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滓！垃圾！”
“像你们这样没有存在价值的东西，呼吸都是在浪费空气！”
“……对，你们生来就是供我们取乐的玩具罢了，这就是你们人生唯一的意义！”
扭曲、粘稠，充满了居高临下的残忍和纯粹恶意的声音在诺拉的脑海中响起。
诺拉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一颤，指尖的温度瞬间冰凉。
蔚蓝的瞳孔骤然紧缩成一点，仿佛看到了极其恐怖的景象。
她几乎是本能地死死攥紧拳头，修剪整齐的指甲毫不留情地深深剜进柔软的掌心。
等到尖锐的刺痛感猛地窜上神经，才勉强将那声几乎冲破喉咙的、混杂着痛苦与暴戾的喘息硬生生压了回去。
这是……什么？
讲台上，根津老师还在继续用刻薄的言语鞭挞着那个已经将自己缩成一团的棕发少年。
沢田纲吉死死地低着头，边听着老师的谩骂和旁边同学的嘲笑，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冻僵了。
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他麻木地告诉自己。
毕竟我就是这么一个废柴纲啊。
被嘲笑、被贬低、被当作反面教材……都是日常了。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极其细微、却极其不自然的动静。
那是被拼命压抑着、却依旧泄露出来的、短促而紊乱的呼吸声。
他不敢抬头，只能极力控制着眼球的转动，利用旁边锃亮的金属桌椅反射出的模糊景象，悄咪咪地向后窥探——
只见身后的诺拉低垂着头，平日里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脸上此刻却一片苍白，甚至透着一丝恍惚和……痛苦？
她用力地攥着那张刚刚发下来的、满分100分的试卷，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将那张纸揉得不成样子，皱成一团。
诺拉的整个人仿佛沉浸在了另一个世界，对讲台上的喧嚣和周围的视线毫无反应。
纲吉愣住了。
诺拉同学怎么了？为什么她看起来比被骂得狗血淋头的自己还要不对劲？
那张满分试卷，不是应该值得高兴吗？那痛苦的表情又是因为什么？
莫名的困惑和担忧瞬间盖过了沢田纲吉自身的难堪。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讲台上终于结束了对他的嘲讽并开始讲解题目的根津老师。
随后屏住呼吸，一点一点地、极其缓慢地向后挪动着椅子。
直到他的背部轻轻抵在了后面诺拉的书桌边缘，他才停了下来。
沢田纲吉微微侧过头，用气声悄悄地问道：“诺拉同学……？你还好吗？怎么了？”
没有回应。
他又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诺拉同学？”
连着问了好几句，身后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回答，只有那极其不自然的、急促的呼吸声从传来。
纲吉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心里的担忧更加蔓延开来。
他顾不得太多，冒着被老师发现的风险，更大幅度地转过头去。
诺拉依旧维持着低头的姿势，但情况明显不对劲。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甚至透出一丝缺氧造成的的青灰，细密的冷汗浸湿了她额前的金色发丝，粘腻地贴在皮肤上。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一只手死死地、痉挛般地揪住自己胸前的衣襟，另一只手则依旧紧握着那张被揉烂的试卷。
诺拉张着嘴，肩膀剧烈地起伏，却只能发出急促、浅薄的抽气声，仿佛无论多么努力，都无法将足够的空气吸入肺中。
这根本不是简单的走神或难过这么简单。
这是……过呼吸？！
纲吉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虽然是个废柴，但也在漫画里知道过呼吸发作起来有多难受和危险。
“诺拉同学！呼吸！慢一点！试着慢慢呼吸！”他忘记了害怕，声音里带上了前所未有的急切和慌乱，几乎想要立刻站起来做点什么。
沢田纲吉心急如焚，看着诺拉脸色越来越青白没有半分好转的迹象。
他终于鼓起了勇气，猛地举起了手：
“老、老师！诺拉同学她……她好像不舒服！”
讲台上的根津老师被打断了讲课，不耐烦地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纲吉，看都没看诺拉一眼，很明显根本没相信他的话。
他习惯性地嘲讽道：“哼，有的同学啊，自己的成绩都烂得像不可回收垃圾了，居然还有闲心去担忧别人？先管好你自己吧，废柴纲。”
“不是的！老师，她真的……”纲吉急得有些语无伦次，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准确描述诺拉的状况。
眼看根津老师一副不予理睬的样子，他感到一阵绝望。
就在他不知所措时——
“老师。”
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
山本武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他脸上惯常的爽朗笑容被认真的神色取代。
“诺拉同学看起来确实很不舒服，我和阿纲送她去一趟医务室吧。”
根津老师一看是山本武，态度瞬间就软化了不少。
他皱了皱眉，终究还是摆了摆手：“……快去快回！别耽误太多时间！”
“OK！”山本武利落地应了一声，随即对焦急的纲吉使了个眼色。
