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士山之旅的宁静与欢笑仿佛还在眼前,顾池已经规划好了下一站——一个以壮丽海上日落闻名的小众海湾。飞行和车程依旧由顾池一手包办,沈念初只需跟着,像个被妥善安置的行李,却又是个被赋予了记录美景职责的特殊“行李”。
几天密集的相处,让沈念初在顾池面前的状态松弛了不少。他依旧话不多,但那份沉默不再是坚硬的壁垒,而更像是一种舒适的安静。顾池发现,沈念初观察世界的方式很特别,他会在看到一朵奇特云彩时微微睁大眼睛,会在闻到陌生花香时下意识轻轻嗅一下,会在车子颠簸时下意识抓住车窗上方的扶手,指节微微泛白,又很快松开,假装若无其事。这些细微的、不为人知的小动作,像一根根柔软的羽毛,悄无声息地搔刮着顾池的心。
他发现自己开始不自觉地留意沈念初。留意他吃东西时微微鼓起的腮帮,留意他思考时轻咬下唇的习惯,留意他偶尔被自己逗笑时,那双总是带着些许阴霾的眼睛会弯成好看的月牙,里面盛着细碎的光。他甚至记住了沈念初喝咖啡不喜欢加糖,但会加双份奶。
这种留意,超出了雇主对雇员的范畴,更像是一种……不由自主的吸引。
车子沿着海岸线飞驰,咸涩而温暖的海风从敞开的车窗涌入,吹乱了两人的头发。沈念初靠在窗边,看着窗外蔚蓝无垠的大海和远处点点白帆,眼神里带着一种纯粹的、近乎孩童般的期待。顾池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这幅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快到了,”顾池开口,声音在海风中显得有些模糊,“据说这里的日落,能把整个海面都染成金色。”
沈念初转过头,眼睛里亮晶晶的:“嗯。”
顾池选择的地点是一处僻静的悬崖下方的小海湾,需要步行一段陡峭的台阶才能到达。沙质细腻洁白,海浪温柔地拍打着海岸,发出舒缓的哗哗声。与那些游客如织的海滩不同,这里几乎看不到什么人,仿佛是一片被遗忘的秘境。
顾池从车上搬下来不少东西——不仅有一张厚实的野餐垫,甚至还有一个装满了冰块和饮料的小保温箱,以及一些看起来就很美味的点心、水果。
沈念初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像变魔术一样掏出这些东西:“你这是……把野餐进行到底了?”
顾池把垫子在靠近海浪、视野绝佳的位置铺好,拍了拍,示意沈念初坐下:“看日落嘛,总要有点仪式感。不然干坐着等多无聊。”他顿了顿,看向沈念初,眼里带着戏谑,“而且,我们沈小摄影师拍照辛苦了,得补充点能量。”
又来了,“沈小摄影师”。这个称呼从他嘴里叫出来,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和调侃,让沈念初耳根微微发热,却又无法反驳。他默默地坐下,接过顾池递过来的一瓶冰镇果汁。
离日落还有一段时间,阳光不再灼热,变得金黄而温柔,洒在皮肤上暖洋洋的。两人并排坐在垫子上,看着潮水一来一去,谁也没有说话,享受着这份难得的静谧。
沈念初拿出相机,开始捕捉眼前的景象——蔚蓝的海水、洁白的沙滩、被海浪冲刷得光滑的礁石,还有远处海天一线的壮阔。他的神情专注而认真,调整焦距、构图、按下快门的动作流畅而自然。
顾池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工作时的侧影。青年微微抿着唇,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挺翘,下颌线清晰利落。阳光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毛茸茸的金边,让他看起来有些不真实的美好。
顾池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一种陌生的、柔软的情绪,像温泉水一样,缓缓地从心脏最深处漫溢出来,流向四肢百骸。他清楚地知道,这种情绪,不仅仅是对一个处境坎坷的年轻人的同情,也不仅仅是对一个合旅行伙伴的欣赏。这是一种更私密、更强烈、更想要靠近和拥有的冲动。
他想伸手拂开被海风吹到沈念初额前的那缕碎发,想碰碰他因为专注而微微颤动的睫毛,想……把他此刻安静美好的样子,牢牢刻在心里。
他被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念头惊了一下,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喉结轻轻滚动。他拿起旁边的冰水,猛灌了几口,试图压下心头那阵莫名的燥热。
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墓园里那个脆弱的身影第一次撞入眼帘?还是在他笑着说“原来你笑起来是这样啊”的时候?是在F国深夜阳台上的陪伴?还是在富士山下看他气鼓鼓抢手机的模样?或许,是在这朝夕相处的每一天,每一个瞬间,像涓涓细流,最终汇成了让他无法忽视的浪潮。
他,顾池,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上这个沉默又坚韧、偶尔会露出柔软内核的沈念初了。
“顾池,”沈念初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你看那边,有海鸥。”
顾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群海鸥正在海面上盘旋觅食,姿态优美。他收敛心神,笑了笑:“嗯,看到了。”
时间在海浪声和偶尔的海鸥鸣叫中缓缓流逝。天际线的颜色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从明亮的蔚蓝逐渐染上橙黄、粉紫的调子。太阳开始西沉,像一个巨大的、温暖的咸蛋黄,缓缓向着海平面靠近。
“快了。”沈念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他调整好相机,准备记录下这壮丽的时刻。
顾池也坐直了身体,但他的目光,却更多地落在了沈念初身上。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当太阳最终触及海平面的那一刻,万丈光芒迸射而出,将整个天空和大海都渲染成了一片辉煌的金红色。云彩被点燃,如同燃烧的火焰,海浪也被镀上了一层流动的金箔,美得惊心动魄。
沈念初完全被这景象震撼了。他忘记了拍照,只是怔怔地看着,眼睛里倒映着漫天霞光,亮得惊人。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形成一个巨大而纯粹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任何阴霾,只有纯粹的、近乎虔诚的喜悦。
“好美……”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
顾池看着他被霞光映红的侧脸,看着他眼中璀璨的光芒,看着他脸上那毫无保留的、灿烂的笑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又软得一塌糊涂。眼前的日落再壮丽,也比不上沈念初此刻脸上这抹鲜活生动的光彩。
就在这时,沈念初忽然转过头来看向顾池,霞光落满他的眼眸,他笑着说:“顾池,遇到你真好。”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笑意和一种发自肺腑的真诚,混在海浪声和风里,却清晰地传到了顾池的耳朵里。
轰的一声,顾池感觉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绷断了。
所有的思量、犹豫、不确定,都在沈念初这个笑容和这句话面前,土崩瓦解。一种强烈的、几乎无法控制的冲动攫住了他。
