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年间2036年誉城大雨】
温时鹿好看的手指翻动,将黄白色的求签纸细细叠好,随手放进大衣口袋。
今儿哗啦啦下了一天的雨,他所在学校的地势和排水功能哪样都不好,脏兮兮的雨水蓄到脚腕,抬脚都费劲。
根系被完全淹没在水下的植物张牙舞爪的,试图呼救:“咕噜咕噜咕噜救咕噜……”
也就这帮学生能这么吃苦耐劳了。
很不能吃苦耐劳的温时鹿低着身子敲了敲门卫的窗户,耐心喊道:“刘叔,开个门——”
“什么?”这位刘叔年有六七十,视力听力不详,目测是只在盯学生的时候眼睛好的不得了,抓校服染发一抓一个准。
他迷迷瞪瞪地抬头,就见一张俊美的帅脸给他来了个贴面礼,还在温和地笑。
温时鹿将嘴型夸张了些:“我、下、班、啦,开门——”
刘叔眯了眯眼:“哦,拿东西是吧。温老师你家里人带东西来啦?”
下雨天闷热,保安室里的破旧风扇吱呀吱呀转,大的对着刘叔本人,小的对着三两只进来躲雨的猫。
闻言,此起彼伏的“喵”声入耳,更有甚猫跳上写字台贴着玻璃试图蹭到温时鹿的手。
每当刘叔说出这句话,就代表着这位和蔼可亲的温老师给它们打猎来了可口的肉类。
温时鹿抬起双手做了个降噪的手势,试图让这群激动得东跳西跳的小猫安静下来,无奈地对刘叔道:“没有东西,是我要出去——”
“哦哦,下班了是吧温老师?”刘叔一拍自己毛发稀疏的头顶,恍然大悟。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用着蹩脚的普通话自言自语道:“不好意思哈不好意思,人老咯……”
刘叔虽然心肠不错,很受学生老师欢迎。但年龄是硬伤,眼睛耳朵都不大好,时常被人怀疑他的作用是不是只有抓校服和在歹徒来时往地上一躺讹钱。
温时鹿笑着和他告别:“下周见啊,拜拜——”
刘叔这回耳力好了,精神地大声回了句:“诶!”。
————
等走到街道上,这个世界才终于喧闹起来——
但不是人。
温时鹿习以为常地塞了个耳机,手机里放着轻音乐,周遭顿时安静不少,像耳鸣一样只有小小的说话声钻入耳孔。
路边修剪整齐的草丛刚受过雨水的洗礼,但这块地势高没有积水,所以和刚洗了遍澡一样精神焕发:“哥你下班啦?来摸摸我叶子摸摸我叶子!刚长的芽的漂亮着呢!”
银杏树在一旁跟大爷似的晃,抖抖枝叶,保持优雅姿态。下一秒就因为摘叶子的小孩破功:“别摘我叶子别摘我叶子!你没有自己的叶子吗!要摘捡地上的我求你了哥你是我哥!!”
蒲公英们团团簇在一起,轻轻晃着身子,长长嘘一声:“呼……巴适得很。”
温时鹿撇了眼旁边跳起来摘银杏叶子的小男孩,心中默默给这颗可怜的树道歉。
他半蹲在路旁,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一边抚摸着那颗疯狂嗷嗷叫的草丛的叶子,一边把视频通话拨去。
对面秒接,窸窸窣窣一阵后顶着一头四处乱翘的头发入镜,松鼠耳朵直挺挺立着,睡眼惺忪。
面容清俊的少年很严肃地压了压毛发,嗓音还带着刚起床的暗哑:“……怎么了?”
温时鹿没回话,两根指头轻轻撵着叶片。草丛倒是按耐不住地又叫了起来,委屈地告状:“哥!今天又有奇怪的动物来了!一群长得乱七八糟的鼠东西到处跑,我的枝都被啃啦!”
温时鹿看着路过的一只镭射蟑螂拖着蓝色乳鼠,心想看出来了。
也是足够奇形怪状。
空气安静了两秒,温时鹿终于反应过来手机对面的这只生物听不懂植言物语。
心里想着翻译,但开口第一句话还是:“吃饭了吗?——作息要调整好,昨晚是不是又熬夜了?”
他絮絮叨叨的,但也深知这人的小钢铁脾气,全程软和着语气说话,半点挑不出错。
渡闻隅:……
这人是个居家型幼师吗?
他摸着空空的肚子瘫着脸道:“我还不饿。”
犟不过他,温时鹿默默叹了口气,从善如流地切回正题:“最近异化程度又变深了。”
他起身轻轻跺了跺发麻的小腿,无视身后“哥哥哥哥哥”叫的草丛往回家的方向去。
渡闻隅头疼地抓了抓头发:“小草说的?”
温时鹿笑了:“小草是谁?”
“你校门口的草丛。”
“上周不是还叫小绿?”
