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哭。”
这短短的两个字,立刻就让秦宁想起了在魔宫的时候,每每她闯了祸被人告到师傅面前,自己装哭的时候,师傅虽然明知道她是装的,却总是不易察觉的叹口气,无奈的说出这两个字。
其实魔宫虽然名字叫做魔宫,其实就跟皇帝的皇宫差不多,所有人住在一个巨大的宫殿里,师傅一个人在紫宸殿,而她作为师傅最喜欢的大弟子,自然住在离师傅最近的安定殿,这个殿名还是亲笔题的,秦宁自己想着,大概是她小时候太过淘气了,师傅希望她安定一些?
不管怎么样,她就把这当做师傅对自己的美好祝福了。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夜晚里也是像现在一样的安静而充满了蝉鸣。
他们师兄弟一共四个住在魔宫里,每天上蹿下跳,好不快活。
或者说只有她上蹿下跳,师傅平日里除了修炼就是教她修炼术法,当然更多的时间是教训她。
而二师弟龙翔则是跟在她身后给他背锅和收拾烂摊子,三师弟吴宴平日里比较孤僻,平时只是看着他们笑闹挨罚,只有在她心血来潮,‘教导’一番的时候才会气急败坏的用尽各种办法偷偷报复她。
不过不知道是她运气太好,还是太过聪明,反正每次都化险为夷,进而越来越肆无忌惮。
比如那次她发现三师弟有一块偷偷藏起来的玉佩,她就忍不住在晚上的时候偷偷潜入了三师弟的房间打算好好欣赏一番。
毕竟以他三师弟的性子,平日里基本上除了修炼以外其它的事情从不放在心上,不贪财,不好色,不喝酒,不偷懒,有的时候秦宁甚至会觉得三师弟吴宴是不是一个人形的傀儡。
秦宁在入夜过后偷偷的来到了吴宴房间的窗边,偷偷的抽破一个小口,往里面吹了足以迷倒一头两人高的魔兽的迷烟,然后等了半晌,听着吴宴越来越弱的呼吸声,这才用匕首撬开了窗子,在一片黑暗中闪身翻了进去。
秦宁穿着白色道袍,带着鲜红色的颈圈,在黑夜中格外的显眼。
翻进去的秦宁立刻躬身弯腰,悄悄的朝着床上的吴宴看了一眼,见他没有什么反应,这才安心的朝着他的床边快步走去。
到了床边之后,秦宁低头看着穿着白色睡袍的吴宴,在他的枕头下和床上翻找着玉佩,却是一无所获。
“会在哪呢?”秦宁皱着眉扭着下巴轻声呢喃。却没想到就在这时,床上的吴宴突然一动,吓得秦宁赶紧蹲下身去,把自己的身影隐藏在床边。
等到终于没有了声音之后,秦宁悄悄向床上看去,原来是吴宴不知是梦到了什么,突然翻了个身,原本是俯趴的姿势,现在换成了仰卧,还时不时得皱着眉嘟囔着什么。
“娘……娘……”
秦宁俯身听取,万万没想到这平时一向温和正经的三师兄竟然会像个小孩子一样在睡觉的时候找妈妈。
就在秦宁捂嘴偷笑,打算起身的时候,视线突然被吴宴脖子上闪过的一丝丝红线吸引。
“难不成三师兄竟然把玉佩挂在脖子上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极品玉佩,能让三师兄这么宝贝。”秦宁捏着下巴嘟囔了几句,立刻把魔爪伸向了吴宴胸前的睡袍里。
摸索了两下之后,果然秦宁通过勾起的红绳在吴宴的衣襟里拉出了一块半指长的玉佩。
秦宁食指燃起火符,借着火光仔细打量起眼前的玉佩,结果却让她大失所望。
玉佩是一个观音的形状,整个玉佩粗糙无光,是最劣等的玉质,雕刻的做工也歪歪扭扭的,就连观音手里的玉净瓶都有缺口。
“什么嘛,这有什么好宝贝的,连看都不给看,小气。”秦宁继续嘟囔,白天的时候他听说三师弟有一块宝贝的玉佩,特地找过吴宴说想看看,没想到却被吴宴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他实在是太好奇了,所以现在才又来夜探三师弟的‘闺房’。
