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狂飙的房价分明高不可攀,建在湿地的五星酒店·枕溪眠,却独树1帜,只有稀缺的两层建筑,缓坡起伏铺满绿茵草坪,若驾舟问渡、逐浪追波,还有溪绕荷塘点睛,都不用等到夜深静阑,只需近窗浅听,便有清湍弄溪、奏石叮咚。
是喧嚣中独辟的1方憩灵地。
亦是如今披披陶也的魏靳恒、徘徊在酒店护栏最外围,却鲜少能成为顾客的消费端。
他颓废地看着警车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幽径开出,然后,沧海1粟般,汇进主干道的车流,犹如他那灵光1闪的妙计,自以为精巧,却蠢笨得无妨阻碍对方分毫。
甚至,他或已暴露,毕竟渎职徇私这块儿,总有效劳者愿为钱或更高的权、而鞍前马后——他锒铛入狱的亲爸,便是例证;如今,因没找到公共电话亭,所以,致电警局的是他号码,便留痕供卫暻珩顺藤摸瓜,那么,查到他,也就只是迟早的事。
这偷来的1世啊,难道又要被戳破肥皂泡吗?
魏靳恒仰头窥望苍穹寂寥。
星光孱弱。
冷月如弦。
像在演1出凄凉戏给专门配的景,跟他当前境况,真就严丝合缝地匹配。
魏靳恒自知报假警的、寻衅滋事方·陶也的马甲,捂不严实,终有对峙。
但,没曾想来得过分疾速。
仅1天之隔.
周日,晚,他跟室友学府街后巷撸串,还喝两罐啤酒助兴,就,微醺,所以,当他借口去厕所、实则下1楼到收银台结账,乱瞥,却,瞧见玻璃门外插兜倚树、等候已久的卫暻珩,便1愣,瞬间,鼻息遭褫夺,像灌沥青。
跟室友讲明另外有约,魏靳恒自觉坐进副驾。
夜稠。
星寥。
恍如枕溪眠外那晚的复刻。
有凉风携着主街各摊位交融的烟火饭香味,扑窗。
窄巷,路灯庸碌,卫暻珩坐姿笔挺,双手控方向盘,并没施舍给打量他的魏靳恒多余的关注,却,仍有威压漫灌,给密闭的车厢内夯满生锈铁砂的沉淤,窒塞,遏抑;直到,车行渐僻,停在公园偏门,玻璃半降,他曲肘搭窗:“要下去聊吗?”
对这份礼貌到虚伪的客气,魏靳恒嗤之以鼻:“呵,事已至此,就没必要继续装绅士吧?”
卫暻珩盛怒隐伏:“嗯,也对。”
魏靳恒敌意显豁:“有话就讲。”
“看来你有做功课。”
“废话少说。”
“陶也,20岁,现就读我校土木工程专业,大二,生于蜀郡的1个五线小城·藤市,父亲因厂里效益差、总拖欠工资,在八年前离职,后1直开出租车谋生,母亲学历低,就摆摊卖冷串跟红油抄手,虽经济不算宽裕,倒也过得温馨和谐。”始终正襟危坐,安全带也没解,卫暻珩抬眸觑向内后视镜,“父母、亲戚、老师、同学、朋友等,都评价你1向开朗良善,就,很纳闷,究竟什么契机,让你变偷窥狂?”
“不愧是计算机学神,开盒操作真熟练,”用词‘契机’,而非动机,这让敏感多疑的魏靳恒警觉,因此,遭掀老底后,他比自行预设的淡定、要冲动,瞋目,切齿,讥讽回怼,“这是在侵犯我**,我有权告你。”
“所以,我让许愿报警她被跟踪、有威胁到人身安全,而我目前告知你的这些信息,均由警方获取,当然,我作为她案件代理律师的实习助理,合法享有知情权。”似饱餐后的捷豹只围不攻,恶劣地搞猎物心态,而为诱导他更多地露馅,卫暻珩欠揍地诛心,紧接着补充,“哦,得益你各种社交软件的骚/扰,给提供了确凿证据,才顺利让警方立案。”
“这顶多是我追求的方式偏激。”
“嗯对。”
“…”
“偏激。”
“你当学舌鹦鹉来了?”
“我在感慨你的自知之明。”目光如炬地直视他,卫暻珩突兀地冒1句,“你会喜欢许愿,这不稀奇。”
“嘁。”魏靳恒感觉他像洋葱,在被逐层剥皮,兼受痛与辛辣的刺激,“那你找我示啥威?公平竞争。”
“倒没示威,因为,你从无当情敌的入场券。”卫暻珩噙笑,却,笑意冷却嘴角,并未触达眸底,“虽然,我们都1头栽进名为许愿·池的爱情漩涡,但,别妄谈公平,你没资格——做完跟踪、偷拍、离间、罔顾实情编小作文等腌臜事,还敢说公平,够可笑的啊。”
经受良心鞭笞与嫉妒的冲撞,被戳中软肋的魏靳恒、应激,防御趋崩解态,蔑笑:“你又能好到哪儿去?”
卫暻珩1声冷嗤。
魏靳恒若困兽低吼:“你笑什么?”
故作停顿,卖关子式炫耀:“我好在…是许愿的心之所向啊。”
“呸!”对许愿多年隐忍不言的爱意,因太甚持久、过浓,就,让魏靳恒错觉卫暻珩能独得青睐的鸠占鹊巢,实际,是他跟许愿的双向奔赴,就,有些隐秘的优越感,“你无非是靠窃取别人姓名,侥幸成为她的例外,而已!”
