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
我还有名字。
许星澈。
这是我的名字。
手心里工作证的塑料外壳冰凉光滑,字迹模糊却不至于让人辨别不清,反复在脑海中刻印这三个字就像抓住迷雾中骤亮的灯塔。
我知道我是谁。
我还记得我的名字。
无声的剥离被迫终止,我攥紧迷雾中属于我的灯塔暂且轻舒了口气。
眩晕感渐渐退了下去,但那种微妙的剥离依旧隐匿着环绕着,记忆已经模糊到不可追寻,笔记本上的话究竟寓意为何现在也没有精力辨别。
迷雾还在,遗忘一直在试图吞噬我,太快,太急了些,这是正常的吗?
笔记本关键部分的字都被涂抹掉了,无法凭借它来判断自己的状态。
到底是什么东西?
来不及思索更多了,出于某种莫名预感的驱使,我翻出碎石中那只做工粗糙的铅笔,郑重的在那本笔记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这一切的行动或许有一些冲动了,在收笔的那一刻,我忽然有一种很奇妙既视感,就像是在很久又或是很近的某一刻,同样的一个人,蜷缩着攥紧手中的笔,绝望却不甘的试图刻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我扶着额头,为自己突然的神游感到不解,头脑到是清明了一些,就是空荡荡的叫人有些不安。
只是丢掉了关于“我”的记忆,不会影响自己判断吧?
没有提示的糟糕开局,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起身把笔记本连同铅笔收好,解开原本顺便用来串蘑菇的工作证挂绳把它揣进口袋,至于这蘑菇还是用干草来绑。
凝固的蜡油扒几块顺眼的,蜡烛肯定是要带走的,石块不是什么稀罕物,石桌也带不走,没什么其他有用的东西了。
离开这里吧。
石壁的微光渐渐的被收回晶石,就像它亮起来时的倒放,一切真正的暗了下来,唯一的光源成为了手中燃烧的蜡烛,这意味着什么?
天亮了吗?
感觉也没过去多久,我举高蜡烛看着眼前的岔路抿了抿唇,身体感觉有些沉重,胃部忽然传来一阵痉挛,饥饿以一种不可忽视的疼痛入侵大脑。
我深吸了一口气,剥开了一颗身上的糖果。
时间的感官模糊又混乱。
过去多久了?
从拿到笔记本的地方走出来似乎也没几步路,就感觉像已经被饿了几天,状态直往下掉,是什么东西想明害我。
咚咚
应该是时间概念模糊而不是乱跳吧,要不要看看从那山洞走出来才几步路,是什么东西想明害我。
咚咚
左边的石块落地后咕隆咕隆的向里面又滚了几圈,右边的石块不平稳的向外弹了几下。
向上向下啊。
好像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认命的再吞了一颗糖,稍微恢复了一点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危险线的体力后,我走进了右边的通道。
深黑色的岩石,看起来硬度不小,手感冰凉偏光滑,那些会发光的晶石已经少到必须仔细寻找才能发现了,脚的石块也已经不能被称为碎石了。
向上更加毫费体力,大石块也没那么好踩,垫高的鞋底也令人十分难受。
眼前的路也越来越窄,蜡烛也越燃越短了,空气湿度下降到让人有点口干,糖果也只剩下三颗,腰间的蘑菇都干巴了不少,不是,我到底在往什么地方走,这又是一场新的谋害吗?
要不然还是原路返回吧。
我沉默的看着眼前狭窄的裂隙,这是通道的尽头,明明可以只留一条死路的,这样我就可以很自然的失望摸黑返程了,但偏偏要在尽头开一条缝。
还是一条看起来努努力就可以钻过去的事不大不小完全契合人类体型的裂隙。
是阴谋吧。
绝对是阴谋吧。
钻到半路发现没有路,返程就进去容易出去难,然后就可以见证世界上最绝望的死法了。
蜡烛也快烧完了,口袋里的晶石到是又亮了,但就这么几块碎石充当照明还是观赏大于实用。
看似是选择生路其实是选择死法对吗?
我有些苦中作乐的想。
从地面扣出几块碎石往裂隙里丢,嗯,可以丢到里面去,没有向下也没有向上,有一条平稳的路,多长不确定,多窄量不到,只能说是目测能走。
身体现在已经是一个比较虚弱的状态,真有什么意外也只能找个舒服的姿势倒下。
这好像也没得选。
溢出微光的晶石被丢进裂隙,它可以帮助我判断脚下地面的距离,借着那一小截快要燃尽的烛光,我艰难的穿过了那条狭窄的缝隙。
刚开始很窄,我必须蜷缩着身子才能向前走,小心的走了约有十来步,烛光所照亮的区域豁然开朗。
好消息,背后有一个明显是人类群体开凿的空间,天花板有灯,地上堆积着很多架子和金属仪器,也许可以找到其他人。
坏消息,远处还有一个发光体,仔细一看是一个张在很大平台上的七彩透明蘑菇,还是LED渐变超级炫彩款。
那是个什么东西?
我贴着墙壁偏过头,蜡油因着手臂大幅度的晃动滴落到手背,很烫,很痛,不是做梦。
那蘑菇的光一会骤亮会而又暗下去,体型也一膨一缩,像是一颗在跃动的心脏……
也没吃菌子,怎么还能出这种幻觉。
彩色蘑菇的周围环绕着一团又一团白色蓬松的菌丝,在蘑菇彩光的照耀下,近处的菌丝也是亮的五彩缤纷,眼睛觉得有点好看,脑子却很不认同的感到抗议。
偏过视线,观察周围环境,架子大多是空荡荡的,似乎也很久没被使用过了,积了一层灰,仪器倒是有些还亮着灯,只是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
是错觉吗…
那些菌丝……
好像变大了一点?