在沈念初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顾池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在沈念初惊讶的目光中,顾池顺势一个倾身,手臂绕过他的身后,轻轻一推——
天旋地转间,沈念初被他结结实实地压在了柔软的野餐垫上。
垫子很厚,摔下去并不疼,但突如其来的体位变化和顾池骤然逼近的、笼罩下来的身影,让沈念初彻底懵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上方顾池的脸。逆着光,顾池的表情有些模糊,只能看到他深邃的眼眸在霞光中显得格外幽暗,里面翻涌着沈念初看不懂的、浓烈的情绪。
海风依旧在吹,带着咸湿的气息和日落最后的余温。海浪声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沈念初只能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咚咚咚,震耳欲聋。
顾池的手臂撑在他的耳侧,身体并没有完全压下来,却形成了一个极具侵略性和禁锢感的姿势。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温热的,交缠在一起。
“那……”顾池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了许多,带着一种危险的磁性,像带着小钩子,刮蹭着沈念初的耳膜和心尖,“……怎么报答啊?”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沈念初,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他看到沈念初的瞳孔因为震惊而放大,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红晕,一直蔓延到耳后和脖颈。那双总是带着点疏离和防备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无措、慌乱,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
沈念初的大脑一片空白。手腕被顾池握着的地方,皮肤滚烫,那温度几乎要灼伤他。顾池的气息完全将他包裹,强势而陌生,让他心跳失序,呼吸困难。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看着顾池近在咫尺的脸,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
“我……”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声音细弱蚊蝇。
顾池看着他这副完全呆住、任人宰割的模样,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里映着自己的影子,红润的唇微微张着,像是在发出无声的邀请。他的眸色更深了,撑在垫子上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某种念头在脑海中疯狂叫嚣,诱惑着他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点……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一触即发的张力。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钟,却又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最终,顾池眼底翻涌的浪潮缓缓退去,那抹浓烈的情绪被他强行压下,重新换上了沈念初所熟悉的、带着点戏谑的神情。他松开了握着沈念初手腕的手,撑起身体,顺势也一把将还处于呆滞状态的沈念初拉了起来。
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刚才那极具压迫性的一幕只是沈念初的错觉。
“逗你玩的。”顾池拍了拍沈念初的肩膀,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点恶作剧得逞后的笑意,“看把你吓的,脸都白了。”他故意曲解了沈念初脸红的原因。
沈念初猛地回过神,心脏还在狂跳,脸颊上的热度丝毫未退,反而因为顾池这突如其来的“解释”而变得更加滚烫。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手一片火热。
是……逗他玩的?
一股说不清是放松还是失落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他低下头,不敢再看顾池,手指无意识地揪着野餐垫上的绒毛,声音闷闷的:“……一点也不好笑。”
顾池看着他通红的耳尖和低垂的脑袋,像只受了惊吓又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的鸵鸟,心里那点残存的躁动化为了更深的柔软和一丝无奈的苦笑。
刚才……差一点就失控了。
他知道,现在还不行。沈念初心里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他像一只受过伤的小动物,敏感而警惕。任何过界的举动,都可能吓跑他,将他重新推回那个封闭的壳里。
他不能急。
“好了,日落看完了,收拾一下,我们回酒店?”顾池转移了话题,声音恢复了平常的温和,“听说这附近的海鲜市场很不错,晚上带你去吃最新鲜的?”
沈念初这才慢慢抬起头,脸上的红晕还未完全消退,但眼神已经清明了许多。他点了点头,低声应道:“好。”
两人开始沉默地收拾东西。霞光渐渐散去,天空变成了深蓝色,第一颗星星在天边怯怯地闪烁起来。
回程的路上,车内的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默。沈念初一直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心里乱糟糟的。顾池刚才的那个举动,那些眼神,那句低哑的“怎么报答”,真的只是玩笑吗?为什么他的心跳到现在还无法平复?为什么……他会在那一瞬间,除了惊慌,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而开车的顾池,心情也同样不平静。他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脑海里却不断回放着将沈念初抵在垫子上时,他那双染着霞光、惊慌失措却又无比动人的眼睛。
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对沈念初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最初的怜悯和一时兴起的雇佣关系。那种想要保护他、让他开心、看他笑,甚至……拥有他的**,是如此清晰而强烈。
这趟原本只是为了逃离和散心的旅程,似乎正朝着一个他未曾预料的方向发展。
他侧头看了一眼依旧望着窗外的沈念初,青年清瘦的侧影在车窗外流动的光影中显得有些单薄,却又带着一种倔强的韧性。
顾池无声地叹了口气,嘴角却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决心的笑意。
没关系,他可以等。
等到沈念初足够坚强,等到他心里的冰雪融化,等到他……或许也能看向自己的那一天。
旅程还很长,而他有的是时间,陪着他的“沈小摄影师”,慢慢走,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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