“窃取别人姓名?”被抓到把柄的卫暻珩恼怒,判定他这版本乃瞎说胡诌,“没有别人,纯属无稽之谈。”
“有。”诱敌破防,“你1个替身嘚瑟啥?”
“谁是‘别人’?”
“哼。”
“根本没有吧?”
勾唇,欣赏鱼咬钩的濒死挣扎,魏靳恒笑得嘲谑。
攥方向盘,指骨泛白,卫暻珩全无之前的从容、疏缓,视线终从后视镜瞬移,转为带有恼羞成怒成分地,直盯着占据上风的陶也:“编谎话诓我?”
见其沉稳皴裂,魏靳恒尽享快感:“若非你也生疑,接待处的1面之缘,她就凭白喜欢得汹涌?”舌尖顶腮,挑衅,“你又怎么会脸色唰地变难堪?”
挫败,仍挣扎:“凡事讲证据。”
而傲慢引惕稀:“魏、靳、恒。”
这仨字,1字,1顿,像深水鱼雷追踪突袭,炸得轰响,迫得水柱冲天而起,又噼里啪啦乱砸,惹浪急海荡;但,究竟打中谁的靶,还需另当别论。
卫暻珩深陷回忆的羁縻。
魏靳恒以为赢定,就差高举1招致命的胜利旗帜、招摇。
翠竹迎风簌响,居公园S型出入口的栏杆两旁,有小屁孩尝试折竹竿当指挥棒玩,却,因竹的韧性强,还有栅栏缓冲、压不到地面去掰断,就,两厢僵持。
拉锯战很费劲。
竹韧。
1根筋的小孩够犟。
而这场半斤八两的闹笑话型较量,魏靳恒喜提观众席,暗忖小孩傻缺:【要这玩意儿有啥用?宝剑就该是剑,拿竹竿充当,终究是滥竽充数,若再戳伤谁,就更得不偿失!】
许久。
卫暻珩指插鬓发:“跟我名字很像。”
魏靳恒1针见血,耷拉着眼睑,轻藐状,讥笑道:“是你冒牌货。”
“魏靳恒?”
“对。”
“是谁?”
“啧,”短促1声,又用气音冷呵,魏靳恒穷心乍富的卖弄,便展现得淋漓尽致,“许愿的青梅竹马呗,从小学六年级到初三、都同班同学,高中也同校,形影相随,情谊甚笃,因为他内向、性格偏木讷,许愿就频繁找话题跟他聊天,分享喜怒哀乐、日常琐事,还牢记他的喜好或忌口等细节,譬如,嗜辣、喜雨、爱囤钢笔,讨厌阳光、暴晒、姜、蒜、折耳根、面食跟奶油,会给他操办生日晚宴,用酸奶或果泥替代、亲自做蛋糕,也有专属的相识纪念日,总之,是让外人欣羡、称赞的亲密无间。”他如数家珍,把这些铭肌镂骨的点滴,炫耀性地说给赝品·情敌听,“所以,你该感谢这巧合到离谱的捡漏,让你没当贼,就盗走原属于别人的偏爱。”
毕竟1路货真价实的学霸,卫暻珩虽表情皴裂,隐约可读出些逞强的欲盖弥彰,却,仍能把牢关键:“所以,你怎么知道的他呢?”
被问得1怔,魏靳恒卡顿:“我…”
似提醒:“网友?”
“对。”
“是吗?”
“当然。”
“多交好的虚拟关系,能让他对你和盘托出?”
急功近利加心虚,促使魏靳恒掉自证陷阱:“深夜话聊的兄弟,无话不谈那种。”他自鸣得意,能以旁观者的身份参与打压、给情敌剥肤椎髓的痛击,也贼爽,却,全然忘记如今披着‘陶也’的皮囊,对‘魏靳恒’其实应该做到履历瞒报、尽量不沾边,避免给对方以可趁之隙,将陶跟魏作联想,“好兄弟蒸煮的身份,却,因你横插1脚,沦为炮灰——我当然要替好兄弟打抱不平,揭穿你的虚伪嘴脸!”
耍笑捉弄:“只是好兄弟吗?”
魏靳恒像被踩尾、吃痛的狸花猫,炸毛叫嚣:“你少泼脏水!没你龌龊,1边是桃色基友·晋爵,1边又吊着张冠李戴、错把渣男误当宝的许愿。”
话中涉及仨人…
宵小辈·卫暻珩。
识人不清的傻瓜·许愿。
以及,自行粉饰包装成拔刀相助的侠客的魏靳恒!
而本该气急败坏的卫暻珩,却镇定自若:“你诱导性的措辞那么多,青梅竹马、亲密无间,怎么唯独没有‘情侣’啊?”他鞭辟入里、直切要害,似控场的剧本杀主持人,1直在游刃有余地职掌节奏,还毒舌,“控名责实!在我看来,你废话连篇,却,没什么攻击力,毕竟,以她善意泛滥的菩萨心肠,对寄养在亲如兄妹的邻居家的同龄朋友,会认为理应照顾,何况,并无额外多加关照,就承袭1惯的作派,难为你脑补,给魏靳恒多加戏。”
被激怒:“你放屁。”
“嗬。”
“胡说!”
“是麽?那你未免狗急跳墙得太过真情实感,就好似…你才是他,没有代入,全是亲临其境。”
寒意攀爬,自脊椎攻讦脑髓,魏靳恒瞠目结舌,至此,他好像领悟评价卫暻珩的批语——行事作派信奉先计后战、后发而先至;所以他这是陷入1场即将收网的、这场量体裁衣的诱/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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