正在秦宁有些沮丧的把整个玉佩从上到下摸了个遍,打算把它重新塞回吴宴的衣襟里的时候,秦宁突然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一双紧握的手钳制住了。
“谁!”躺着的吴宴突然睁开眼睛,眼神落在秦宁拿着玉佩的手上,表情满是戒备和狠厉。
“嘿嘿嘿,三师弟,你听说狡辩……不是,你听说我解释。”秦宁毕竟做贼心虚,只得尴尬的笑着解释。
“我就是半夜睡不着出来溜达,听到三师弟的屋子里有动静,一进来就看到三师弟你的玉佩露在外面。”
“师姐听说你特别宝贝你这块玉佩,所以想帮你藏回衣服里。没想到三师弟你竟然醒了,真是不给师姐做好事不留名的机会啊。”
秦宁一脸无奈的感叹道。
“我是刚醒,又不是傻了。”吴宴起身下床,手却一直握着秦宁的胳膊,咬牙切齿道。
“真的,师弟你还不相信师姐的人品么,师姐是那种半夜偷入师弟闺房的人么!”秦宁害怕闹出更大的动静惊动师傅,只好任由吴宴抓着自己。
“那就去问问师傅,看他相不相信师姐的人品。”整个魔宫的人都知道秦宁谁都不怕,最怕的就是她的师傅魔王大人。
“我就是做个好事被你发现了,这种小事就不用惊动师傅了吧?”说时迟那时快,秦宁左手轻点吴宴抓着自己手胳膊上的麻筋,右手趁着吴宴不自觉松手的瞬间一把抓下了吴宴脖子上的玉佩,抬腿就跑。
“把玉佩还我!”吴宴气急败坏的在身后大喊,却苦于身法比不上秦宁,在秦宁刻意操纵下,一直离着秦宁一步之遥。
“师弟,你要是答应我不告诉师傅刚才的事,我就把玉佩还给你。”秦宁一边跑着,一边回头看了眼吴宴。
秦宁在黑夜中也懒得看路,看到有岔路就凭着直觉随便选一个方向,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师傅每日教授他们读书识字的学堂外,闪身就躲进了学堂里。
“好,你出来,把玉佩还我。”吴宴推开学堂的大门,迈步走进去警惕的向周围环顾,但奈何在漆黑的夜里,学堂里的书桌椅子还比较多,他根本看不到秦宁在哪。
突然,他听到学堂最前面的讲台上有轻微的响动,就飞身跃去,却没想到脚刚落地,就好像踩到了一个茶盏一样的东西,只听‘咔嚓’一声,他脚下的茶盏应声而碎。
与此同时,黑暗中突然亮起了引火符的火光,正是秦宁用引火符点亮了讲台上的烛台。
“师弟,亲姐亲眼看到你踩碎了师傅最喜欢的如意暖玉茶盏,你说这该怎么办呢?”火光映着秦宁发亮的双眼,嘴里吐出的话却让要上前抢夺玉佩的吴宴身形一顿。
“什……”吴宴朝着自己脚下看去,果然,在自己的脚下,一只晶莹剔透的暖玉茶盏从上到下碎成两半,茶盖还滴溜溜的在地上空转了几下。
“秦宁!”吴宴咬牙切齿的看向秦宁,恨不得把他当场生吞。
这茶盏从他入门的时候就在师傅的讲台上,是师傅的心头所好,要是论起来,说这茶盏是他师兄也不为过。
而且这茶盏有个神奇的功能,就是倒进这里面的茶水,不管过了多久就能保持在刚好入口的温度,冬暖夏凉,十分得师傅的偏爱。
“这样吧,只要你不说今晚的事情,咱们就统一口径,说是二师弟不小心打碎的,怎么样?二师弟一向体弱,师傅也不会太过严厉的责罚与他。”
二师弟龙翔是白虎城城主的儿子,小时候是个早产儿,生出来差点活不下来,最后白虎城城主在师傅的殿外跪了七天七夜,才求得师傅收下了龙翔当弟子,一边教他修炼,一边帮他调养身体。
也正是因此,一般如果是秦宁犯了错,不管怎么哭喊求饶,也少不得一顿板子,但要是二师弟龙翔犯了错,师傅最多也就是让他抄书,不会有更重的责罚了。
所以秦宁一般犯了错就会想尽办法在师傅面前装乖,然后甩锅到二师弟龙翔的身上,事后再帮二师弟抄完了书,再亲自下厨给他做一顿好吃的,或者在白虎城给他找些好吃的好玩的,二师弟生性耿直善良,也不会跟秦宁多计较。
