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穿过白纱帘，洒在木地板上。
房间中央的大床躺着一个用毛毯裹成蝉蛹状的人，头埋进毯子看不见脸，只剩一头黑发露出来。
突然，一阵急促铃声响起。
毯子里的人不耐烦蛄蛹了下，不愿意接。可惜，电话比她预想的还要执着，似有不罢休的意味。
毛毯猛地掀开，露出一张睡眠不足的脸。
李珺希追了一晚上热剧，到目前为止才睡不到五个小时，她闭眼摸索手机，接通电话，声音隐隐带着起床气，“是谁？”
“喂？请问是李珺希女士吗？”对方态度有礼而热情，完全没有因长时间等待和李珺希的态度生气。
“是。”李珺希撩开脸上发丝，含糊不清应答。
“您好，李珺希女士，我是快乐游戏有限公司的人事，我们看了您的简历，觉得您很适合我们公司游戏策划的职位，请问您今天有时间来面试吗？”
嗯？双眼猛睁，李珺希一个鲤鱼打挺快速从床上坐起，“快乐游戏？”
她绞尽脑汁回忆几天前投过的简历，好像确实有这家公司，在二十个与她职业无关的职位里面。
李珺希大学专业是英语，毕业后进入留学语言培训机构做英语老师，早些年工作还不错，攒了些钱，后来机构倒闭，又阴差阳错做了两年新媒体运营。
游戏策划这个职位是李珺希闭眼投的。现下就业环境不景气，跨行工作也算为自己留个后手。
万一运气好，投中了呢。
有工作机会，当然要去看看。
“好啊，我有时间，请问今天什么时候？”李珺希态度马上转变，笑着说。
“今天下午三点，可以吗？”
“可以的。”
“那我们加个微/信，我将地址发给您。”
“好，谢谢。”
挂断电话，李珺希扫眼手机屏幕，十一点三十分，吓得扔掉手机整个人从床上弹起。
来不及了！
为面试买的连衣裙还被随意扔在玄关，包装都每拆，她快速扯烂袋子，拿出长裙在镜子前比划两下便扔进洗衣机，快洗十五分钟。
再跑进卫生间洗漱刷牙，进客房翻出快要沉灰的化妆品，点外卖吃午饭。
两点钟，李珺希穿着崭新的连衣裙挎着小包准时出门。
-
不怎么宽敞的办公室里摆放着一口大鱼缸，一张办公桌，一棵发财树，一组橙色小沙发，一排放置文玩的木架，墙上挂着一幅奔腾向前的策马图，逼仄的环境塞满东西。
李珺希一走进来就感觉呼吸不畅，特别是桌上还点着一根檀香，白烟如同薄纱般在空中环绕，陶瓷香座中已经堆满香灰。
她大致扫一眼环境，才在办公桌后的红木椅上坐下。
老板是一位30岁不到的年轻人，剃着板寸，脖子上戴一条大金链，身上穿印满骷髅头的宽大T恤，两条大花臂，手上也叮呤哐啷戴满各种闪亮眼的饰品。
要不是看他坐在老板椅上，李珺希还以为他是电视里的说唱歌手。
办公桌上有一套专业沏茶工具。方明笑容满面沏了杯茶，双手恭敬地放在李珺希面前，“李小姐，请喝茶。”
李珺希一愣，对这位年轻老板的行为感到疑虑，但还是冲他露出公式化笑容，“谢谢。”
从进入这个公司开始，她就觉得奇怪。
她没有与人事交谈，而是直接被领进办公室，说是老板想要与她面谈。
她是跨行求职，没有游戏策划经验，简历也写得很一般，是什么让这个公司的老板想要直接面试她？
在来的路上，李珺希查过快乐游戏公司资料，两年前创立，今年合法存续。公司所在的写字楼，一年租金不便宜，况且这栋楼里还有几家有名的公司。
很正规，也不乱。
应该，不是诈骗吧？
心里打着突突，李珺希握紧手机。
方明放下李珺希的简历，极尽掩饰想要打量对方的冲动。他的神情在高兴、期待、忐忑之间来回切换，显得人有些怪异。
李珺希不动声色皱了下眉头。
方明想了想，才开口问：“你的资料填写都是对的吧？”
李珺希点头。
方明若有所思轻声嘟囔：“那就好。”
他脸色倏地一变，开始严肃地介绍公司。
“我们是一个刚创立两年的年轻公司，目前公司里加上我一共有五个人，两个做技术，一个做设计，一个是人事。你刚刚进来应该都见过了。”
方明笑笑，突然想起什么，忙道，“哦，还有一条狗，叫老黑。”
李珺希象征先地点头。
方明又开始介绍起公司薪资与福利，另李珺希更加起疑的是，这家初创小公司的薪资福利很不错，超过她预期。
方明好不容易说完，连喝三杯茶，“公司情况差不多是这些，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李珺希想了想，直接道，“我之前没有游戏策划的工作经验，如果我入职，会有前辈带吗？”
“我可以带你。”方明认真说，一双眼睛十分真诚地看向对面。
李珺希一愣，“公司双休还是……”
“双休，不加班，如果加班会有加班费，”方明快速回答，“我们五险一金也按最高标准为你缴纳。”
“……”李珺希望向面前年轻男子，毫不避讳地皱起了眉头。
太像了，噶腰子的地方。
“李小姐还有什么要问的？”方明却没看见，向她露出八颗牙齿，笑得完美。
李珺希摇头。
“那好，今天面试就到这里，如果录取，人事会发通知给你。”方明矜持地将李珺希送到办公室门口。
办公室外是工作区。
扫地机器人在辛勤工作，落地窗挂着遮阳帘，挡住阳光直射。另一边是生活区，有冰箱、咖啡机、微波炉、茶水池，白墙两边分别摆放一棵发财树，树叶有些蔫巴，人事正在给一棵发财树浇水。
她穿着一身热烈的红色长裙，长发盘起，用一根发簪固定，坠下的链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摆。
