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扣——”,敲门声在两秒过后再次响起,不知道门后的人是什么情绪。
“先生。”,063打开房门后侧身到旁边,说道:“小少爷已经醒了。”
陈翰身着简约立体衬衫,头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笔挺地站在门口,隔着老远,077就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威压。
“醒了?”,陈翰走近说道:“睡得好吗?”
077摇摇头,实话实说,那噩梦做得他直到现在还在反胃。沾满鲜血的衣裙在大脑里闪现,刺痛他的大脑。077摇摇头,强迫自己摆脱那些记忆碎片。
“头痛吗?”,陈翰有些关切地问道。
077指着嗓子,又摇了摇头。
063在门边看着两人交流,始终保持沉默。
“奥……等会收拾一下,我在客厅等你。”,陈翰也没有再纠结077头疼的症结,看了眼手表,转身离开了房间。
“还不动吗?”,陈翰走后,一直没有说话的063开了口,“他已经等你一个晚上了。”,声音冷得简直能把空调里的冷气冻成冰块儿。
077艰难拉开被子,狂咳几声,拖着浑身的疼痛走到门边,在即将要跨出门口的那刻,十分清晰地发出了一声“哼。”,然后飞速离开了063的房间。
快要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关门声“砰”得在077身后响起,他勾了勾唇角,得意洋洋地去客厅了。
除了那面极具个人风格的墙壁,客厅的一切都沉稳简约,庄严肃静。这栋别墅位置偏远,就算是下午,院墙外面也并没有什么声音。最吵闹的,应该也就是那片蓝色玫瑰了。
似乎是为了配合那片蓝色花海,客厅空调的温度调得很低,077打了个激灵,走到陈翰身边。他正在看挂在墙上的油画,和昨天晚上一样,专注又痴迷。077跟着他也欣赏起来。
油画上:如同隧道一样的巨大壳子罩在地上,壳子极高,几乎要冲出画面。一个小人走向壳子深处,拖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这幅画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很多艺术家的作品都是让常人看不懂的,但是它现在被挂在客厅里,这就又些奇怪了。如果是077的话,他绝对不会选择在自己家里,尤其是这种会客的地方,摆放一副既诡异又让人看不懂的作品。
“你记得这幅画吗?”,陈翰突然开口审问077。
077摇了摇头,他昨天晚上才和这幅画第一次见面。077躲开了陈翰审视的目光,指了指眼前这幅画,让他接着说下去。
沉默了一会儿,旁边的人开口道:“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给你讲讲,但是事先说明,这并不是一个愉悦的故事,所以你还要继续听吗?”
077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当然听了,很明显,陈翰的问题和这幅画有关。
恍惚间,077透过黑色墙砖对上了陈翰的视线,镜像的黑幕中,077好似被看穿了,洁白工整的衬衫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突出,如同判决书般一遍遍拷问077的身份。周遭的冷气更重了,吹得077有些站不住。
喉结颤动,077咽了咽口水,摇头,接着又点头。头比脑子快,他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这幅画是小余之前画的”,陈翰的视线飘回油画上,“你曾经说壳子上面的小人是你,长长的影子是哥哥,哥哥可以一直保护你。”
他紧紧盯着画,近乎疯狂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077暗自松了一口气,顺着陈翰的目光看过去。但他并不觉得这幅画像陈翰说的那么温馨。画面虽然整体采用黄色,但给人的感觉却并不明媚,尤其是地上长长的蓝色影子,紧紧绞紧壳子里的小人,和背后墙上正紧紧盯着他们的蓝玫瑰如出一辙,既压抑又纠缠,给人一种密不透封的窒息感。
紧接着,陈翰目光上移,落到了上面那厚重无比的硬壳上,他的袖口被冷气吹得轻轻颤动,好一会儿,才艰难开口道:“然后你就指着上面的东西告诉我,说我也会有保护不到你的时候,这个时候只要你套上这层壳子,别人就不会伤害你。”
“我当时……我……”,陈翰看着眼前的油画,嗓子几乎要被烧毁,嘶哑的嗓音并没有比077好多少。
“我要是再多关注你一点……”,陈翰长长呼出一口气,面对着画,像是灵魂出窍,说道:“再多关注你一点,你就不会被欺负……”,又是一阵沉默,陈翰面无表情的盯着那条长长的影子,“不过你放心,伤害你的人都死了,他们都该死……”
077瞳孔猛缩。按照陈翰的说法,陈玉应该是遭遇过比较激烈的霸凌,并且他曾经试图向陈翰求救。但是陈翰出于某种原因,可能是工作太忙,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完全没有注意到弟弟的异常,甚至可能一度为眼前这幅油画所感动。
到头来却发现油画其实是血书,被陈玉轻轻地递到了他的手边,发出自己无声的求救。