至于三师弟,三师弟一般不怎么犯错,所以秦宁还没能见过三师弟被打板子的惨状,这也是秦宁心中的一大遗憾。
听到秦宁的建议,吴宴沉默了良久。
他小时候父母被盗匪截杀,藏在密林里才侥幸保命,后来一直在白虎城里乞讨为生,直到有一天遇到出门微服办事的魔王洛锋,想尽了各种办法,差点丢了性命才求得洛锋收他当了徒弟。
他知道洛锋一向不喜欢自己的心性和手段,要是让洛锋知道自己踩碎了他最喜欢的茶盏,他会不会借机把自己逐出师门……
吴宴不敢再想下去,上前一把夺回秦宁手里的玉佩就往回走,默认了秦宁的说法。
果不其然,第二天洛锋给他们授课的时候,秦宁给洛锋端茶的时候,洛锋看着茶盏上显眼的裂纹和粘粘的痕迹,闭上眼睛沉默了良久。
秦宁当时就站在洛锋的身边,她感觉自己整个人好像置身于万剑乱飞的血腥战场一般,随时随地不知会从何处飞来的利剑犹如实质一般刺的她灵魂剧痛,她有史以来第一次在师傅的面前如此的恐惧。
“师傅,对不起……”秦宁终于忍不住哭着跪下,抱住了坐在矮椅上,闭着眼睛抑制着怒火的洛锋的大腿,不由自主的一个劲的哭着道歉。
似是被她的哭声惊醒,洛锋这才睁开了眼睛,整个人好像刚从另一个世界回来一般,怔愣了一瞬,低头看着秦宁哭花了的脸,有些无奈的微叹了一口气,语气中带着几近让人察觉不到的歉意:
“别哭。”
那两个字太过温柔,让秦宁周围的剑山血海仿佛春风化雨一般逐渐融化,消失,最后只剩下了润物无声的细雨无声的滋润着秦宁灵魂上的伤口,麻麻痒痒的。
秦宁被这变化弄得不知所措,整个人只得愣愣的抬头看向洛锋,和洛锋对视的瞬间,秦宁只感觉整个人被撞进一汪清泉之中,连心跳也不由自主的响了几分。
“咚!”
“咚!”
这是秦宁第一次如此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是活着的。
“师傅!你要怪就怪我吧,是我早上收拾的时候不小心打翻的茶盏。”龙翔已经给秦宁背锅背出了习惯。
一则他实在是不忍心看到秦宁被打的吱哇乱叫,提泪横流的惨样。
二来每次背锅之后,秦宁都会想尽办法哄自己开心,让他感觉自己好像凭空多了一个关心自己的姐姐,那是他从未感受过的亲情的温暖,他很喜欢。
“嗯,罚你抄十遍道德经。”洛锋一边淡淡的说道,一边打开了今天要教授的书册。
“二师弟,我就知道你最讲义气了!”日头渐落,秦宁他们完成了一天的课业和修炼之后,就着烛火在课堂的书桌前一起抄着道德经。
“说吧,这次想要什么?”龙翔体弱,又是秦宁自己犯的错,抄书这件事情秦宁自然不会让龙翔参与,之前每次的抄书其实都是秦宁自己完成的,要是龙翔要帮忙,秦宁就会以笔迹不一样,会被师傅看出来的理由拒绝。
笑话,她秦宁犯的错,怎么能让师弟替自己受罚呢!
只不过与平常不同的是,今天一起抄书的人多了一个吴宴。
和秦宁不同,吴宴也不跟他们说话聊天,只是低着头一个劲的抄着书,似是在发泄自己心里的愧疚一般。
“过两天师傅寿辰要到了,师姐帮我给师傅寻一件礼物吧。”龙翔无事可做,只好坐在座位上无聊的翻着书。
“成,你有什么想法列个单子,我到时候偷偷进城帮你寻来。”秦宁抄的累了,右手拄着头,看向左边只顾低头抄书的吴宴。
“二师弟,这事确实是师姐做的不厚道,不过谁让你动不动的就找师傅呢,你明知道师姐最怕师傅了!”
“这样吧为了表达歉意,师姐也答应你一件事。”
“什么都可以?”听到最后一句,吴宴才抬起头来,眼神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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