试探着靠近一点来仔细观察,彩光变换晃的人头晕,好像没有变大,而是……
在靠近。
后颈窜上一阵寒意。
我猛的后退一步。
轻柔的孢子掉落在皮肤上,你应该听见温柔的呢喃;融入血肉吸吮血液,我们骨血相融;这是一片温暖的沃土,为什么不来到这个怀抱?幸运的苗床,我们的孩子,孕育它们,成为我们,回到家里来吧……
无声的低语?温柔的呢喃?亲切的劝告?
都不对。
被抓住绝对会死。
还未经思考就生出了结论。
我的第六感发出尖锐的警报,本能运转着自救。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在菌丝将要触及右手手背的前一秒,我猛的将干草用蜡烛点燃拍向右手手背,菌丝怕火,火焰令它很快断开。
身体同时往远离菌丝的地方退,一面退,一面不忘用左手接过蜡烛直接灼烧右手没除干净的菌丝。
后背贴上冰冷光滑的墙壁,无路可退,烛光明灭着将要燃尽,双手是被火焰灼烧的刺痛,身体的状态也很糟糕。
白色的菌丝如雾般慢慢蔓过来,剩下干草或许能为我争取几秒的缓冲时间,却没办法从根本解决困境。
要结束了?
我背靠着墙,高举着残烛,火光倒映在眼底,也照亮了不怀好意的菌丝。
七彩蘑菇依旧在原地彰显着它的存在,交替着的虹光,像是跃动着的脉搏,一深一浅,一呼一吸,被光映照着的菌丝平稳而又死寂。
蘑菇的光可以遏制这些菌丝!
我的脑子飞速运行着,火舌点燃袖口,我用力将那一小截蜡烛用力向前掷出,绝境下人类的潜力是可怕的,我看见那烛光狠狠的砸进那透明软壳并且深深的凹陷下去,交替着的虹光都因而停滞了一瞬。
好像,有点太用力了……
短暂的愧疚还没来不及升起,紧接着到场的是爆炸式喷发的彩光!
“!”
条件反射的抬起右手挡住眼睛。
荡漾的波纹,摇晃着像是跌入一个冰凉令人泛起不尽冷意的怀抱。
蜷缩着的右手手背似乎碰到了什么,不过我现在无暇顾及。
光,纷乱的光穿透了一切。
摇晃,不停歇的旋转,强烈的让人恶心的想吐的眩晕感包裹了我,像是被扔了一个很大的铁盒子跟着水一起不停的被搅动,挣扎只能徒增痛苦。
踉跄着,我跌坐在地上睁开了眼睛。
“?!”
我没死?
面前是一堵深黑色光滑的墙壁,隐约反射着我惊恐的表情。
一切是如此稳定,除却惊惧外,我甚至没感到饥饿和寒冷,前一秒因为火焰灼烧的疼痛,此刻也如同梦境般很快淡化在回忆里。
我举起左手,半褪的左袖没有被火焰焚烧过的痕迹,手上也没有烧伤。
怎么会?
是幻觉吗?
我摸上右手的手背,那里光滑平整,并没有被奇怪菌丝寄生过的痕迹。
那蘑菇呢?那个晃眼睛的七彩蘑菇呢?
我站起身四下观察,空空荡荡的房间,五面墙壁都是令人心境压抑的黑色,没有窗户,只在左边那面墙上有一扇看起来非常狭窄的灰色小门。
身后那面是唯一不是黑色的墙,它有着一排十分特别的小隔间,黑色夹杂着很淡的紫色,那是墙和隔间的颜色,那紫色似乎散发出了和刚才的石头很像的荧光。
每个小隔间上都嵌了一条不同颜色的晶石,像是它的铭牌,我盯着它们看了一会,有种莫名的既视感,在我因为名字而留住的部分记忆中,我想到了厕所。
这大小,这布局,这空间,像啊,很像。
这引发了一种我一拉开门可以看见一个黑色马桶的古怪想象。
会不会拉开隔间门就被突脸吧……
呃,还是不要想这些怪东西自己吓自己了。
我摇了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海中摔了出去,注意力集中到当前,绕着墙壁走了一圈,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那扇灰色的门没有钥匙孔,也没有把手,边缘倒是有一个凸起的打不开的小盒子,或许需要刷卡或者密码才能打开。
很显然我并没有能打开它的钥匙,所以这扇门现在对我来说和墙也没什么区别。
离开门我又回到了那一排隔间前,没有发现任何和蘑菇以及菌丝有关的东西,这里空旷的里表如一。
完全没有一点痕迹。
刚才的一切,真的是幻觉?
但是怎么会呢?
我检查着身上物品。
糖果,总共五颗,我吃了两颗,剩下三颗,数量和记忆对的上。
工作证,和原本被我翻出来时一样,只有名字勉强可以辨别,没多字也没少字。
干草,还是干燥的,有一团是蓬松的,被使用过,刚才我用蜡烛点燃了火团,这对的上。
蜡片,大体上没多也没少,或许是因为我的动作有点碎了。
蘑菇,采时我默记了它的数量,二、四、六、九……?
我记得不应该有十二个吗?
解下腰间的菌子,看着明显空了的几个绳结,我皱起眉头。
什么时候的事?
我有吃菌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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