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真的？”，077缓缓抬起头，脖子好像被冻僵般艰难活动，嘴巴抽了两下，看着063。
063脸上没什么表情，却写满了：当然了，难不成我去？
好好好，077算是知道他为什么放自己进来了，感情是自己长得简直就像是人家弟弟转世，这063长得禁欲正经，却让自己去玩cosplay?077双手交叉挡在身前，大声说道：“我拒绝！”
“063，你在楼上吗？有客人来吗？”，陌生的声音从楼下响起，077瞪大眼睛看着63。
妈的，被算计了。不出所料的话，楼下的人是陈翰没跑了。而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男人不可能不知道陈翰回来的时间。063就是算好了，算好了自己这张脸对于陈翰的杀伤力，并且掐准时间把自己关在他的房间，直面陈翰。
退无可退，退无可退。真有你的，063。077在心里把眼前男人全家问候了一遍。
“噔噔——噔—”，楼梯上的脚步声一步步逼近，一阶，四阶……077知道，这台阶一共不过三十阶。
爬的时候挺费劲，可077现在觉得这楼梯也太短了！
十九阶，二十一阶，“063，你在吗？”，伴随急切的脚步声，陈翰的声音再次响起。
“砰砰——砰砰—”，077心脏简直要跳出来，他快步走到窗边想要跳窗自救。
“唰！”拉开窗帘的一瞬，他傻眼了。一排排一列列分布组合十分紧密的防护栏将窗堵得严严实实，除非变成一枚硬币，否则077是不可能飞出去的。
二十八阶，077朝063低吼道：“替身还是复活？”
三十阶，伴随着敲门声，063轻笑，“死里逃生。”
“啪嗒—”，门开了。
“063，来客人了吗？”，陈翰只是在门口，并没有向里张望。
077背过身摸了摸头发，又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虽然不知道自己收拾了什么。
“陈先生”，063侧身，将身后的光景暴露在陈翰面前。077顿时觉得刀刃一样的视线剜在自己后背，他长舒一口气，缓缓装过身，抬起手道：“嗨？”
077有点惊讶，在他印象中，陈翰应该是西装革履，风度翩翩。但是现在，他却像被泡在水里，全身湿透，整个人都是蓝灰色的，像是快要死掉了，绝望又悲伤。尤其是在他看见自己之后，陈翰的眼眶瞬间红尽。
两人相视无言，时间安静了一瞬。077站在原地不敢动，生怕百分之九十的崩坏值突然蹦到一百。他就瞪大眼睛看着陈翰，看着他的下颌，已经用力到颤抖。
成熟的脸上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出现了裂痕，一道077看不懂的伤痛。
“陈翰的崩坏值已达百分之九十五，请玩家认真游戏。”，系统的声音响起，像是当头一棒，敲醒077。他恍然惊觉，自己竟被动地拖入陈翰的情绪了。
他是来玩游戏的，情绪化的玩家可是会被抛弃的。
可是目前这种情况，077分析，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只是看见自己这张跟陈玉一模一样的脸，陈翰的崩坏值就已经要爆炸了，他要是说些什么，不等于直接把人往死里逼吗？
现在最好的方法是……“陈先生，您已经被雨淋透了，请先洗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避免着凉。”，063缓缓开口。
漂亮！077向063投掷了一个欣赏的眼神：不错啊小伙子！063还是跟个机器人一样没什么的情绪波动，不过077也无所谓，只要能赶紧转移陈翰的注意力就行，他可不想这一局在自己手里崩盘了。
“好……”，泪珠伴随着干涸到撕裂的声音低落到地上，比颤弱的回答还要让人心惊，陈翰的视线一直到转身始终停留在077身上。
最后一个人拖着躯壳，缓缓地下了楼，只留下一地的水痕，和皮鞋上沾染的泥渍。
管家没有下去，失而复得的“弟弟”没有下去，灯光下，只有他一个人走下价值不菲的楼梯。过去的两年，陈翰已经走了无数遍。
“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刚发生的小插曲似是让077有些无聊，他深了个懒腰，把手搭在063的肩上。
“自己想。”，063皱着眉头拍开077的手，说道：“演不下去了就自己想办法联系我。”
077似懂非懂地思考着什么，头顶上的呆毛支棱起来。
063俯视地端详了一会儿眼前这个的“大思想家”，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纽扣大小的灰色物件，缓缓开口道：“这是通讯器，有什么需要协助的也可以联系我。”
“也就是说，自由发挥？”，077反问道。
他想明白了，这就等于是带你抢积分，不给剧本，不用汇报，只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操作就行，一点限制都没有，没有救援的时候还可以索要帮助。最重要的是，奖励平分。
如果063是个老板，那一定备受员工吹捧。
楼下水声消失，陈翰应该已经洗漱完了。077思考着，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让陈翰疯狂飙升的崩坏值下降到可控范围，虽然他刚刚看见自己的时候，崩坏值上升到百分之九十五，但是要想从根本解决陈翰的梦魇，就必须要通过陈玉这个载体。况且，一个正常人看见亲人死而复生，崩坏值真的只会上升百分之五吗？
陈翰他……真的觉得陈玉死了吗？