张笑笑手上干着活，眼睛却一直盯着办公室方向，见人出来，忙放下水壶，笑着迎上去，“面试完了？”
“嗯。”李珺希微微点头，她的眼神扫过工作区，发现其他人都在有意无意地注视这边。
比如坐在墙边那个肌肉壮硕的男人在打游戏，听见她从办公室出来赶忙放下手机，眼睛朝这边看。
而坐在窗边的那位十分漂亮的短发女士本来在化妆，身体却侧向这边，李珺希好像看见了她竖起的一双耳朵。
“聊得怎么样？”张笑笑好奇问。
“还……”面前的人笑容太过明媚，李珺希声音一顿，“可以。”
“是吗？那就好，我送你出去。”张笑笑拉开公司门口的玻璃门，带领李珺希往外走。
两人在走廊上没走几步，迎面遇上一个瘦瘦高高戴眼镜的男子，他双手湿漉漉的，正低头用纸巾擦手。
“王晟，你又去厕所蹲这么久！”张笑笑见到来人，拧眉道。
“便秘嘛，天天坐着屁股都长痔疮了，”王晟随手将纸巾扔进一旁垃圾桶，抬眼瞧到李珺希后又转向张笑笑，“这就是那个来面试的？”
“对。”张笑笑催促，“你别在外边转悠，快回工位上去。”
“哦。”王晟听话地往回走。
见人进入公司，张笑笑才向李珺希介绍，“刚刚那个是公司的程序员，是个大神。”
李珺希点点头。
她站在空荡荡的电梯里，望着缓缓关上的金属门，门后张笑笑微微弯腰，冲她挥手再见。人实在太热情，李珺希也挥了挥。
写字楼一楼大堂，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不时有几名戴工作牌的员工从大堂经过，映照出他们靓丽的身影。
李珺希坐在休闲区沙发上发呆。以目前积蓄，她不用急着找工作，但整天呆在家里，实在有些无聊。
思考片刻，她拨通一则电话。
电话那头的女人很快接起，“周夫人？”
紧接着爽朗地笑出声，“真是荣幸能接到您的电话。”
“是李珺希。”李珺希拧眉，强调：“胡律师，我跟他已经离婚，你应该最清楚。”
对面人急忙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好，李小姐，请问找我什么事？”
“我想请你帮我调查一个公司。”
挂断电话，李珺希背包走出写字楼。
已接近傍晚，天边云彩渐渐染上一层金色，光芒洒落在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上，折射出璀璨暖光。
街道上，下班的人逐渐多起来，他们中有的身着笔挺的工作装，有的脖颈上还挂着未摘下的胸牌，有人低头专注地打着电话……
好久没有感受到下班高峰期的“盛况”了。
李珺希深吸口气，仿佛闻到了人味。她掏出手机导航行走路线，打算步行两站路，顺便找个地方吃晚饭，再坐地铁回家。
正低头划拉屏幕，突然身体一顿，她猛地抬头，四处张望。
马路上一辆辆汽车飞快驶过，李珺希的视线在各个转角隐蔽处搜寻，几分钟后，紧张的神情缓缓消逝。
怎么可能，一定是想多了。她戴上耳机，快步走进人群中。
李珺希是在新疆菜馆里吃大盘鸡拌饭的时候收到张笑笑的信息。
张笑笑：李小姐，您的面试已经通过，请问明天可以来上班吗？
咽下嘴里的鸡肉，李珺希回复：能让我考虑看看吗？
张笑笑：好的。
晚上洗完澡，李珺希躺在沙发上敷面膜，接到胡律师的电话。
“快乐游戏是一个初创公司，经营两年时间，总体看下来没有问题，虽然他们业绩不怎么样，但每年都在好好缴税，我还查了这家公司的老板，人际关系简单，是个养猪大亨的儿子，创业不成就要回家继承家业的那种。”
李珺希一愣，没想到方明还是个富二代。
对面的胡律师说完调查结果，听李珺希连吱都不吱一声，忍不住八卦，“怎么？你看上人家了？虽然他有点姿色，但跟周先生完全比不了啊。唉，周先生真可怜，他知道你在打探一个小年轻，肯定会伤心的。不过，那位小老板可是结婚了哦。”
李珺希嘴角抽抽，很无语：“你别乱说，我一开始跟你说的是调查公司。”
“调查公司不就是调查老板嘛。”对方反驳。
李珺希沉默。
“既然你不喜欢那位小年轻，那……”对面人的画风一变，正经女人转而暧昧，红唇吐着热气，恨不得亲上另一头的人，“小希希，要不要跟姐姐在一起呢？为了你，我愿意搬到你的城市，为爱奉献我的全部！啊！可爱的小希希！”
女人在另一边扭成麻花状。
李珺希露出一张老人地铁脸，搓搓手上的鸡皮疙瘩，“胡铁姐姐，谢谢你啊，我将钱打到你卡上。”
“别啊，多见外，这么点小事，周先生知道我收你钱会生气的！”对话大声嚷嚷。
迅速拿远手机，李珺希冲对面喊：“挂了啊！”
挂上电话，李珺希给胡铁结了款，又打开求职APP。
目前为止还没有新公司有反馈，她不再纠结，在微信上回复张笑笑：你好，我决定去贵公司任职。
张笑笑秒回：好的！
一气呵成做完这些，李珺希倒回沙发，望着天花板上的灯出神。
突然，脑海里跳出三个字，不断在眼前蹦哒：周、先、生。
周先生，周先生、周先生……
啊啊啊啊啊！李珺希猛地捶打沙发，“都怪胡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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