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H市边缘,群山环抱之中,藏着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村落——瓦窑村。村子贫瘠安静,年轻人大多外出谋生,留下的多是眷恋故土的老人和懵懂的孩童。而让瓦窑村真正“出名”的,并非它的贫穷或风景,而是那个代代相传、令人谈之色变的恐怖传说——关于村后那片连绵山脉的、有进无出的“后山迷宫”。
传说并非空穴来风。村里最年长的老人,九十多岁的阿婆,会用漏风但极其严肃的语气告诉每一个好奇的外来者:那后山,邪乎得很哩!它不是普通的山,是“活”的,会“吃人”!
午后的阳光透过咖啡馆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冒着热气的拿铁和笔记本屏幕上。刚结束期末考试的我们,被一种混合了疲惫、空虚和渴望刺激的情绪包裹着。
“无聊啊……”大刘把头重重磕在桌子上,发出沉闷一响,“这假期总不能天天躺尸刷剧吧?”
“找个地方旅游?”李静滑动着手机屏幕,“热门景点全是人,看人头没意思。”
一直安静看手机的陈默忽然抬起头,把屏幕转向我们:“看看这个。”
那是一个极其冷门的户外论坛帖子,标题是【探秘H市终极未解之地:瓦窑村与吞噬一切的后山迷宫】。帖子内容语焉不详,夹杂着一些模糊的传闻和几张看起来阴森森的山林照片,发帖人声称自己曾试图探索,但在接近核心区域时因“无法解释的恐惧”而被迫退回。
“瓦窑村…后山迷宫…”王磊凑过去,扶了扶眼镜,镜片上反射出屏幕的光,“听起来有点意思。说是进去就出不来?”
“切,肯定是炒作,或者就是路太难走了。”大刘不以为然,“现在卫星地图这么发达,还能有走不出来的地方?”
“不一定哦,”孙薇反而来了兴致,指着帖子里的几句描述,“你看,‘指南针疯狂旋转’,‘标记会消失’,‘浓雾里有怪声’…这听起来不像单纯迷路,更像…超自然事件?”
一种混合着好奇、怀疑和寻求刺激的气氛在我们中间弥漫开来。期末的压力需要释放,年轻人的探险精神被彻底点燃。
“决定了!”王磊猛地合上笔记本,发出啪的一声响,引得邻座的人侧目,“我们这个假期的目标,就是它了!瓦窑村,后山迷宫!”
“真的要去?”李静有点犹豫,但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听起来有点吓人…”
“怕什么!”大刘一拍胸脯,“我们人多,准备充分点,就当是一次深度户外探险了。说不定还能揭开这个传说的真相,万一是个大发现呢?”
“我查一下,”王磊重新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H市…瓦窑村…交通不太方便,得先坐火车到市里,再转长途汽车,最后可能还得包个拖拉机或者徒步一段才能进村。住宿…估计没旅馆,得看看能不能借宿老乡家。”
计划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迅速成型。我们开始分工:
* 王磊负责总体规划、路线查询和装备清单(他强调必须带上高级GPS和卫星电话)。
* 大刘负责体力活和采购物资(压缩饼干、矿泉水、能量棒、绳索、手电、充电宝塞满了他的购物车)。
* 李静和孙薇负责搜集更多关于瓦窑村和迷宫的传说故事,同时兴致勃勃地讨论要带什么颜色的冲锋衣拍照更好看。
* 陈默依然话不多,只是轻声说:“我多查一些那里的地方志和民俗资料吧。”他似乎对那个传说的背景格外在意。
几天后,我们背着塞得鼓鼓囊囊的登山包,在火车站台汇合。空气中弥漫着防晒霜、驱蚊水和兴奋的气息。
火车缓缓启动,城市的高楼大厦被逐渐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连绵的农田和起伏的山峦。
“你们说,”李静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忽然问道,“那个迷宫…万一真的…”
“没有万一!”王磊打断她,语气充满自信,“我们是去探索,不是去送死。科学能解释一切。”
大刘在一旁检查着他的新登山杖,嘿嘿一笑:“我就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破路,能号称‘有进无出’!”
