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南乐微微动容。
自己都那么害怕,害怕得心脏都心律不齐了,却为了安慰她,硬逼着自己坐在悬崖边。
他人怎么就那么好呢?
好到让人无法放手。
郑南乐眸子幽深片刻,抓住陆广白放到她胳膊上的手握在掌心。
陆广白的手其实并不好看,手上是厚厚的黄茧,皲裂处常年泥土填塞,像是洗不干净的烙痕。
他的手掌很瘦,完完全全的皮包骨,皮肤黝黑,犹如大号的鹰爪,什么“指如削葱”“莹白如玉”“宛若艺术品”等形容,与他毫无关系。
但并不影响郑南乐觉得,这是一双她见过的最漂亮的手。
不在皮,不在骨,在于陆广白用此手做出了什么。
陆广白强忍着害怕,用这双手抓住她,怕她出事。
她摸了摸陆广白的指腹,在陆广白不甚自在地蜷缩着手指时,将手收回,她手攀附大石头微一用力,站了起来,她朝还坐着的陆广白伸出手。
陆广白一手放在心口,另一只手藏在袖子里,山风清凉,却凉不透他指尖的温热,那抹温热若燎原的火星,瞬间在他体内燃成一把大火。
他怔怔地盯着递过来的手,抬手递了过去。
郑南乐微一用力,将陆广白从地上拉起,两人手牵着手离开悬崖。
走到离悬崖几米处的平地,郑南乐回头。
陆广白停住脚步,当即微微紧张。
他舔舔唇,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女孩。
两人的手依旧在牵着,但谁也没收回手,也没提起这事,就这般握着手,互相对望。
片刻,郑南乐收回手,笑出声,“你好呆啊。”
陆广白瞧出郑南乐这个笑容的轻松,像是褪..去.尘埃,无忧无虑。
他跟着轻轻的笑,“我不呆。”
“哪里不呆了,就呆呆的,不仅呆,还傻。”
都那么怕高了,还傻乎乎的坐过来。
她盘腿坐在地上,拍拍地面,挑眉望向陆广白,“坐在这儿,可以好好说话了吧?”
“可以。”陆广白坐在郑南乐对面,又为自己辩驳了一句,“我不呆,也不傻。”
“是是是,你不呆傻,你最聪明。”郑南乐敷衍了一句。
陆广白不太开心。
感觉她还是在骂自己呆傻。
“这个时间,你不是在上工,怎么上山了?”郑南乐问。
“你早上没有过来喝药。”陆广白开口,“我托张玉去郑家寻你,没寻到你,又在村里逛了一圈,也没瞧见你,猜到你可能上山了,就请了假。”
郑南乐手肘在大..腿.弯,掌托着下巴,眉眼弯弯,语带调侃,“小陆大夫,对病患这么负责啊,病患没喝药,还亲自来找。”
陆广白沉默。
当然不是。
便算是谢荣华没过来喝药,他也不会找。
“哦,不是么,原来我这么独特?”郑南乐摇了摇陆广白的手。
陆广白好似这才发现两人还牵着手,烫也似的缩回。
郑南乐手下用力,小陆大夫没能挣脱,他指尖动了动,温热的手感从对方掌心源源不断传来,似暖暖的骄阳,将他整个融化,一瞬间他的手失去了所有力气,只能被对方握在掌心,禁锢。
他望着两人交叠的双手,失神片刻,方道:“郑南乐,这不合适。”
“是不合适。”郑南乐松手,直直地盯着陆广白,“小陆大夫,和我结婚吧。”
末世教给她的,是及时行乐,不及时行乐,说不定一觉醒来,自己或者对方,就彻底消失在世上。
有今朝别想明朝,过一天是一天,动了心就别犹豫。
没有时间让他们慢慢恋爱。
郑南乐张口打了个直球。
陆广白惊愕地望向郑南乐,“你,你说什么?”
“我说,和我结婚。”郑南乐望进陆广白眼里。
“不,不行。”陆广白避过郑南乐那双过于清亮的双眼。
“为什么?”郑南乐不解,“我对你有好感,你对我也有好感,咱们为什么不能结婚?”
陆广白啼笑皆非,又耐着性子解释,“结婚没那么简单的,是两个家庭的事。”
他的家庭会给郑南乐拖后腿。
而且,结婚了住哪里?
住郑家?
他爷爷怎么办?
住牛棚?
他怎么舍得郑南乐跟着他住牛棚?