两人迅速来到诺拉身边，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几乎无法自主行动、全身都在轻微颤抖的她。
尽量不引起全班过度骚动的，慢慢走出了教室。
他们搀扶着诺拉，沿着安静的走廊快步向医务室走去。
诺拉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他们身上。
因为还在上课期间，吸气声和急促的心跳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听得格外清晰，纲吉的心都揪紧了。
还没走到医务室门口，幸运的是，他们刚好遇到了正从另一边走来的医务室老师。
那位女老师一看到被两人搀扶着、脸色极差、呼吸异常急促的诺拉，立刻惊呼道：
“哎呀！这孩子怎么了？！”
她急忙指挥道：“快！先别去医务室了，扶到这边椅子上坐下！”
她指着走廊边供人休息的长椅。
山本武和纲吉连忙小心翼翼地将诺拉扶到椅子上坐下。
医务室老师迅速从不远处的急救箱里拿来了一个牛皮纸袋，罩在诺拉的口鼻处。
“来，孩子，别怕，慢慢呼吸……对，试着慢一点，吸气……呼气……”老师用温和的声音引导着。
在纸袋的作用下，诺拉重新吸入自己呼出的二氧化碳，剧烈起伏的胸口终于逐渐平缓下。
抽气声也慢慢变成了深长的呼吸，脸上的青灰色渐渐褪去。
虽然依旧苍白，但至少不再是那种令人心惊胆战的濒死模样。
“好了，暂时缓解了。”医务室老师松了口气，直起身对山本武和沢田纲吉解释道，
“这种症状叫做过度换气，也叫呼吸性碱中毒，引起的原因很多，可能是情绪突然受到强烈刺激，压力太大，或者本身有其他没发现的隐藏疾病。”
她担忧地看了一眼意识逐渐回笼的诺拉，
“等她完全清醒过来，你们一定要记得提醒她，最好找个时间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查清楚根源才好。”
老师说着，有些紧张地看了看走廊尽头：“我得赶紧回医务室值班了，再待下去万一被风纪委员抓到擅离职守就糟糕了。”
她指了指长椅上的诺拉，“你们两个男生先在这里陪她休息一会儿，观察一下，等她感觉没事了再扶她回教室。”
说完，老师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空旷的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山本武和沢田纲吉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将目光重新投向了倚靠在长椅上的诺拉。
她虚脱般地靠在椅背上，额发被冷汗湿透，蔚蓝的眼眸半睁着，里面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恍惚。
看到诺拉终于缓过来，沢田纲吉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才猛地一松，差点腿软的摔在地上。
山本武也稍稍松了口气，语气关切地问道：
“诺拉，你还好吗？刚才真是吓了我们一跳，是突然哪里不舒服吗？”
诺拉微微垂着眼睫，脸上那副仿佛焊上去的、无懈可击的笑容也因为极度的疲惫和方才的失控而消失了。
她没有立刻抬头，只是用一种比平时低沉、也平淡得多声音轻声回答：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谢谢你们。”
她的声音十分沙哑。
看着这样与平日截然不同的诺拉，山本武却突然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一旁的沢田纲吉内心OS：
哇啊啊？！山、山本君？！诺拉同学都这样了你怎么还笑了啊？！这、这不太合适吧？！
山本武似乎完全没察觉到纲吉的震惊，他笑着，语气坦然：
“嗯！该怎么说呢……感觉现在的诺拉，比平时那种完美样子，要更加真实了呢！”
【叮！重要人物[山本武]好感度 5。当前好感度：25。】
系统的提示音在诺拉脑海中响起，让她不由得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头。
那双还带着些许生理性水汽的蓝眼睛里充满了真实的困惑。
“为什么这么说？”她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究。
她一直以为，营造一个完美的人设才是获取好感的最优解。
“因为……”山本武摸了摸后脑勺，笑容依旧阳光，眼神却意外地通透。
“平时的诺拉虽然对大家都很好，笑容也无可挑剔啦，但总感觉……嗯……像是隔着一层很漂亮的玻璃在看风景一样，虽然好看，但是碰不到哦？”
他顿了顿，看着眼神里带着真实疑惑的诺拉，继续说道：
“但现在这样，会难受、会痛苦、会需要别人帮忙的诺拉，反而让人觉得，‘啊，原来她也是和我们一样的人啊’，这样的感觉？反而更容易靠近了！”
他的话语直白，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诺拉的心中漾开了一圈陌生的涟漪。
一股冰冷的寒意猝不及防地沿着脊椎窜上。
他……看出来了？
虽然可能只是山本武式的直觉性发言，诺拉这些天也不是没见识过。
但他的话却精准地戳破了她真实的姿态。
这些天以来，她确实一直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玩家，冷静地、带着评估意味地注视着这个“游戏”里的每一个“NPC”，计算着好感度的收益，规划着最优路线。
但是……
诺拉的目光下意识地掠过山本武带着坦率关心的笑脸。
紧接着她又扫过旁边沢田纲吉那写满了纯粹担忧、甚至忘了自己刚才还被和诺拉对比狠狠羞辱过的棕褐色眼眸。
NPC，也会拥有如此真实的感情吗？
这个世界真的是一场游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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