孙薇拿着相机,对着窗外拍个不停,已经开始构思她的vlog开场白。
陈默靠窗坐着,耳机里听着什么,目光投向远方越来越近的群山轮廓,手指无意识地捏着胸前那枚旧徽章。
我们的心情,就像车窗外明晃晃的阳光,充满了对未知旅程的期待和一点点冒险的紧张感。瓦窑村,后山迷宫——我们来了,带着毕业生的莽撞、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正一头撞向那个沉睡已久、迷雾重重的传说。
而我们并不知道,山村和迷宫,也正以它们的沉默和隐秘,等待着我们的到来。一场计划中的“探索”,正悄然滑向无法预料的轨迹。
我们一行五人,背着塞满零食和矿泉水的双肩包,踏进后山入口时,阳光正烈,蝉鸣聒噪,把学长王磊从网上看来的那个传说衬得像个拙劣的冷笑话。
“什么进去就出不来,肯定是以前路不好走,村里人吓唬小孩别乱跑的。”大刘第一个嗤之以鼻,晃了晃手里的智能手机,“咱有卫星地图,怕啥?”
李静和孙薇两个女生笑着附和,忙着在入口处一块风化严重的青石碑前摆姿势拍照。那碑上似乎曾有过字迹,如今只剩模糊的刻痕,像被时间磨平的指纹。
只有陈默没说话。他落在最后,手指轻轻拂过路边一棵老槐树粗糙的树皮,眉头微蹙,像是在分辨什么。
“默哥,又发现啥古墓的秘密了?”王磊打趣道。陈默是我们中间唯一一个真心喜欢这些神神叨叨传说的人。
“这树的纹路……有点怪。”陈默收回手,没多解释,“走吧。”
一开始,路的确清晰好认。山风凉爽,林荫蔽日,甚至能听到远处隐约的溪流声。我们顺着一条看似常有人走的土径深入,嘻嘻哈哈,计划着两个小时走到传说中的那片“仙女湖”,拍完照就原路返回。
然而,变化发生得悄无声息。
先是李静“咦”了一声:“我们刚才是不是走过这儿?这棵歪脖子松树好像见过。”
大家停下脚步。那松树长得确实奇特,树干几乎与地面平行生长,再猛地翘起头。
“山里类似的树多了去了。”大刘不以为然,指着手机屏幕,“看,地图显示我们一直在朝北走,没错。”
又走了约莫半小时,最前面的王磊突然刹住脚步。
眼前出现了三条岔路。每一条都被茂密的灌木和落枝半掩着,看起来都像是被人踩踏过,又都透着股荒弃感。
“这地图……好像有点对不上了。”大刘的声音没了之前的笃定,他用力戳着屏幕,那代表我们位置的光标,却固执地停留在一处空白区域,偶尔微弱地闪烁一下。
“可能是信号问题。选一条看着顺眼的走吧。”孙薇提议,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我们选了左边那条。路越来越窄,两旁的树木愈发高大阴森,阳光被切割成碎片,勉强洒落。脚下的落叶层厚实松软,踩上去悄无声息,反而衬得四周一种压迫性的寂静。蝉鸣不知何时彻底消失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开始萦绕——我们似乎一直在往下走,坡度极缓,但持续不断,仿佛正被这片山林悄无声息地吞入腹地。
“不对!”陈默猛地停下,脸色发白,“我们走了快一个小时,按道理早该碰到那条地图上标注的溪流了。可你们听,还有水声吗?”
我们屏息凝神。寂静,死一样的寂静。连风声都听不到了。
“而且,”陈默指着旁边一棵树,“三个岔口之后,我又看到了那棵歪脖子松。这是第四次了。”
一股寒意瞬间爬上所有人的脊背。
“鬼、鬼打墙?”李静的声音带了哭腔。
“别自己吓自己!”王磊强作镇定,但声调也高了八度,“肯定是迷路了。沿着来的路退回去!”
