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现在的阳光不那么灼人,浅浅的光晕投射在海面上,细碎的光斑揉成一条橘黄色灯带。海浪拍岸的声音,混杂偶尔掠过的不知名鸟叫声,连空气里都浸染着几分惬意的慵懒。
啊——
一声惊叫打破这宁静的画面。
奥利弗推开天台门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神色变得十分惊恐,两条腿倒腾着往后退,差点把自己绊倒时恰巧被身后的陈义一把撑住:“怎么了?”门只开了一个小缝,还被奥利弗遮挡了大半个身位,完全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头……头骨。”
白绥之匆忙从后面赶上来,闻言脸色骤变,当即推开半掩的门。下一秒,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赫然在众人眼前铺开。
不止是头骨,人类所有的躯体肢干都能在这里找到对应,森森白骨不知因何原因染上一层火烧过的焦黑,混杂着地上随处可见的污血脑浆,组成一幅无间地狱之景。
末世以来,他们不是没见过比这惨烈一百倍的画面,大街小巷上各种人体器官摊在烈日下暴晒,丧尸开膛破肚吃人的画面他们更是见了不下十次甚至百次。他们都以为自己对这种场面已经免疫了、麻木了,但是,天台的惨象仍令他们感到一种头皮发麻的寒意。
……
一楼,听到尖叫声的沈煜放下手中的湿巾,走到被木条封死的窗边,透过狭小的缝隙看向蔚蓝的天空,表情晦涩不明。
那天的天气跟今天一样好,他们已经在安全屋待了半个月,在这半个月里没有人伤亡,物资也很充沛,甚至当天傍晚他们还等来了营救的直升机,一切顺利得超乎想象。
可是,变故就在一瞬间——直升机降下救生扶梯的时候,人群暴动了。
源头是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这么多天除了他父母之外没有人发现婴孩的异常。而他的父母在看到胜利的曙光时,大喜过望,掉以轻心,忘记像往常一样用布条绑好孩子的嘴巴。一时不察,引来灾祸。
沈延最先发现不对,他当机立断控制住那个母亲和她手里的孩子,将人拖到一旁,然后大声吼道:“快跑!”
人群先是静了一瞬,然后爆发出激烈的叫骂声、哭喊声和尖叫声,沈煜只觉得耳边一阵嗡鸣,他不想跑,他想回去找哥哥,但是所有人都推着他挤着他踩着他……
有什么东西咬上他的肩膀,热热的,湿湿的,不太好受。
沈煜突然觉得世界变得好安静,他什么也听不到了,眼前也只剩下沈延的脸。他费力地仰起头去找哥哥的视线,但始终对不上。
某一瞬间,那个崇尚英雄主义、热衷当所有人的救世主的哥哥终于和苦苦追寻他目光的弟弟对上视线,终于察觉到他疼爱的弟弟正像条狗一样被人踩在脚下。
沈煜近乎带着病态的欣赏的目光,看着哥哥的表情从最初的惊讶、焦灼、无助,一点点沉沦为伤心、愠怒,最后覆上一层悲悯。
随后,沈延毫无征兆地松开那个被感染的女人,动作带着不合时宜的、仿佛将猛兽放出樊笼的潇洒,脸上绽开一抹近乎透明的笑意。
沈煜额角的血蜿蜒流下,渗进眼睛里。倒映在他瞳孔中的沈延,瞬间被一层不祥的血红晕染。他厌恶这种颜色,吃力地抬起指尖想去擦,可怎么也擦不掉——哥哥身上涌出的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那是怎样一种人间炼狱?
几声枪响没有止住这场混乱,救援人员果断作出取舍,迅速撤离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救生扶梯被收回的瞬间,幸存者们最后的希望也跟着碎裂。他们眼中的光迅速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凶狠的赤红,脸上的温度彻底冷却,整个人仿佛在同一秒退化成未开智的野兽。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握紧手中的武器,朝着身旁乱砍烂砸——不管是丧尸还是同伴,都去死吧……
反正,不会再有人来救他们了,他们被放弃了……
没人知道这场屠杀持续了多久,太阳彻底没入海面,月亮接替它悬于天际,冷漠注视着天台上最后一个人倒下,然后宣告这场战役无一人生还——
不,生还的不幸者是存在的!
断肢残骨压得沈煜喘不过气,鲜血、油脂、脑浆……各种黏腻恶心的东西喷洒在他的衣服和裸露的皮肤上。
他的身体好热、好热,像揣了一颗太阳般的热,每一寸肌肤都在叫嚣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原地炸开。
他嘶吼、惨叫、哭喊——
为什么我还没死?
为什么身上那么痛?
为什么不让我解脱?
