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有人。”小迪说，“东南方向35度角，八公里的山顶上。”
“东南方向35度，八公里。”明婋立刻向卫飙复述。
“收到。”
明婋切换到卫飙的视野，透过卫飙在车顶架起的望远镜，朝东南方向扫描。
“是那里吗？”她问小迪。
“是，他们差不多走到山腰了。”小迪闭着眼睛说。
明婋探究地看了他一眼。
新的AI芯片并没有通讯权限，明婋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方式在感应。
“飙姐，拉近一点。”
望远镜里面的视野渐渐清晰，两个白影在山腰上移动，身上背着长长的狙\击\枪管。
卫飙也看到了，“白鹰，架炮。”
砰！
半边雪山轰然崩塌，飞扬的白雾掩盖了视线。
明婋切换回自己的视野，明显感受到朝她靠近的几个敌人速度变慢了，似乎是在试图跟他们战友联系。
“打中了。”小迪说，“感受不到他们的信号了。”
他从主人怀里抬起头，脸颊鼻尖冻得通红，声音微弱但坚定，“没有别人了。”
“好。”
明婋不再犹豫，主动破开了保护气囊，左手搂着小迪，右手解下腰间的枪，电光火石之间，激光射线穿透了两个敌人的头盔。
另外两个人提前跳车，躲过了她的攻击，同时摸向腰间。
但明婋比他们更快，激光打穿他们右边手腕，只听到两声惨叫。
其中一个人奋力朝她扔出个什么东西，明婋往旁边飞奔，感受到背后的热浪，顺势带着小迪就地一滚，手肘重重磕在冰面上，把小孩护在臂弯里。
卫飙带领的增援车队此时正好赶到，几个队员同时开火，把对方压得毫无还手之力。
“阿婋，没事吧？”卫飙远远地喊。
“没事。”明婋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只见怀里的男孩已经昏过去。
“人质还在装甲车上？”
“人质暂时安全，对方车里只留了一个司机，已经被白鹰击毙了。”
“好。”明婋把枪挂回腰上，双手抱着小迪，“我得先带他回去。”
“你去吧，后面交给我。”
卫飙看了眼她怀里的男孩，“车上有热水，你快给他暖暖，孩子太虚弱了。”
“好。”
明婋熟练地爬进驾驶仓里，用电热毯把人紧紧裹起来，又灌了个热水袋给他抱着。
驾驶座上坐着一个白发寸头的女人，戴着护目镜扫了她们一眼，“他看起来很小啊。”
“二十二了。”明婋说。
“二十二？”
白鹰挑了挑雪白的眉毛，摘下护目镜，露出一双冰蓝色的瞳孔，仔细打量着男孩，
“他的脸最多十六七。”
“他做过修复手术。”明婋说，“是照着他十七岁的样貌修复的。”
“啧啧啧，难怪。”白鹰笑道，“男人最重要的就是青春靓丽。不过他都成年了，怎么不戴喉结罩就出门？”
明婋一滞，“......出门太急，忘了。车上有备用的吗？”
“装甲车上怎么会有这种小男生的东西。”白鹰耸耸肩，“回去问问小林吧，他说不准有。”
她朝男孩伸出手，却被明婋不动声色地挡开。
“哟，这么护着啊。”
明婋面无表情地说：“你手凉。”
白鹰举双手投降，“你放心，我只是想摸摸他的额头，孩子脸色很差，别是发烧了吧。”
明婋把自己手上的雪水擦干，掌心在电热毯上捂热了，才去碰男孩的脸。
体温正常，呼吸平稳，明婋把他身上检查了一遍，没有看到伤痕，这才放下心来。
“阿婋，其实你今天不该带他出来的。这么柔弱的男孩子，应该放在家里好好将养着。”
明婋说：“是我的失误。回去我会检讨。”今天确实太草率了。
“你这话说的，谁敢让你检讨啊……这样吧，罚你一周不许吃薛婧的曲奇。”
白鹰重新戴上护目镜，“我去看看飙姐那边怎么样，需不需要帮忙。”
她半只脚刚迈出车外，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明婋错愕抬头，只见敌人的装甲车化为一团火光，滚滚浓烟直冲天际。
“人质呢？人质救出来了吗？”
她和白鹰前后脚跳出车子。
