会:“你急什么?做贼心虚呗?”
这个时候,孟瑾瑜的身后传来很好听的声音,那个声音,在那个时候,救赎了她。
“所以证据呢?你们有监控?还是有目击?”
虞苡安走到孟瑾瑜的身前,环视一圈,然后从桌上拿了一本不知道是谁的辅导资料,冷笑道:”按照你们的逻辑,我路过拿走这本书,是不是也能说我偷了?”
她眸色冷冽,语气锋利:“别把你们的偏见,当成真理。”
就这几句话,直接让所有人哑口无言。趴在门口的好事者在此时说了句:“再翻翻看呗,说不定在哪里呢?”
很快,丢失的香水在另一个室友的柜子里找到了,谁偷的,不言而喻。
后来的争吵,孟瑾瑜已经记不得了,当然不会有人向自己道歉。
她只记得“被人怀疑”的滋味,也记住了有人可以不顾一切站在自己身边的感觉。这是从小到大都不曾有过的体会。所以从那时起,她就单方面的把虞苡安当成了最好的朋友。
后来,虞苡安单方面把孟瑾瑜调到了自己的宿舍。
然后,他们成为了最好的朋友。
从回忆里醒来,孟瑾瑜利落地将自己仅有的两个行李箱放进车后备箱。原本还想着临走前和室友们打个招呼,结果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倒也正好,省去了客套和尴尬。
发动引擎,车子缓缓驶出小区,朝着安岚居的方向而去。对她来说,那不仅仅是一段路程,更像是奔赴一场全新的生活。久违的笑容浮现在脸上,带着几分释然,也带着几分期待。
与此同时,虞苡安正在小区正门口的超市疯狂采购。
嘴里时不时念叨着:“金鱼爱吃辣的,今天晚上吃个火锅吧..再来点三文鱼,饭后还能配点酒”
一边想,一边放,不一会儿,购物车就满满当当的了。
正好此时,电话响了
虞苡安看着手机,笑了笑:“正好呀,金鱼,我在门口的超市买菜,你到哪了,顺便把我捎回家吧,我可能又买多了。”
“好,我就想跟你说我马上到了,那我在超市门口等你。”
电话那头的孟瑾瑜早就料到好友的这波小小常规操作,干脆在快到之前特意打了个电话,看看需不需要自己的帮忙。
果然,知安者莫若瑜。
结完账的虞苡安,一出超市门,就看到路边停着的黑色宝马3系。招了招手,便连忙跑了过去。
“金鱼啊,我每次上你的车,都有种要去开董事会的错觉,你这车实在是太商务。”虞苡安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还要吐槽几句。
孟瑾瑜淡淡点头:“没办法,我就是商务需要嘛。” 语音未落,目光已经落在她沉甸甸的购物袋上, “大姐,我们两个人吃饭,你是不是买的多了点?”
“没事,吃不完明儿带回我妈家去,反正明天不是要回家吃饭嘛。” 虞苡安不以为意的说道,她一直都是想要什么就买什么,这也许就是她和孟瑾瑜本质上的不同。
小区大门就在前方,随着车门的关闭,超市里的热闹声瞬间被隔在身后。
两人推开家门,客厅的感应灯随之亮起,温暖的光洒在脚边,把夜色都驱散了。
这是孟瑾瑜第一次踏进装修好的新家,这温暖的光,仿佛专为她而亮,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久违的暖意,说不清,却安稳踏实。
虞苡安利落地把东西都拎到厨房,回头喊道:“我先把火锅食材洗出来,你把行李放上去吧。我房间对面就是你房间。”
“好,我放完东西就下来帮你。”孟瑾瑜点点头,拎着行李上了二楼。
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干净利落的空间。
灰白色的墙面,深色木质地板。床铺早已被虞苡安叠得整整齐齐。
孟瑾瑜快速的整理了一下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一排剪裁利落的西装和衬衫专门上班用,余下的衣服也没有什么鲜艳的颜色,就是很平常的休闲服装。
收拾稳妥,孟瑾瑜换了套家居服,神情松弛了几分,随后下楼。
餐桌上已经热气腾腾,红油锅底在咕噜咕噜的冒泡,雾气都盘旋在窗户上,把外面的夜景都染上了一层朦胧。
看到孟瑾瑜下楼,虞苡安立马把一盘牛肉卷放进锅里,声音爽利:“今天必须给我吃到撑,不然不算庆祝。”
孟景瑜笑着来到桌边,看着一桌的食材摆满了8人长桌,挑了挑眉:“大小姐,你确定不是要给我吃到撑死?”
虞苡安没理她,只拿着筷子去捞刚下锅的牛肉卷。结果筷子刚碰到,孟瑾瑜的筷子也伸了过来。
两人同时说道:“这是我的!”
瞬间气氛开始活跃起来,笑声也盖过了锅里的沸腾声。
虞苡安一边咬着麻辣牛肉,一边嗦哈:“为了你,我真是快要被辣死了,下次还是换清汤锅吧。”
孟瑾瑜抬眼看了看辣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虞苡安,笑得眼睛弯弯:“不行,火锅就要红汤才有灵魂啊。”顺手把一勺辣油舀进碗里,推到虞苡安面前,“来吧,感情深一口闷。”
虞苡安头也没抬,只一句,“滚蛋。”
屋子里没有外人,只有咕噜的沸腾声和两人的笑闹。
火锅终于吃的差不多了,桌上也留下了一片狼藉。
“哇,真的撑死了。”虞苡安丢下筷子,往椅背上依靠,伸了个懒腰。顺手往餐桌旁的小冰箱里拿了瓶冰啤酒。‘咔哒’一声,拉环拉开,泡沫溢出。虞苡安满足的喝了一口。
孟瑾瑜一边收拾着碗筷,摇了摇头:“我就知道,你这乔迁宴,必然是要在酒里收尾的。”
两人把酒搬到岛台,上方那盏暖黄的吊灯打下来,照的台面亮晶晶的。
杯口碰在一起,‘叮’的一声脆响,把夜色都击碎了。
酒过三巡,气氛也慢慢的安静下来了。虞苡安撑着下巴,笑眯眯的对孟瑾瑜说道:“小金鱼,你这喝酒的姿势,像是练过。”
孟瑾瑜低头笑了下,“应酬,得练。”
虞苡安点点头,顺手拿了块芝士放进嘴里 ,“还得是你,孟总监。”
孟瑾瑜没再接话,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酒杯,良久,她忽然开口:“安安,你还记得大二那会儿么?宿舍那次....”
虞苡安愣了一下,似乎没反应过来,随即明白过来。
“嗯,你说她们冤枉你那事?忘不了,她们真是太蠢了。”
应该是酒精吧,让人有些上头,孟瑾瑜的眼角有些泛红,她看了眼对面撑着下巴的虞苡安,有些落寞,“你可能记不太清了,但我永远忘不了。如果不是你,我大概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虞苡安静静看着她,沉默片刻,只是举起酒杯酒杯与她轻轻碰了一下: “都过去了。”
会过去吗?不知道。
孟瑾瑜是这样想的,但她对虞苡安的这份友谊,不会过去的。
岛台上只剩下酒液晃动的微光,火锅的热闹消散,留下的是一段沉甸甸的往事和两个女孩今后的美好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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