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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男人突然开口说话，江听澜可谓是十分惊讶。
以为后续还能从男人口中获得其他消息，谁知对方看完‘手链’后，便将一双眼睛闭紧，任她再怎么威逼利诱，都不肯开口了。
江听澜没当过官，却被牢里的狱卒审问过。
这种情况，她一定不能心急。对方有伤在身，那天问话时眼底又无意间流露出一股名为惊讶的情绪。只要她沉得住气，男人一定先她一步开口。
为了愿望早日达成，她趁男人闭眼睡觉时，解了对方身上的麻穴。
这世上唯喷嚏疼痛难以在人前掩藏。
她就不信，他一个毫无半点功夫的人，能忍受断骨的伤痛。
又过了一天。早上醒来时，手边贮存的野果只剩下一两个，江听澜便没和身边的伤患客气。一口气将其吃尽，完了撩起衣摆于地面上打坐。
今日她状态不错，浑身疲乏减轻不少，闭目凝神时，可以清晰感知到体内真气有条不紊地四处游走。
想必假以时日，定能重回昔日巅峰。
江听澜美滋滋地想，忽又想起练功需得戒骄戒躁，连忙收住轻微上扬的唇角，认真调息吐纳起来。
这一调，就调了两个时辰。
午时正逢光线最热烈的时刻，虽已入秋，太阳的威力仍不容小觑。
汗珠抖擞着顺延锋利的颌骨线条滑落，江听澜双手划圈绕过头顶，缓缓收于腹前。睁开眼，空荡荡的肚肠立即发出一阵饥饿的鸣叫。
地上早晨吃完的果核还在，头顶有小鸟雀清脆的啼鸣声响起。
一连素了好几日，此刻只是听到这叫声，江听澜嘴里的口水都快要包不住了。
她捻起一枚果核夹在食中二指之间，听声辨位，猛地朝上方掷出，精确无误地打下一只麻雀。
放血拔毛，这些活儿她熟得很。不过须臾，便手脚麻利地将一只奔赴黄泉的麻雀掏空内脏串上了树枝。
接下来就是生火。
从树林里拾来一堆干燥的柴火，呈聚拢状摆放好，而后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凑到唇边轻轻一吹，橙黄色的小火苗登时蹿起。
伸到柴火下方将里面的细柴点燃。
俯下身去憋足力气吹了一口大的，浓烟徐徐升起。
江听澜兴奋地用手扇了几下，等到火势大一点，拿起旁边串好的麻雀开始烤。
她以前走南闯北时，经常住在山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倘若没有这些小鸟，恐怕她早就晾尸荒野了。
下山四处游荡的那段时日中，她曾烤过许多禽类，山鸡、野鸭、鸽子、鹧鸪......麻雀这种鸟按理来说太小了，一般不在她的食谱上。
但今时不同往日，果核既然打中了它，也是对方命中该绝。
酥脆的肉香似丛林中诱人深入的狐狸妖，江听澜心里默哀几瞬，随即大快朵颐起来。
不消多时，地上便落了一地她吃剩的骨头。
一只烤麻雀很快吃完，江听澜犹觉不够，手掌摸了摸仍叫嚣饿意的肚子，捡起地上剩余果核，起身仔细挑选起食物来。
一连‘咻咻咻’三声掷出，三只肥鸟当啷落地。
江听澜兴冲冲地跑过去捡，将其按照刚才的手艺处理干净后，串上更粗的树枝，垂涎欲滴地望着火舌将鸟吞灭，眸光亮晶晶的，满脸期待等会儿的大餐。
吃第一只鸟时，地上的男人忽然扭过头来，眼睛一如既往的黑沉。
目光虽然安静，却饱含实质性重量。
江听澜啃骨头啃得不亦乐乎，全当看不见。
过了一会儿，男人突然咳嗽了一声。
江听澜强行压住眼尾的笑意，面无表情地看过去，眼神很是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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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荀仰躺在地上，这个姿势看她，眼睛需要极力地抬起来。
自从早上醒来后，腿部的剧痛就一直如影随形地跟着他。尖锐如同刀割的疼痛让他连翻身都困难。他一直咬牙强忍，才勉强撑到现在。
被人追杀的那个夜晚，他觉得死了也好，少很多事，也不用再整日绷紧神经，喝一口水都担心有人下毒。即使被人所救，第二天醒来，他也觉得对方在多管闲事。
他原先打算等伤口感染恶化，躺在地上直接等死，却没有想到，到头来和他作对的，居然是自己的身体。本来忍受疼痛已经非常困难，现在又多了一道食欲抗争——
最原始的欲l望逼迫他扭转脖颈，宿荀近乎自暴自弃地抬起上目线。
他现在呼吸重一点都能引起腿部汹涌的痛感。
轻轻呼出一口气，他声音极轻地问道：“你在吃什么？”
这时候再假装自己没听到就有点过分了。
江听澜嘴巴从热腾腾的肉上移开，冲人扬了一下手里的树枝，呲着一口白牙，笑着说：“鸟啊。”
说完低下头去啃了一口，嚼得很香的样子，语气夹杂着一丝不解：“你没见过吗？”
宿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视线都被她泛着油光的嘴唇吸引住了。可耻地吞咽了一口唾沫，他略显艰难地开口：“鸟肉好吃吗？”
江听澜险些没绷住笑出声来。
当着男人的面，她用手指慢条斯理地将上面的肉撕下来，一条接着一条往嘴巴里塞，吃完还咂摸了一下嘴，眉心稍稍聚拢，递给人一个眼神：“也就那样吧。”
她说是这么说，嘴里的嚼动却一直都没停下来过。
听见这个回答，男人轻嗯了声，继而缓缓将头摆正，视线一并收回去，不再说话了。
江听澜等了一会儿，发现人真的没有要再开口的意思，顿了顿，她将靠近枝头的鸟翅戳到他跟前，友好地问道：“你要不要来点？”
宿荀闻言转头看向她。试探着动了一下手臂，发觉胳膊疼得根本抬不起来后，他垂下浓密的睫羽，沉默了几秒，方才说：“我动不了。”
因他这一句话，空气陡然陷入一种怪异的宁静。
几息过后，江听澜反应过来似的睁大一双眼，不可置信道：“胳膊吗？应该不会吧。我不都帮你接好了吗？”
宿荀没有再说话，只眼神淡静地看着她。
静默迅速在两人中间蔓延开来。
半晌，江听澜将已熟的鸟肉架在火上重新烤。她手法很是娴熟。一边转着树枝确保皮肉各处受热均匀，一边漫不经心地往火堆里添茶：“给你吃当然可以。不过，这鸟可不是白吃的。”
眼看烤得差不多了，她动手撕下一只鸟翅，亲自将肉送到他嘴边。
“一个答案，一口肉。”她轻笑着看向他，“有异议吗？”
宿荀与她目光碰在一起。过了很久，才缓慢地摇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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