卫飙怀里护着一个科研人员，左肩的衣服烧穿了一片，露出里面烫伤的皮肤。
“去他的野**子。”卫飙抹了把脸，稀疏的银发往后面一甩，满脸的皱纹都挂着愤怒，“他们设置了自燃。”
“姐姐！我姐姐还在里面！”
年轻的科研人员一把推开卫飙，朝火光扑过去。
明婋眼疾手快地拽住她，“你不能过去。”
“我姐姐还在里面！你们快救她！”
女人用力挣扎，明婋紧紧抱着她，“救火队员已经去了。”
不多时，救火队员从车里爬出来，抬着一个人，身上皮肤烧得发黑，但好在还有呼吸。
“赶紧送回城里抢救。”
不等明婋吩咐，队员们早就七手八脚地把人抬上飞机。
“飙姐，你也去吧。”明婋看着她背上的伤。
卫彪也不推脱，利落地爬上飞机，“行，那你们收尾。”
明婋目送她们离开，然后转身往反方向走。
那两个活捉的战俘已经从被控制住，手腕都被锁在身后。
看到她靠近，两个男人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明婋一脚踹在朝她扔炸\弹那人的小腹，把他踢得滚倒在地，靴子踩着他胸口。
“你们的车为什么会自燃？”
男人依然嘴硬，“想知道啊，你……啊——”
他一句话没说完，明婋一脚踩住了男人最脆弱的尊严。
带花纹的硬底皮靴来回摩擦，男人的呼声都变了调。
“好好说话。”
“啊——我说……我说……”男人尖声嘶叫，“装置……连着我们五个的脉搏，一旦全都检测不到，五分钟后就会自燃……”
明婋问：“为什么要设置这种东西？”
“因为这样……如果我们弃车逃跑，或者我们都被击/毙，车上的技术不会落入敌人手里……”
“神经病。你们那点技术，我们希娜几十年前就淘汰了。”
明婋泄愤似的又狠狠踩了几脚，“臭**子真把自己当回事。”
噗——
一阵刺鼻的臭味，周围的队员纷纷捂住鼻子。
跟他一起被俘的另一个男人，被这个场面吓破了胆，双腿发抖，大小便一齐失禁。
明婋退后两步，慊弃地在雪地上反复擦拭鞋底，吩咐道，“看看还能问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没有就算了。”
白鹰早就在一旁摩拳擦掌了，“交给我吧。”
明婋回到车上，还是觉得脏得很，正想去拿纸巾，转头却见到一双又大又亮的黑眼珠盯着她，眉眼间的戾气顿时消散。
“你醒了？”
小迪的嘴巴动了动，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
明婋把耳朵凑过去，“你说什么？”
“……难受。”
明婋扶着他的肩让他坐起来，拧开保温水壶，自己先试了试水温，然后才放到他嘴边。
“慢一点喝，别又把自己呛到了。”
小迪睁大眼睛望着她，一脸茫然。
明婋说：“喝水，不会吗？”
小迪不明白，为什么人类对喝水这件事情这么执着。但是主人的指令他必须遵从。
这次他有了心理准备，不再排斥这种液体，任由身体做出本能的吞咽反射，总算是没把自己呛到。
几口温水下肚，身上的不适居然真的减轻了许多。
明婋监督他喝完了小半杯水，“真乖。”
小迪的耳朵一下子红了。
他发现这具身体很奇怪，总是会对主人的一些很普通的话语和动作产生反应。
他也说不上来这是什么反应，只觉得身上突然很热，心跳很快，胸口像是缺了一块什么，急需一个拥抱来填满。
明婋不知道小孩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只惦记着他从醒来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
在车上找了半天，终于从储物格里翻出一包水果糖，撕开包装塞到他嘴边，
“你可能有点低血糖，先吃点儿这个，一会儿我就带你回家。”
小迪皱着鼻子闻了闻，伸出舌尖尝试地舔了一下，眼睛顿时亮起来，把整颗糖含进嘴里。
“好吃吗？”明婋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好笑。