“我的家庭,你不用担心,我下个月,就被分了出来,可以单独拥有一栋宅子。”郑南乐点头,“等我房子起好后,咱俩再结婚,倒时你和你爷爷,就住我的房子。”
“不行。”陆广白摇头,“我爷爷住你的房子,要是被人举报,可能会送去更艰苦的地方。”
郑南乐想起自己在合同临时工凭证上瞧见的日子,拍拍陆广白的肩,“不会太久。”
之前,她看墙上报纸,以为现在是一九七四年,但实际上,现在已经一九七七年。
再过几月,就会恢复高考,高考之前,基本上都会平反。
“不考虑这些,你愿意与我结婚吗?”郑南乐问。
二丫已经奔赴她的新生活,她也该继续往前走。
她望着蓝蓝的天,绿绿的树,心情与山中的凉风一样清爽。
不同于过往,她将自己当做过客,不曾仔细欣赏这片土地,这片景色,此时她慢慢看着,看着芜生但生机勃勃的野草,听着叽叽喳喳却热闹的鸟唱,感受奏响竹叶娑娑、松涛阵阵的风,心情如此刻阳光一般明媚。
她闭着眼,阳光洒在她的眼睛上,隔着眼皮,依旧泛着刺目的白光,但随着白光而来的温暖,让人着迷。
忽然,微黑的阴影自眼皮上方落下,郑南乐睁开双眼,对上陆广白不太赞同的目光。
陆广白以手遮她额,拦住耀目的阳光,他道:“这样晒太阳,对眼睛不好。”
郑南乐轻轻笑着,将额上的手握在掌心,她直视陆广白双眼,再次问出那个问题,“不考虑这些,你愿意与我结婚吗?”
瞧出郑南乐的郑重其事,以及眸底的认真,本来想逃避的陆广白一顿,原本的话咽了下去。
“想。”
怎么会不想?
她以一种霸道不容拒绝的行为闯入他的世界,将他平静没有多少波澜的日常彻底搅乱。
她对他态度平常,好似他不是资本家的小崽子,而是工农阶级,没有歧视,没有厌恶,更重要的,是她对他医术的信赖认可与崇拜。
陆广白性子慢热,被动,但郑南乐不是,她性子急迫,想要就要,陆广白不得不随着她的节奏来,但陆广白私下其实是高兴的。
郑南乐事情都交给他办,不交给别人办,对他何尝不是一种特殊?也让他感觉到一种被需要感。
与郑南乐在一起时的时间,是他最轻松的时间。
他不是无能为力身有污点的陆广白,是正常的有能力有本事的陆广白。
“想就行了,等我房子起好,咱们就结婚。”郑南乐拍板做出决定。
陆广白想辩驳,但嘴动了动,还是没能舍得。
郑南乐起身,两人的手一直拉在一起,她微一用力,将陆广白也拉了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地开始下山。
陆广白盯着两人牵着的手,又望着前方理直气壮与他牵手的女孩,也没能舍得松开,佯装没瞧见,跟在郑南乐后边。
不过,他嘴角悄悄翘起。
到了牛棚,陆广白将茯苓莲子粥热了热,递给郑南乐,在郑南乐喝粥时,又顺手热了热药。
郑南乐粥喝了一半,问陆广白,“你吃了早饭吗?”
“吃了。”他的早饭,是和牛棚里的人一起吃的,烙的玉米白面,哪怕有谢荣华从黑市带来的白米与白面,他们也不能一天天的吃太好。
不然进行再教育的戴罪之人天天面色红润,只会给村长和他们带来麻烦。
郑南乐“嗯”了一声,喝完剩余白粥,又将药喝干净,拍拍身侧,对陆广白道:“过来,咱们说说话。”
陆广白放下手中的碗,走了过去。
长凳是陆广白自己做的,一人座,两人一起坐倒是能坐,只是得挨得很紧。
陆广白脸颊微微发烫,半边屁..股.坐在长凳边缘,与郑南乐隔了一指,虚虚挨着。
分明没有靠近,但对方的气息与温热却仿若隔着若有若无接近的衣物传了过来,让陆广白似喝了假酒般,微微熏。
心脏也一声一声地重跳。
郑南乐将陆广白从边上扯了过来,两人肩膀并着肩膀,大..腿.贴着大..腿.,不同于之前的绰绰约约,此时此刻只隔了两层薄薄的意料,郑南乐的气息强势而霸道。
陆广白垂着眼眸,手指摩挲着衣角,不知所措。
“这么容易害羞啊?”郑南乐似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头一扭,从下往上看,迫近陆广白的脸。
陆广白本能屏住呼吸,喉结滑动,连咽口水。
郑南乐惊叹。
陆广白的睫毛好长的。
那对长长的睫毛因为紧张,而无措地颤抖,似蝶震翼,透着脆弱。
像是她好似微微过分一些,那长睫一眨,就会落下泪来。
当然,郑南乐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但心底的恶劣因子又让她跃跃欲试。
她好似毒蛇探头,瞬间亲了陆广白一口。
这个亲亲其实就是单纯的唇贴贴,还是极为简短的碰触,仿若无意间指尖触碰到花蕊,不留意就会忽略过去。
郑南乐咂摸了下嘴,什么味都没尝到。
一点都没有她那些开过荤的朋友所说的甜软,让人欲罢不能。
她只当自己受了欺骗,没了再亲的欲..望.,但她却不知,于她只是那么点可以忽略的细微动静,却重重地撞击在陆广白心头,像是巨石自天际而来,精准地砸中心脏,又像是引爆沉积千年熔浆的阴气,瞬间呼啦爆炸,沉睡的火山喷涌出炽烈的岩浆。
他抬起双手,捧住郑南乐欲移走的脸颊,宣泄着内心不平静,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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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亲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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