当所有人沦陷时,这就成为唯一存有神智者的无尽噩梦。
又过去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已经没人在乎时间的概念了,一簇火光骤然亮起,这场噩梦终于快要走到它的尽头。
趴在地上的沈煜猛地睁开眼睛,先前灼烧他的“太阳”竟化作股股暖流,温柔地淌过他残破的四肢百骸。一股沛然的力量直灌心脏,将他从濒死的边缘猛地拽回,重新返回这无望的人世间。
沈煜收回目光,结束那段在他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的回忆,拿起刚刚放下的湿巾给面前躁动不安的人擦拭汩汩流血的伤口:“哥哥,乖一点,好不好?我很累啊。”
“嗬嗬——”
……
二楼。
几个人表情严肃地围坐在客厅讨论刚刚看到的东西。
奥利弗颤颤巍巍地开口:“那些人……是怎怎……么了?”
陈义拍了一下奥利弗的肩膀:“出息!”话虽如此,他的眼神也有些惊魂未定的飘忽。
白绥之率先提出疑点:“你们觉不觉得那些尸体有点不对劲?”
奥利弗声音发虚:“确定现在要讲这个吗?”
陈义龇牙咧嘴:“多回忆一秒都是对我精神的毒害。”
顾泽:“太露骨了。”
陈义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在讲冷笑话吗?”
顾泽认真道:“字面意思,那群尸体,不,应该说骨架比较合适,完全看不出生前是人还是丧尸。”
一堆焦黑的骨架肢体堆叠在一块,压根拼凑不出一具完整的尸体,更遑论辨别哪堆属于丧尸,哪堆属于人类。
卡恩:“从手法上来看,不像一个人做的,更像是……”
白绥之替他补上后半句:“自相残杀。”
卡恩继续道:“但是后面那场大火很奇怪,不像意外,更像人为。”
陈义:“为什么?”
卡恩:“纵火的目标太精确了,只在尸体上有火烧的痕迹,旁边的花墙秋千木椅都完好无损,如果是意外,那些东西避免不了会被波及,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保存得那么完整。”
奥利弗:“谁谁放的火?”
陈义:“还能有谁?嫌疑人不就一个吗?”
奥利弗:“那那他火火是是怎么来的?”
火怎么来的?
所有人突然想起沈煜送给他们的“见面礼”,到现在为止,他们仍然没有弄清楚那个爆发力极强的小石子究竟是什么东西。
奥利弗灵光一闪:“是进进化化吗?”
陈义纳闷:“进进化化是什么?”
奥利弗气得结巴都好了:“进化!就像我们之前推理的那样,病毒原本的目的就是改造人类促进进化,结果实验失败了,才意外爆发丧尸的。”
陈义花了零点一秒就接受了这个说法:“所以沈煜是超能力者?!”
顾泽忍不住说:“首先,那只是推理;其次,他怎么就成超能力者了?”
陈义:“还不明显吗?他拿那小石子biubiu地炸我们,普通小石头能有这威力?”
这个脑洞太大了,一般人能通过一个爆炸的小石头就认定对方有超能力吗?
有,而且这样的人有三个。
奥利弗、陈义……以及卡恩。
卡恩:“我也觉得他有超能力。”毕竟他自己都是外星人,一个地球人有超能力算什么。
顾泽忽地想起一件事:“如果钥匙在那些人身上,会不会已经被烧成灰了?”
陈义:“不出意外是这样的。”
奥利弗担心说道:“那我们Plan B也走不通了?”
卡恩:“其实还有一个人可能有钥匙。”
白绥之:“沈煜。”
众人面面相觑:“你说我们诚心诚意找他要的话他会给我们吗?”
答案显而易见。
白绥之揉了揉发胀的额头:“所以我们现在要从一个有超能力,且疑似是纵火案凶手的人手里抢一把钥匙?”
奥利弗看了眼顾泽:“我现在觉得我们走着离开也挺好的。”
当然,走是不可能走的,就是该怎么从沈·偷袭者·超能力者·纵火者·煜手里抢钥匙需要好好计划一下。
“如果他真的有……超能力我们怎么对付他?”白绥之说到那个词时语气不由得卡顿了一下。不是觉得这个推测太过异想天开,而是这个词对他这个即将毕业,半只脚踏入社会的成年人来说实在是太中二了,刚刚陈义脱口而出这个词的时候他应该制止的=_=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如果说要对付沈煜,他们能讨论出十几种作案手法(bushi),但说要对付钮枯禄·超能力者沈煜,他们心里还真没底了。
于是,沉默半天后,陈义蠢蠢欲动地问道:“诶,你们说他的超能力是什么?”
奥利弗积极参与讨论:“他应该是火焰射手!”
陈义虚心请教:“什么叫火焰射手?”
奥利弗科普道:“你玩过植物大战僵尸没有?里面有寒冰射手,而沈煜会投爆炸的小石头,不就是现实版的火焰射手嘛!”
顾泽:“……这个逻辑关系是怎么成立的?”
一旁的陈义却悟了:“I see bro,你描述得太形象了。”
顾泽退出群聊,转向白绥之和卡恩:“我们来聊聊怎么对付火焰……不是,沈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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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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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人间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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