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如水，轻飘飘地落在地上，于立冬是死于魏扶风之手吗？
魏扶风坐在他尸首旁，冬霜被随意的扔在地上，他静静看着于立冬脖子上的血喷涌似得流出，看着他被疼痛折磨得几乎要死不瞑目，等到一切都平静下来，魏扶风才抬起自己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替于立冬合了眼。
他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方柔软洁净，还带着点他体温的帕子，替于立冬擦拭干净脸上脖子上的血污，那些沾到衣襟上、头发上的，他无力处理，但是至少能让他干净的走。
魏扶风有点不忍心把他的尸首就这么留在这里，诚然，他们的确不是那么亲厚，但总归也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同事，他只是一时糊涂，并且也没酿成什么大错。
罪不至死却死。
有些不该。
不过如今说什么都太晚了，魏扶风起身，然后一脚勾起冬霜，那把不甚起眼的东西又落回到他手里，他面无表情地朝着地上不知死活的韩讷走过去。
韩讷没敢动，从剑离开他胸口开始，就没敢动，他怕自己的血流光，抬手封住了自己好多穴位，一直苟着，求一份侥幸。
魏扶风朝他走过来，冷漠的脸，无情的剑，他根本没有活路。
韩讷的身体控制不住地疯狂颤抖起来，因为失血过多，他的体温也正在迅速流失，魏扶风没有直接击中他的要害，只是让他痛苦。
韩讷心里咒骂，于立冬那个蠢货，说好的万无一失了，结果两个人都交代在这里，那有什么万无一失，这分明就是被人家一网打尽！
魏扶风走到韩讷身边了，脸上忽然就露出了一点玩味的笑容，他缓缓蹲下身，抬手抚摸了一下韩讷苍白冰凉的小白脸，“上次见你，你还一口一个前辈的叫，怎么今日再见，却变成这幅模样？”
韩讷的牙关不受控制地打颤，只敢眼珠子转一转，把目光投向魏扶风，他有些迷茫，失血过多的脑子也有些缺氧，他不知道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人究竟为什么坏他们好事。
他很确定，这个人绝对不是藏心阁的，他派过去的卧底传回来的画像没有这一号人。
究竟是哪里来的仇家？
魏扶风轻笑，瘆得韩讷出了一身冷汗：“我从未见过你……无冤无仇……为……为什么？”
魏扶风虽然还是在笑，但是眼底的笑意已然散了个一干二净。
“覆面者，我，方家。”
韩讷闻言瞳孔一缩，情绪不受控制地激动起来，什么，覆面者，真的是藏心阁的人，他们是来灭口的，我没有活路。
我没有活路！
韩讷忽然“嗬嗬”地大喘气，肺像一个烂风箱一样抽搭。
魏扶风不知道韩讷抽什么风，但本能的起身往后走了走，他想着对将死之人没必要那么残忍，总不能让人死都死不明白吧？
话说完，也该上路了，一回神，这个在地上苟着的韩讷正顶着满身血，缓缓站起来，他身上疼的要命，而且也没什么力气，使不上劲儿，但他还是要站起来。
站着死好过躺着亡。
魏扶风不由得高看他一眼，看他没什么劲儿自己往兵器上撞了，于是魏扶风非常有人性的把剑往前松了松，今晚第二次“噗嗤”捅了韩讷。
韩讷真是疼麻了，他踉跄着顺着剑的力道往前扑，任由剑穿透自己，魏扶风毫不意外，韩讷就这么带着满身鲜血扑在魏扶风的怀里，魏扶风没什么洁癖，毕竟他也干收尸的活儿。
韩讷嘴巴里还不清不明的嘟囔着什么，魏扶风还以为是什么一眼，于是稍微偏偏头，韩讷本来将阖的眼皮此刻又骤然睁开。
瞠目欲裂。
魏扶风暗道不好，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呢，可是他还是晚了一步，一种不知道什么成分的药粉就这么被韩讷扬出来，他无可避免的吸入肺中。
魏扶风猛地将冬霜从韩讷胸口拔出，让他随意的倒在地上，此人满身满口的血，可是目中全是对自己的欣赏与得意。
“此物！剧毒！”
魏扶风心中暗骂自己，速战速决果然是最好的，下次叫蒋侃也不要这么优柔寡断了。
他就是看了几场蒋侃和人家的比试，才反思自己，他深感自己确实是有点残忍，话没说完，事儿没做完，立刻就死确实不好。
若有其他缘由，也可放人一条生路。
只是他运气不好，碰上毒蛇了。
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魏扶风就已经开始感觉到自己的内力开始凝滞，周身气血上涌，体温开始不正常的升高，他来不及管地上那个疯癫大叫的，只是一味地沉心静气。
可是静不下来。
韩讷继续说：“我要看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匍匐在地！摇尾乞怜！哈哈哈哈！”
魏扶风冷汗都下来了，深觉这个使阴招的人可恶，于是他把冬霜甩出去，戳在他的嘴上，既然这么喜欢找死，成全他。
魏扶风翻出来一颗解毒丹——他身上就剩这一颗了，毕竟没想到自己会在阴沟里面翻船，待到周遭彻底安静下来，他才终于能够去压制体内的毒素蔓延。
过了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他才终于从那种濒死的状态脱离出来，他苦笑一声，刚才见人濒死形状，只觉无奈，如今亲身经历，确是痛苦异常。
