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冬天,寒风像刀子一样。易承柯从图书馆出来,裹紧了身上那件半旧的羽绒服,领口处钻心的冷。他刚结束一晚的自习,正准备赶去下一个兼职地点——一家通宵营业的便利店。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他母亲。易承柯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时间点打电话,通常没什么好事。
“妈?”他接起电话,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些。
电话那头传来母亲虚弱又带着压抑的咳嗽声:“承柯啊……没打扰你学习吧?”
“没有,我刚下课。您怎么了?声音不对。”易承柯的心揪紧了。
“没啥大事……”母亲的声音有些犹豫,“就是……就是腰疼的老毛病又犯了,这次有点厉害,下不了床……厂里那边请假了,这个月工资怕是……”
易承柯的脚步顿住了,站在呼啸的北风里,感觉血液都冷了下去。母亲的腰间盘突出是老毛病,在纺织厂常年弯腰劳作落下的根。医生早就建议她静养,但为了供他读书,她一直硬撑着。
“你看医生了吗?药还有没有?”他急声问。
“看了,开了点药,歇歇就好了。就是……就是跟你说一声,这个月生活费,妈可能……”母亲的声音充满了愧疚。
“妈您别操心这个!”易承柯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我最近兼职赚了不少钱,够用!您安心养病,千万别再想着去上班了!听见没有?”
他又反复叮嘱了好几句,才挂了电话。放下手机,他站在原地,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却感觉胸口像压了块巨石。
腰间盘突出,需要休息,需要营养。而钱,是他目前最缺的东西。
他看了眼时间,加快脚步向便利店走去。姑姑当年资助他艺考的钱还没还清,母亲看病要钱,生活费要钱,下学期的学费……他不能倒,连慢下来的资格都没有。
便利店的夜班枯燥而疲惫。凌晨三点,店里没什么人,易承柯就靠在柜台后,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专业课的书。他必须拿到今年的国家奖学金,那是一笔能解决他很多问题的巨款。他的成绩在系里名列前茅,但竞争激烈,他不能有丝毫松懈。
困意阵阵袭来,他用力掐了掐自己的虎口,留下深深的指甲印。他想起小时候,母亲在昏黄的灯下踩着缝纫机,也是这样一夜一夜地熬,供他读书。他不能辜负。
他又想起谢泱。那个像太阳一样耀眼又遥远的男人。他给自己介绍兼职,付给他丰厚的咨询费,像是一个怜悯的施舍者,轻易就能解决他绞尽脑汁的难题。易承柯感激他,但那种感激里,夹杂着更深的屈辱和不甘。他不要永远活在别人的怜悯和施舍下。
他要靠自己,在北京扎下根,让母亲过上好日子。
清晨六点,交接班时间到。易承柯拖着几乎冻僵的身体走出便利店,眼圈乌青。他买了最便宜的包子,一边啃一边走向公交车站,准备回学校赶早上八点的课。
公交车上拥挤不堪,他靠着车窗,在摇晃和嘈杂中勉强补觉。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银行发来的短信提示,他刚给母亲转了一笔钱。看着瞬间缩水的余额,他闭了闭眼,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但当他走下公交车,看到晨曦中中国传媒大学的校门时,他又强迫自己挺直了脊梁。眼神里的疲惫被一种倔强的光芒取代。
这就是他的生活,一场没有退路的跋涉。每一份兼职,每一笔收入,每一个挑灯夜读的晚上,都是他向上攀爬的阶梯。他像一株生长在悬崖峭壁上的野草,资源匮乏,环境恶劣,但只要有一点点缝隙和阳光,他就能拼命抓住,顽强地向着天空生长。
北京的繁华与他无关,别人的轻松与他无关。他只有他自己,和他必须扛起的责任。这份沉重,压弯了他的睡眠,却压不弯他那颗想要冲出困境、改变命运的野心。
他快步走进校园,将一夜的疲惫和生活的重量,暂时藏在了挺直的背影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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