“那不重要。”
渡闻隅的脸更臭了,满脸晦气样。
温时鹿很开心地接受了“小草”这一可爱称呼并运用:“对,小草说的。”
“它说——这周有遭天劈的老鼠啃它枝叶。”
他们很清楚,老鼠不是一般的老鼠。
虽然不会开飞机也不会把猫耍的团团转,但比起一般南方老鼠体型大得多,皮肤泛着莹蓝。经过观察,这群玩意儿和普通老鼠一样是个杂食——也就是说,再长大点能抱着人头啃得不亦乐乎。
本体是松鼠的渡闻隅义正言辞:“不是所有鼠类都会乱啃东西。”
温时鹿把家里被扒坏的窗帘抛在脑后,翘着嘴角附和:“嗯嗯。”
有的小老鼠聪明着呢。
屏幕那边猛然晃了几圈,“哐当”一声转眼就变成卧室天花板。
紧跟其后的便是床榻嘎吱嘎吱响、猛扇空气的扑腾声,随着最后的一声重响彻底平息。
真是闭眼都能猜到是在干什么。
渡闻隅带着埋怨的声音最先响起:“……我今天拖过两遍地。”房间比他脸还干净。
温时鹿低头看着一只五彩蟑螂从水坑里悠然飘过,发出今天第无数次叹气:“……不是你的错。”
破世界,蟑螂横行。
其实不止蟑螂,像长出第三只眼睛的猫、变色的老鼠、腿比人命长的蚊子,大大小小的动物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异化。
只是没人察觉到——更准确来说,是没有普通人能察觉到。
无法确定渡闻隅的身世,但可以确定的是,他是只小松鼠精;温时鹿是一颗巨树的孩子,身体里缠绕着菌丝。
世界的变化是肉眼可见的。
而路人居然能对着水里跳舞的七彩大蟑螂视若无睹,这简直不可思议。
温时鹿面不改色地对着一群长得奇形怪状的丑东西走了一路,等到了自家门前竟徒然生出了几分欣慰。
幸好自家没有精神污染的丑东西。
拉开门,一只长着两条尾巴两个头的糟心玩意儿一溜烟窜了出去。
温时鹿:……
这个不算。
他抬眼,见渡闻隅抱着一个小鸟形状的异形抱枕盘坐在沙发上,捏着手指给面前的小雀喂食,听到门响才顺势抬头:“你回来了?”
“那只双头老鼠是我劝出去的。”他说道。
视频还没挂断,人声在手机中又传了一遍,略有些失真。
温时鹿想说他更想知道老鼠怎么进家的,但渡闻隅微微仰着头看他,他只能失笑着去摸他的头以示表扬:“好,谢谢你。”
渡闻隅安静摆在身侧的尾巴愉悦地抖了抖。
温时鹿在他身旁坐下,直接进入今日未说完的正题:“其他人意识不到异化,是蘑菇的功劳。”
“蘑菇?”
温时鹿慢条斯理地点点头:“蘑菇。”
“我猜测那群蘑菇已经异化到了孢子产生致幻成分的程度,吸入的人群会误以为世界在平稳进行,直到它们成长完成的那天来临。最近到处都有蘑菇,不是么?”
他叹了口气:“也可能不只有蘑菇,所有能飘絮的植物都可能,比如白杨。只是它太高冷了,根本不回话。”
温时鹿所谓的打听压根不是找专业人士记笔记,而是蹲路边一蹲就是一个上午,找那群无聊昏了头的植物搭话。
单纯如蘑菇,那群小蘑菇一见有新鲜的同类就高兴得左摇右晃,叽叽喳喳地就把计划抖落一地,临走还兴奋地让他下次再来。
冷酷如白杨,哪怕是常年对着小冰块的温时鹿也敲不开这个陈年老冰块的嘴,半点信息都套不到。
小冰块本人一敲手心,作出总结:“……就是植物想占领地球,现在正在蓄力?”
温时鹿笑眯着眼揉了揉他的头以示肯定:“是的没错。还有昆虫和动物,但我听不懂他们说的。”
渡闻隅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那我们该怎么办?”
除了他们两位异类,所有人都意识不到自己正在渐渐陷入末日。
等到末日之后他们或许也能过得很好,非人的身份让他们的自保能力更上一层楼。只是温时鹿在人类社会生活了太久,早已融入其中,他不忍心。
要一颗混在人群中长大的小树离开自己的“土壤”,好像有点残忍。
渡闻隅轻轻眨着眼睛。
“你在想什么?”温时鹿忽然凑近他开口。
气息太温热,渡闻隅被吓得一激灵。
察觉到他被吓到,温时鹿轻轻笑出声,又重新开口:“我们当然不能阻止这一切,所以要拼尽所活下来,帮助能帮助的。这不是因为我对我周围的那些人有什么依恋,而是有太多人不该这么死去。”
他说的倒是很乐观。
“你也会有你的使命和任务,但绝不会是保护我的自尊心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
七彩大蟑螂:泥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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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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