他当时骗蒋侃说，这间房子他不租了，两人搬走换新房子，其实并不然，这儿并不是租的，是由藏心阁出资购买，用作分阁。
魏扶风从仓库拖出来两张草席，将于立冬和这个什么狗韩讷一张草席卷了，然后强撑着写下一封书信，传给远在红玉山下的蒲白鹭。
“事了，速来收尸。”
魏扶风颓然坐下，方才压制下的血气重又翻涌上来，他又想起刚才韩讷大叫的时候，提了一嘴“苟/合”难不成这是春/药变种？加剧毒那种？
想到这，魏扶风开始给自己把脉，确实发现了自己现在脉象全乱，有一股乱七八糟的气在他体内经络当中乱撞。
他难道沦落到需要随便找个什么人的地步嘛？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虽然魏扶风表面上看起来风流倜傥，一副身边不缺什么人的样子，但实际上此人对感情十分认真，因着自己脑袋栓裤腰带上，故而也不轻易许诺。
如今这个场景，他更是宁愿自己嘎嘣一下暴毙，也不远耽误人家。
但是死前，他还想再看一眼自己那个便宜徒弟，日后蒋侃就算发现自己是他家灭门的凶手也没关系，掘了他的坟也没关系。
只是想再看一眼。
魏扶风找的新住处和这儿并不离着很远，他拖着自己时刻会倒下的“病体”一路踉跄，他连轻功都使不出来了，魏扶风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扭曲的释然，就这么死了，要是能身死债消，也好。
也好。
蒋侃大半夜被敲开门，看见的就是魏扶风一副蒸熟的虾子模样，脸上脖子上都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蒋侃大吃一惊，连忙半拖半抱着魏扶风，把魏扶风弄到他的房间，魏扶风非常迅速道：“我中毒了，剧毒，或许要和他人苟/合才能解毒，又或许就算这么干了，我也会死，我不想。”
蒋侃闻言一怔，眼眶红的就要滴血，眼泪迅速涌上他的眼睛，但是他的声音依旧冷静，“我能救你，师父，我能救你。”
魏扶风没接话茬，心想着蒋侃这小子是真自大，自己这个教他医术的师父对此都无能为力，怎么，他这就自认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只剩这一点时间了，多看看他吧，死后万一还有机会从地府逛一逛，他还能记着蒋侃这张脸，保佑他平安顺遂呢。
蒋侃当然不知道魏扶风在想什么，这件事打得他措手不及，他不能接受天人两隔，更不能接受师父就这么死了，屋里没点灯，窗户也紧紧闭着。
屋里没有一丝多余的光，蒋侃抱着魏扶风，听着他快的不正常的心跳，一抬眼便是师父湿润的眼神。
好痛，心里好痛。
这不能是他们的结尾，蒋侃的泣声终于慢半拍的传到了魏扶风的耳朵里，魏扶风下意识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摸着他柔软的发丝，只觉不值，蒋侃，我不值得你哭。
忽然，一片冰凉柔软的什么东西毫无章法地撞上了他的唇。
魏扶风有点反应迟钝，高烧和剧毒已经快要把他折磨死了，唇上的痛觉差点撕毁他的理智，蒋侃在做什么？！
魏扶风猛然推开蒋侃，蒋侃做好了自己被推开的准备，所以并没有被推很远，他在黑暗中静默了一会儿。
“对不住了师父，是我不肖。”
魏扶风惊疑未定的往后退，他厉声道：“我不用你为我做这个，死就死了栽就栽了，你想干什么？”
蒋侃轻笑一声，在一片寂静黑暗中格外明显，魏扶风觉得自己的脑子肯定是烧糊涂了，他甚至觉得这一切可能就是他临死之前的走马灯，这样荒谬又不合逻辑。
就在他大脑一片空白的时候，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他眯了眯眼，太黑了，他看不清蒋侃在做什么，他更是想不到蒋侃脑子里有什么坏点子。
魏扶风觉得看一眼就够了，他该走了。
还没等他从/床/上下去，就被卡着肩膀扔了回去。
蒋侃在干什么？
魏扶风感觉毒素可能已经蔓延到脑袋了，怎么头疼成这样，等他缓过这一阵儿剧痛，发现蒋侃竟然在脱/他的/裤子！天杀的！自己都给徒弟逼成什么样了！
“我不要你这么帮我！滚开！”
魏扶风卯足了劲儿一脚踹出去，落到蒋侃身上，他能听见蒋侃闷/哼/了一声，但蒋侃也不躲，反而是拉住魏扶风的脚踝，轻轻吻了一口，“师父，魏扶风，我从不想趁人之危……可是我怕，怕我来不及。”
魏扶风甩了甩已经变成一团浆糊的脑袋，什么，什么来不及？
蒋侃重又俯/下/身，魏扶风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落在自己脸上，抬手一摸，竟是一片湿润，是眼泪吗？
闻说眼泪都是苦的，但没说这么灼人。
好痛。
我来了我来了，这算如愿以偿吧？我觉得算，就是有点委屈咱啥也不知道的魏师父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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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那人总不能在一个坑里跌到死啊？算了跌都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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