既然陈翰说他们都死了,不难推测,陈翰得知真相时的勃然大怒,他最后到底做了什么也可想而知。没来得及的弥补最让人觉得亏欠,刚要拥抱弟弟伤痕累累的身体时,他却死掉了,烟消云散,措手不及。
因为眼前这幅平平无奇的油画,嶙峋的礁石开始一点一点浮出水面,往事逐渐变得清晰。
看起来077只要假装陈玉演下去就好了,可是他心里一直都很困惑,陈翰怎么就那么容易接受陈玉活过来的事实,明明弟弟就死在他面前。思考间,077余光瞥到了身后那堵墙,妖冶的花朵紧紧锁在蓝色泥沼里,一团迷蒙,不清不楚。
这件事还没完。
“我带你认认路。”,陈翰转身,像一具被冻僵的尸体。
077点点头,默默跟在陈翰身后,头也不回地擦过那面诡异的墙。
“家里的布局之后自己慢慢熟悉”,陈翰在前面走,领着077出了门,“主要是告诉你去了外面哪条路能回来。”
其实这里的路077清楚的很,毕竟没用的系统还有有用的导航系统。通向陈家别墅的路有两条,最后合体到一条主路,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可以到达陈家了。
“从这条路出去,分开成两条”,陈翰边走边说道:“我们经常走得是右边那条,青玉路。左边那条是翰海路,不常走,但走那条路,你也可以回家。”
红日将尽,掉入了路的尽头,陈翰没有再往前走,夕阳在他眼睛里展开,终于给他苍白的脸点上了一丝色彩。他站在原地,盯着主路的方向看了很久,好像在等什么人。
夏季的晚风吹过,他告诉077该回家了。
夜晚肃穆,闷热又悲凉。轻风穿过交错纵横的防护栏吹进了077的房间,他托着腮,百无聊赖地透过没有被封锁的漏洞看着庭院里的风景。
刚刚,陈翰接到了一个电话便出门了,听他们的谈话,应该是工作上的事情。然后077就被关起来了。
“我很快就回来,太晚了,就别出去了。”,陈翰说完,就把077推回房间里,锁起来了。
所以,带他认路的目的是什么?直接关起来不就好了吗?077站在窗边看了很久,那些围栏像钩子一样牵着他的魂往外跑,但他现在能做的却只有对外面的花花世界望眼欲穿。
就一个下午获得的情报来看,陈翰对于弟弟遭受霸凌而自己没有及时察觉的事情深感内疚,至今都没有放下。可问题的关键就在于“陈玉”莫名其妙出现在他眼前,重新和那幅作品发生关联,陈翰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分给“弟弟”,反而对几年前他留下来的油画情有独钟。
正常人会希望失忆的人想起痛苦的回忆吗?那幅画的背后还有什么东西,值得陈翰把它挂在客厅反复端详?陈翰在看什么?陈玉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要把罪证血淋淋地摆在客厅呢?
077大脑疯狂梳理着已经清晰明了的线索,企图再从里面榨出点儿什么,腿也是没闲着,在窗户和木门面前反复穿梭折返,却走不出陈翰锁紧的房门。脚步声没有停过,时而急促,时而拖沓沉闷。走了半天,似是有些累了,077两眼一闭,张开手臂向后倒在了床上。
太难了,他知道的东西太少了。细碎的刘海轻轻掉落在077光洁的额头上,遮住了他的视线,什么也看不见。
等等,发丝缝隙后077眼睛闪过一丝微光。他起身,走到门边。
锤柄光滑,锤头细腻,077一声不吭捡起这颗沧海遗珠,拿在手里掂量了两下,“啧……”,很有分量。
下一秒,“砰——砰—砰砰——”,强烈的捶击声接连不断地响起,在这幢谜团四起的房子里不断回响。077面无表情,抬手,然后狠狠劈下。厚重的木门被剖开一道又一道裂痕,无辜承受一次又一次的天怒。
“咔嚓——”,一条脆弱的木料承受不住重击断开了。紧接着,结实的木门被077手里的锤头开膛破肚,“咔嚓—咔嚓——”,门开了。
门的外面,等待他的竟是一片漆黑。
汗珠从077的手臂滚落到细密的钢铁上,然后“啪嗒—”,滴落到木地板上。整个屋子回归了之前的死寂,静得只能听见077深重的喘息声。
077双手因为过度疲劳开始止不住地打颤,他沉默地盯着满是木刺的窟窿,扔下锤子,慢悠悠地向黑暗的深处走去。
“你再慢点儿天都亮了。”,卡车司机在车上朝下面正在装货的男人大喊,车灯把陈家的那颇具艺术感的大铁门照得一清二楚,黑夜里,那两束极强的光线有些过于突兀了。
这个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为什么会有人出现在陈家大门口?077窜进一旁的草丛里,屏息听着两人的对话。
“你小点声!”,灯光下,正在装货的男人被吓得打了一个激灵,压抑着声音急促地呵斥车上的人,做贼一样。
夏天的湿热黏在077的身上,混着尘土的草木味呛得077嗓子即将要冒烟儿,他手放在脖子上紧紧抓住喉咙,拼命阻止想要咳嗽的**。草堆里蚊虫最多,”嗡嗡”的声响更是搅得人心烦意乱,可077现在对这些吸血鬼是打不得也骂不得,只能强忍不适给他们当免费血包。
“还有多少?”,司机不耐烦地继续问道,声音明显小了很多。
“还有草堆儿旁边的那一些了。”,装货的人锤了锤自己的腰,向着陈家门口那些装饰性绿化扫了一眼。
接着,装货人背光转身,像极了一具被吸干的骷髅,静静地对上了草丛里的眼睛。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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