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走在颠簸的石子路上,车身摇摇晃晃。苏云恒对安烨报以一个歉意的笑“你没有急行赶路过,太快着实有些为难你。但眼下形势所迫,我们不得不加快速度,尽早赶回都城。”
“怎么,出了什么事吗?”安烨问到。苏云恒望着安烨澄澈的眼睛“我并不是都城的商人,亦清也不是我的护卫。”苏云恒叹了口气,长指轻抚上安烨垂下的发辫“亦清是亦淮的亲弟弟,刚刚收到线报,说亦淮毒发了,我必须带你尽快赶回都城,但是......我的身边很危险...亦淮就是因为我...”
将安烨带回宫或许真的是个贸然之举。他原本可以是槐花院落闲散的人,满襟酒气。小池塘边跌坐看鱼,眉挑烟火过一生。而苏云恒的身边尽是权力纷争,勾心斗角;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觊觎着他手上的兵符。
晋城当街的一别,苏云恒尝试着让自己忘记那双清澈的桃花眼。但终究还是,意难平。
“那又何妨,楚亦淮可是和你从小到大的至交,我和苏公子是朋友,那楚公子便也是我的朋友,救人要紧!更何况,苏公子也不是坏人。”安烨粲然的笑容,似乎一霎融尽苏云恒的心霾。
“你怎如此轻信他人?”苏云恒笑道。“不是轻信。”安烨狡黠的眼神明亮如炬,直直望进苏云恒心里。
“坏人怎么会关心别人安危,抽调亲信与财力,大费周章地修缮大堰呢?先前在风意楼时,那人说监工是朝廷派来的人,和当地的官吏勾结,私吞朝廷拨款。寻常商人再怎么财力雄厚,也敌不过为官之人,更不敢触怒朝廷要员。方才听你和亦清交代,丝毫不介意官吏交涉,想来你也是身份显赫之人。”安烨笑眯眯的说“我大胆一猜,你既然和那些贪污官吏不是一路人,那你的地位应该远在他们之上。”
“你还真是让我意外。”苏云恒眉峰微挑,继续说道“那安烨不妨再大胆一点,猜猜我是谁?”安烨莞尔一笑“商人关心的是银货交易,只有一种人才会想着威加四海,勤政为民。我说的对不对,殿下?”
安烨那双眼睛清亮无惧,看得苏云恒微微出神。
“那你不怕?”
“有什么可怕的。”安烨笑得轻松,抬手好兄弟似的拍了苏云恒的肩“我一路上都靠着殿下睡觉,别提多惬意了。”苏云恒一哂,眉宇舒展开来,心下是前所未有的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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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总是飞快,几天的连夜赶路使安烨一行人很快便来到离京都最近的城镇-邺城。
在赶路中,安烨从楚亦清的口中了解了楚亦淮的事情,苏云恒之上有一个哥哥,虽是嫡长子,但是皇帝并不看重,反而对妃子所出的二子苏云恒寄予厚望。
两位皇子年纪相仿,又一同长大,关系倒是亲密。二皇子处处比大皇子优秀,让皇帝隐隐有想立储的打算,但是苏云恒却在这时选择离开朝堂,带兵前往战场。
楚亦淮随同出征,是以挡下毒箭。楚亦清一路频频问安烨“你真的能救我哥哥?”安烨也不厌其烦的回答“相信我。”
苏云恒到达邺城时已是宵禁,拿着皇室令牌进入城门,洒扫整洁的大街,马蹄声格外清脆。
苏云恒扶着安烨下马车,走进客栈,向打盹的小二要好房间,将安烨送入房内,看着微微有一些消瘦的小脸,为安烨掖好被子轻声说“我就在你隔壁,今晚休息,明日进京。”
秋末,夜凉如水,澄澈的明月挂在天空,终有圆缺。
近天明时,隔壁客房传来的声响惊醒了安烨,他披着外衣推开门,便看见隔壁房门打开,楚亦清穿戴整齐的站在门口,眼睛出明显哭过的红肿。
“怎么了?”安烨的心漏跳了一拍,看着从房中走出的苏云恒,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安烨的心里已经猜到了答案,还是来不及了吗......
苏云恒看着安烨,抬手覆上安烨的脸颊“在这呆着,等我回来。”说完便待着楚亦清和护卫披着初晨的露气匆匆赶往京都。
安烨看着渐渐消失的身影,紧握的手心摊开,手中是苏云恒带在身上的楚亦淮的平安符。他会是一个好君王,安烨想:他值得拥有万里河山,他有能力让天下海清河晏。
若是知晓,初见一时,会乱却了心,倾尽了情。安烨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看那注定要刻入心底的温柔眉眼。
楚家大公子死而复生的事像一阵风一样传遍了京都,有人说是命不该绝,有人说是以讹传讹,也有人说是二皇子气运浩荡......只有苏云恒疯了一般赶回了邺城客栈,却已是人去楼空。
早该想到的...苏云恒回想起来,每每听到巫者的谈论,安烨就会有一些小动作。以及那天安烨顺走的亦淮的平安符,巫术是需要媒介的......
苏云恒急忙冲出客栈,在门口撞到一个老人,苏云恒来不及回头,只得匆忙一句“抱歉。”便消失在人来人往的街上。
老人,也就是安烨,扶着门边缓缓转过身;母亲临终前就告诫安烨不要轻易使用,起死回生术的代价果然极大,竟要了自己大半的年华,但安烨并不后悔,这样苏云恒就不会因为楚亦淮而放弃万里河山了吧......
【安烨记忆完】
安烨捧着七境,枯老的手摸索许久,终是问出口“掌柜,他现在还好吗?”
白奕缓缓倒了一杯茶,水流冲的茶叶起起浮浮“你既卦象极准,有何须问我。”安烨叹了口气,摇头“试过了,但是全是空卦。我已经算不出任何了。”
白奕抚茶叶的动作一顿,半晌眉头微动,犹豫开口“他并没有如你所想。”安烨听闻震惊,身体都在些微的颤抖“怎么可能!我从没有错过......他,没有成为君王?”
是了,苏云恒终究没有成为君王,他的后半生都用来寻安烨。
安烨一生为别人占卜了许多次,却始终没有算出来,让苏云恒生生放弃江山的男子,是他。
安烨离开了,白奕的耳边还回荡着那讽刺似的沙哑苍老的笑声,是施卦无错的自信,让他忘记了卦能算尽万物,却独独不能算清自己。
心动从来只是一瞬间,虔诚的人却为此误尽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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