小迪嘴里含着东西，模模糊糊说不清话。
明婋说：“好吃就点点头。”
点头是人类表达赞同的方式。
小迪用力点头。
“你乖一点，以后还给你吃。”
明婋让他把头枕在自己膝盖上，手指无意识地梳着他的头发。
白鹰回到车上，第一时间找消毒湿巾，“帮我拿一下，我手脏，啧，恶心死我了，野**子连血都是臭的。”
小迪问：“野**子是什么？”
他的词汇库里没有这个词。
“就是野男人。”白鹰看了他一眼，“不是说你，小帅哥。”
小迪眨眨眼，没太懂。
明婋解释道：“我们希娜的男生都是文明人，跟佩美那些野**不一样。”
小迪噢了一声，好像听懂了，“我不野。”
“虽然有**，但不野。”白鹰笑道，“理解得很到位。”
明婋问她：“有收获吗？”
“没。他们只说车上有重要技术，问他们有什么，却都是些我们早就知道的东西。”
白鹰叹了口气，“当时那两个狙击手要是能留下活口就好了，他们或许知道得更多。”
佩美军队等级森严，狙击手比一般的士兵地位要高一级，能接触到的信息层级也更高。
“无所谓，我们得到的信息已经很多了。”
明婋说，“这些野**子大概不知道，他们的内网早就被我们渗透得七七八八了，根本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小迪仰视着她，由衷说了句：“主人好厉害。”
“你叫她什么？”
白鹰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明婋纠正他，“在外面要叫姐姐。”
“噢，姐姐。”
小迪不知道这两个称呼的区别是什么，姐姐是对年长女性的称呼，谁都可以是姐姐，还是主人这个称呼更亲切。
“乖。”明婋捏了捏他发烫的耳垂，疑惑道，“你很热吗？”
“没有。”小迪的耳朵更烫了。
把一切看在眼底的白鹰：“……我还是去蹭隔壁的车吧。”临走前还不忘说，“你们慢慢谈啊，没人打扰你们。”
小迪没听懂：“谈什么啊？”
白鹰已经影子都走没了，小迪只好疑惑地望向主人。
明婋说：“她说，让你好好休息。”
“噢。”小迪在座位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闭上眼睛。
他原本只是想躺一下，没想到一不小心就失去了意识。
明婋望着男孩恬静的睡颜，刻意把车速放慢，尽量少点颠簸。
不出意外，她们是最晚回到国防部的。
“姐姐……”熟睡的男孩突然说话，好看的眉头拧成一团，“姐姐你抱抱我......我好难受..... ”
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下来，顺着他没什么肉的脸颊滚落，砸在座椅上。
明婋停好车，抬手把人抱到自己腿上，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背。
“唔……”小迪在她怀里蹭了蹭，睡眼惺忪地抬起头。
“我刚刚......不是在那边吗？”
他看了眼自己刚刚躺过的坐垫，一脸不解。
明婋低头帮他整理衣领，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你想起什么了吗？”
“什么？”
小迪更加茫然，环顾四周，看到陌生的停车场，“我又昏迷了是吗？”
“……你睡着了。”明婋抬手抹掉他脸上的泪滴，“还哭了。”
“哭了……”小迪看着她手掌上的“罪证”。
明婋还抱着一丝希望，像是黑夜独行的旅人紧紧抓住微弱的光，
“还记得为什么哭吗？”
“不记得了。”小迪摇摇头。
最后一点光也熄灭。
明婋垂眸，轻轻拍拍他的脸，“既然醒了，那下车吧。”
小迪噢了一声，没动。
他身上完全没有力气，整个人没骨头一样瘫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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