“063”，077开口问道：“陈玉死之后，陈翰有去过他常去的地方，或者买一些陈玉喜欢用的东西吗。”
“没有。”，063回答得干脆，看了眼077，继续说道：“除了消沉一个月，谁也不见，陈翰和两年前别无二致。”
077一怔，随即摆了摆手，走下楼梯，笑道：“知道了，现在请叫我小少爷。”
百分之九十五的崩坏值很高，但现在唯一有可能让这糟糕的数字下降的方法只有让他弟弟“复活”。
苍白的灯光逐渐被暖黄取代，077来到一楼客厅，陈翰背对着他，正望着墙上的装饰画出神，安静的，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
077的心脏被眼前这个依旧挺直的背影狠狠击中，周遭的空气像是层层海水，压着他，不能挪动半步。
明明没有经历过这些事，但是077却好像能和陈翰感同身受。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就是觉得心脏有些痛，眼睛有点酸。
“我去……”，077不自觉敲了敲脑袋，缓解这突如其来的头痛。自从他失去一段记忆之后，一旦过度思考，大脑就像是出发了自我保护机制，指挥着头部神经四面八方疯狂涨痛。
多思多虑者必早亡也，这是077多年对抗失忆得出的真理。
冻结的灯光被捶碎，停滞的空气随即翻滚，暗流涌动，077的声音犹如邮轮撞向冰山，搅动了凝固的时间。
沙发上的人影一动，说道：“过来坐吧。”
声音听不出有什么情绪，077也没多想，在距离陈翰五米的位置坐下。刚一坐下，077就陷入了柔软的沙发里，他挪动了几下屁股，试图把自己从下面的棉花里拔出来。
“噗呲—”，陈翰笑了一声，看着077滑稽的动作说道：“我这边的沙发比较结实，你要不要过来试试？”
“不……”，077本想礼貌拒绝，但偏偏他对上了陈翰那双狭长的眼睛，有些泛红，还有些笑意。
拒绝的话哽在喉咙里，077心一横，向着陈翰挪动。目测还有三十厘米的距离，077停下了。
骗子，明明一点区别都没有，老男人的话果然不能信。077脸上保持着纯洁无瑕的笑容，心里已经锤了陈翰几百遍。
“陈翰崩坏值已达百分之八十，请玩家认真游戏。”
系统的声音不知从哪冒出来，077脸上的笑容立马真诚了几分，又悄悄向陈翰靠近了几厘米。
系统没再提醒了，这招没用了，077有些气馁的垂下头，身上的衣褶都跟着蔫了。陈翰斜眼无声看着他，把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你是不是失忆了？”，陈翰低头看着旁边的小蔫菜，突然开口。
077瞬间警铃大作，连带着头顶上的呆毛都换了个方向。这攻略对象怎么还会自己对流程？不会是有什么深海巨坑吧？不过他下楼的时候确实是想用这一招糊弄陈翰的，毕竟他和063对陈玉这个人几乎一无所知。
就算063在这当了两年的管家，那也是陈玉出事之后了，就算近水楼台先得月，063确确实实在这栋奢华至极的别墅里打听到了些什么独家消息，但那也是口口相传之后的道听途说，根本不靠谱。尤其是在至亲的人面前，单单借助外人的评价去扮演一个人，未免有些狂妄。
这种从一开始就漏洞百出的方案，077看都不会看一眼。这大概也是063让他自由发挥的原因——如果每一步都会被人揪出错误，那就替换命题给出的条件，让自己走的路变成唯一正解。
如果不放进冰箱，西瓜还是西瓜，但它不会变成冰镇西瓜。人也一样，如果缺少某些记忆，他依旧是那个人，但再也不是某个人记忆里的那个“特别”。
天热了，吃西瓜就可以解渴，但那并不是夏天的味道，或者说，并不是某人期望的那样。
所以，失忆是最佳解决方案，将一切不合理的言行合理化。忘记一个人听起来残忍，但此时此刻，却是对双方最好的选择。
陈玉失忆，陈翰就真的可以重新来过。只要他不去刻意回忆，弟弟就没有经历过车祸，自己就没有浑浑噩噩虚度这两年光阴，一切都可以从头开始，一切都可以重新再来，说到底，陈翰也才三十四岁。
可是这种方法，就算崩坏值降低了，脱离梦境后回归现实，陈翰又该怎么办？
“小余？”，陈翰唤了一声，脑中的风起云涌瞬间汇聚成巨石，“砰”的一声砸进平静的水面，重击077的心海。
077的躯壳跟着轻颤了一瞬，随即回神，说道：“啊……好像是吧。063说我把我哥忘了，话说……你就是他说的陈翰吧？”
管不了那么多，先承认了再说。
陈翰狭长的眼睛里透露些许寒光，随即系统提示音响起：“陈翰崩坏值已达百分之九十五，请玩家认真游戏。”
不是……还没等077开始吐槽，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陈翰的崩坏值已达百分之八十，请玩家认真游戏，对他人和自己负责。”
077嘴角抽了抽，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难道影响陈翰崩坏值的是陈玉的呼吸吗？吸气，崩坏值下降。呼气，崩坏值上升。
说干就干，077偷偷做了几组深呼吸，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他有些无语，陈翰的声音却突然在耳边响起。
“嗯，我是哥哥。”，因为靠得太近，077像是能听见陈翰的心跳，低沉，有力。坚强的躯壳压死死压住陈翰几乎要奔涌而出的血液，两年的痛苦，思念，全部化作这一声声几乎要被淹没的余音，一点点传达给077，传达给这场梦境游戏的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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