我们立刻转身,几乎是跑着往回冲。来时的路在记忆中清晰无比,可走着走着,信心就开始崩塌。那些本该熟悉的转弯和标记物全变了样,或者干脆消失不见。我们像是闯入了一个巨大的、不断自我调整的精密迷宫。
更可怕的是,光线正以惊人的速度变暗。明明才下午三点,林子里却黑得像临近黄昏。浓稠的、灰白色的雾气不知从何处弥漫开来,缠绕在树根和脚踝边,冰冷粘腻。
“怎么办……手机没信号了……指南针……指南针指针在乱转!”大刘的声音彻底慌了。
绝望的情绪迅速蔓延。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越来越浓的雾霭里乱闯,呼喊声被厚重的林木和雾气吸收,传不出多远,也得不到任何回应。体力在快速消耗,带来的水很快喝光了。
最终,我们瘫倒在一小片诡异的空地上。之所以说它诡异,是因为空地中央矗立着几尊残破的石像,被厚厚的青苔和藤蔓覆盖,只能勉强看出人形,面部细节模糊,却无一例外地朝着中心一个低矮的石台匍匐着,像是在进行某种古老的祭拜。
石台上刻着一些无法理解的扭曲符号,深深刻入石头,历经风雨仍未磨灭。
“我们……我们是不是真的闯进那个‘迷宫’里了?”孙薇颤抖着问,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王磊和大刘还在徒劳地尝试各种方法,争论着方向。李静缩在一旁低声啜泣。
陈默却异常安静。他打着手电,一寸寸仔细查看着石台上的符号,又用手丈量着石像的方位和角度,嘴唇无声地翕动,像是在计算什么。
天,彻底黑透了。手电筒的光线在浓雾中只能照出短短一截,成为无边黑暗中几个微不足道的光斑。温度骤降,寒冷刺骨。某种不属于风声、也不属于任何已知动物的低沉呜咽,开始在林深雾重处隐隐回荡。
“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李静绝望地问。
“不会。”陈默突然抬起头,手电光从他下巴照上去,让他平时温和的脸显得有些陌生和锐利,“这个迷宫,不是困人的。它是一个筛选机制。”
“什么意思?”王磊喘着气问。
“那些石像的朝向,石台的刻度,还有树皮的纹路……它们不是随机的。这是一个巨大的、依靠山势和特定林木排列形成的阵法。它不是为了困死所有人。”陈默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一张惊恐的脸,“它是在等待,或者筛选,某个特定的人。”
“特定的人?谁?”
陈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到了石台的正东方位。那里地上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凹坑。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从脖子上取下一个用红绳系着的、造型古旧的黄铜徽章——那东西他从不离身,说是家里传下来的护身符。
他将徽章小心翼翼地嵌入了那个凹坑。
严丝合缝。
“咔哒。”
一声极轻微、却清晰得吓人的机括响动从脚下深处传来。
紧接着,石台上那些扭曲的符号,竟一个接一个地,缓缓亮起了幽蓝色的微光。光芒流淌,最终汇聚成一条清晰的、指向迷雾某个方向的光径。
那光芒映照着陈默异常复杂的表情,有如释重负,有沉重,还有一种近乎使命般的决然。
他拔出徽章,指向光径延伸的方向,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
“想出去,就跟我走。别问,别回头,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别停下。”
他踏上了那条幽蓝的光路,身影瞬间被浓雾吞没一半。
我们面面相觑,巨大的震惊和求生本能撕扯着。最终,没人说话,一个接一个地,跌跌撞撞地跟上了那个在迷雾中为我们点亮唯一前路的身影。
脚下的路似乎不再是坚实的土地,两侧浓雾翻滚,仿佛有无数扭曲的影子在其中无声咆哮、挣扎,试图冲破某种无形的屏障,却被那幽蓝的光径死死挡在外面。冰冷的呜咽声汇聚成潮,拍打着我们的理智。
陈默走得很稳,步伐有一种奇异的节奏,仿佛正踏在某个看不见的节拍上。他手中的徽章微微发烫,与脚下光径共鸣般低吟。
不知走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有一瞬。
前方的雾气陡然稀薄。
月光!我们看到了清冷的、真实的月光!
一步踏出,身后那令人窒息的浓雾和诡异的呜咽声潮水般退去。晚风拂面,带着熟悉的青草和泥土气息。我们踉跄着冲出来,回头望去,只见后山入口那棵老槐树静静立在那里,枝叶在月光下轻轻摇曳,安宁得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我们出来了。
瘫倒在草地上,大口呼吸着自由的空气,每个人都有一种不真实的虚脱感。
劫后余生的狂喜还没来得及涌上心头,王磊猛地转向陈默,声音因激动和后怕而嘶哑:“陈默!你他妈到底是谁?那个徽章是什么?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我们都看向陈默。
他站在月光下,低头摩挲着手中那枚已然黯淡无光的黄铜徽章,侧脸看不出表情。
静了很久,他才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我们,再次投向那片沉寂漆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后山。
“我不是‘知道’。”他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砸在我们心上。
“我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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